還有一個人,也曾經有過如此絕望的眼神——六王爺,他在被江奕舟的仙之道劍法刺成碎片的時候,雖然麵容安詳,但眼神裏的絕望,被風驍騎盡數看在眼裏。


    江湖何苦如此多的仇殺?人與人爭,人難道也與猴兒爭,與天地萬物爭嗎?


    風驍騎停住了身形,深空之力消弭不見,水瀑如常,重新從高空飛流直下,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岩壁上的野猴群,早就跑的精光,隻剩下這個野猴子首領,呆呆的攀著岩壁。


    風驍騎歎息一聲,朗聲說道:“罷了罷了,你身後一定有人操控你,這是你命運的不幸,我今天饒過你一命,你也趕緊跑掉吧,別再迴去了,那人不會放過你的。”


    野猴子首領似乎能夠聽懂風驍騎所說的話,它直盯盯的看著風驍騎,忽然露出一個奇怪的呲牙咧嘴表情,它用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橫,比劃了一下。


    風驍騎看的心驚膽戰,這隻野猴子首領事到如今,仍然想著把風驍騎殺死。


    然而,野猴子也知道,自己萬萬不是風驍騎的對手,於是,用這個姿勢挑釁風驍騎,也是在恐嚇風驍騎,像是在說:風驍騎啊風驍騎,我雖然殺不了你,但你一定會被殺死,哈哈。


    風驍騎萬萬沒想到,這隻野猴子能做出如此動作。


    他立刻點亮了全身星脈,時刻準備應付這隻野猴子的突然襲擊。


    沒想到,這隻野猴子竟然雙掌一鬆,自己往萬丈懸崖掉落下去。


    風驍騎驚唿一聲,卻也來不及去救援,這隻野猴子首領,體型碩大,風驍騎就算想救,也未必能夠救到,但見它漸漸變成了一個小黑點,在萬丈懸崖深處,終於消失不見。


    經過了剛才如此驚心動魄的一幕,風驍騎全身也是出透了冷汗,要不是水瀑激流助他一臂之力,恐怕今天的勝負還未能定。


    風驍騎內心忽然有一種痛苦,他恨自己,為什麽不幹脆躲進埋藏著“南怪”羊左樓屍骨的那個山洞裏,躲避鋒芒,而是非要迎擊萬猴陣的鋒芒呢?


    難道,他體內的殺戮欲望,真的在無形之中滋長嗎?


    未來有一天,他會不會出手去和成千上萬的人做爭鬥,也拚個你死我活?


    風驍騎不敢去想,隻覺得疲憊。


    他愣了好大一會,才沿著岩壁,一點點來到了水瀑激流的缺口,他確信,自己剛才就是從這個缺口裏鑽出來的,現在他終於能夠原路返迴了,蕭彤,你等著我!


    -------------------------------------


    楚蕭彤確實在等著他,一直在等著他,隻不過,還有一個人也在等他。


    那個深不可測的,可怕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負手而立,望向遠處霧氣,長長吐了一口氣,似乎很滿意自己剛才度過了心魔。


    這時又來了兩隻野猴子,在中年男子身邊比劃了幾下,嘰嘰喳喳說了幾句。


    楚蕭彤當然聽不懂,卻見這個中年男子一臉嚴肅,他反問道:“猴王已死?風驍騎他徹底破了‘萬猴陣’?”


    那兩隻猴子驚恐的點頭,嚇得渾身哆嗦。


    中年男子眉頭微皺,好像在想什麽事情,忽然對楚蕭彤微笑道:“風驍騎很快就迴來了,我也要走了,你替我告訴他,今天我放過他,是因為他破了‘萬猴陣’,有這種本事的人,我不會去殺,高處不勝寒,看得入眼的對手本就稀少,要是再少了一個,那這漫漫永生,當真無趣。”


    中年男子眼睛往楚蕭彤這邊一瞪,楚蕭彤隻覺得渾身經脈暢通了,她趕忙跳起身來。


    “你的祖上和我有些淵源,今天你布下的棋局又助我終於解脫心魔,所以,今天我也不殺你,但我們遲早會江湖再見,到時候,我可就不會有人之私情了,哈哈,哈哈。”


    楚蕭彤隻覺眼前一晃,中年男子已經不知去了何處,隻留下這陣笑聲,漸漸飄遠,那幾隻野猴子憤怒的看了楚蕭彤幾眼,趕忙鑽進了附近的樹叢,也消失不見。


    楚蕭彤這時覺得渾身酸軟,她忍不住坐倒在地,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天色更晚更深,霧氣也更重了,然而,楚蕭彤絲毫沒有感覺到這是在仙境,反而覺得孤冷無助。


    風大哥,風大哥,你到底在哪裏啊?


    楚蕭彤心裏不住的響起這個聲音。


    這時隻聽見一陣破水之聲,楚蕭彤猛地一迴頭,發現一個人影從水瀑的洞口穿了出來,縱身躍在了她的身旁,正是風驍騎!


