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如海走在隊伍的中間,像是眾星拱月,他慢聲說道:“小虎說得對,我們這一次,就相當於一次出征,必須在每一個能把握的細節裏掌握先機,前兩天風雪未至,給我們增加了勝算,你們切記,天道酬勤,成敗在於細節!”


    這一行人,尤其是藏如海手下的親信,紛紛言是。


    走在其中的闕離冷笑一聲,說道:“藏如海,你平時就是這樣給你的門人弟子洗腦的嗎?全是大道理,爛臭不可聞。”


    胡第和龍鳳年等人怒目看著闕離,闕離一瘸一拐,走起來卻大步流星,他是存心炫耀自己老當益壯。在他的背後,緊緊跟著一個神情呆滯的野人,正是被練成了屍奴的孟天高。


    風驍騎就跟在孟天高的旁邊,他不忍心去看孟天高的表情,每次看到,都覺得一陣心痛。


    這一次,藏如海隻帶了胡第和龍鳳年這兩個明王,剩下的四個明王——藏明一,美嬌娘以及顧疏雲顧疏離姐妹,都在江家大院裏待著了,由沒有受傷的顧疏雲全麵負責照顧。


    同時跟來的,還有闕離和他的屍奴孟天高,以及那個平時總是沉默寡言的平萬釧。


    風驍騎對平萬釧格外留意,他懷疑平萬釧就是另一個深空傳人。


    行走了一個多時辰,他們終於從一條小路來到了鬼絕之穀的入口,這一塊巨石,上麵依然覆蓋著積雪和冰晶,上麵的字跡看不清楚。


    眾人站在這裏,藏如海抬頭仰望這塊巨石,目光深遠悠長,他忽然開口問道眾人:“你們從這塊巨石中,可曾看出什麽來了嗎?”


    眾人依言抬頭看向巨石,巨石正好遮住了從山穀裏麵穿出的寒風,各人觀察了一陣子