    “蕭彤,你沒事吧?我迴來了!”風驍騎忍不住激動的說道,他一身濕冷,可不知為什麽,見到楚蕭彤,他心裏一暖。


    楚蕭彤愣愣了一會,好像不敢相信似的,待到確實看清楚麵前站著的,渾身濕漉漉的人,正是她心裏渴盼的風大哥,她終於忍不住哇嗚一聲,哭了起來,撲在風驍騎的懷抱裏。


    風驍騎趁勢把楚蕭彤緊緊摟在懷裏,安慰道:“蕭彤,別怕,我這不是迴來了嗎?讓你擔心了。”


    楚蕭彤哭道:“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你怎麽去了那麽久……”


    風驍騎笑道:“我這次去了很久,可是收獲也不少,哎,隻怕有些事情說給你聽,你會嚇一大跳。”


    楚蕭彤搖頭道:“我這裏的故事更嚇人呢。”


    風驍騎給楚蕭彤抹了抹眼淚,笑道:“哦?你這裏也有故事?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生火做飯,邊吃邊聊,我這衣服都快凍成冰疙瘩啦。”


    楚蕭彤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風驍騎的懷抱裏待了很久,她之前竟然沒有發覺風驍騎渾身濕透,可見她對風驍騎的懷抱是多麽眷戀。


    她羞紅了臉,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輕聲說道:“那你趕緊把衣服脫了換了吧,那間小木屋裏正好有幾件衣服,雖然破了幾個洞,但我昨天已經補上了。”


    風驍騎大大咧咧的往小木屋走去,一邊笑道:“蕭彤,沒想到你還會針線活,我以為你隻會舞槍弄劍呢。”


    “哼,我會的可多了,我才不是什麽江湖俠客哩。”


    “那你是什麽,你是居家婆?對了,以後我就叫你居家婆吧,哈哈哈哈。”


    “討厭,多難聽的名字!我有那麽老嗎?”楚蕭彤揮拳打來,風驍騎輕巧躲避開,去了木屋先把衣服換下來。


    兩人開始捯飭今天的晚飯,他們心裏都有話說,但現在他們已經不急於一時了,畢竟對方都平安無事,這就能給人帶來莫大的安慰。


    他們二人配合默契,風驍騎用柴火生火,然後去湖裏抓魚,清洗魚肚,楚蕭彤則把風驍騎一身濕透的衣服在篝火旁烘烤,她注意到了這個木盒以及木盒上的長布,讓她震驚的是,那本《寶庭天祿》竟然沒有沾濕,好像水火不侵一般。


    然而,楚蕭彤不著急問風驍騎這個木盒的緣由,她知道,風驍騎什麽都會告訴他,這種感覺讓她覺得自己離風驍騎的心更近了。


    一抹甜蜜的微笑掛在楚蕭彤的嘴角,映著篝火的火光,熠熠生輝,真如天上月兒落在凡間。


    風驍騎正捉了幾條魚迴來,看到這一幕情景,心裏不禁一動,隨之他又暗罵自己:風驍騎啊風驍騎,你已經有了鏡妹了,你不能再對別的女人產生非分之想了呀。


    想到這裏,風驍騎暗自發誓,不能再擁抱或者親密接觸楚蕭彤了,絕對不能!否則以後越發解釋不清,也容易讓楚蕭彤越陷越深。


    楚蕭彤看到了風驍騎站在那裏發愣,微笑道:“風大哥,怎麽了?”


    風驍騎迴過神來,尷尬說道:“沒事沒事,隻是覺得這裏的風真是有點冷啊。”


    “那你快點過來,烤烤火,就暖和了。”楚蕭彤招手道。


    風驍騎點點頭,說道:“我把魚兒撒上醃料就過來。”


    楚蕭彤卻站起身來,跑到了風驍騎身邊,把他一把攙住,拖到了篝火邊,一邊說道:“風大哥,你在這裏坐著,烤火暖和,鹽我去木屋裏拿。”


    風驍騎愣愣的坐下,顯然楚蕭彤這種細心入微,讓他感到了惶恐,但楚蕭彤絲毫沒有意識到,她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多麽出格,她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了,如此而已。


    風驍騎收斂心神,等楚蕭彤把鹽拿過來之後,開始調製烤魚味料。


    今天因為在冰冷湖水裏逗留太久,又遇到了“南怪”羊左樓屍骨這種讓他震驚不已的事故,再加上大戰萬猴陣,風驍騎隻覺體力消耗太大,於是就弄了十多條又肥又大的魚兒,和楚蕭彤一起吃著。


    “蕭彤,你說你這裏也有故事,你倒是沒給我講過故事呢,你先說一說啊。”


    楚蕭彤搖頭,說道:“不,我想先聽你的故事!”


    風驍騎拗不過,於是便把他進入湖水,找到一處最近亮光開始說起,他本來就極其擅長講故事,加上今天發生的故事本身就足夠震撼,因此,在他講述的過程中,楚蕭彤楞的雙眼不敢閉上,生怕錯過一點點細節。


    等到風驍騎講到大戰萬猴陣的時候,她更是緊緊抓住風驍騎胳膊上的衣服。


    風驍騎有意借著講故事時的手舞足蹈,甩開了楚蕭彤的雙手,楚蕭彤並未察覺風驍騎的心思,仍是仔細聽著,臉上無盡的關切之色。


    等風驍騎侃侃而談,把下午這番故事講完,楚蕭彤卻情不自禁流淚了。


    “蕭彤,你哭什麽?”


    楚蕭彤搖頭不語,反而盡情哭泣起來。


    風驍騎心裏一軟,坐在她麵前,輕輕伸出雙手,給她抹淚。


    楚蕭彤又撲在了風驍騎的懷抱裏,風驍騎想推開,卻又覺得於心不忍。


    隻聽楚蕭彤悠悠說道:“要是知道你冒著這麽大的風險,我就不讓你去了,風大哥,你不要總是這樣不顧自己安危好嗎?你可知道……我……擔心牽掛著你。”


    風驍騎歎息一聲,說道:“我們不能困在這裏,我們要走出去,外麵還有無數事情等著我……們……”。


    楚蕭彤反應過來,深知風驍騎心裏仍然惦記著鏡水月,然而她也明白,更不想破壞風驍騎與鏡水月的感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江湖點將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沉默的忽必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沉默的忽必烈並收藏江湖點將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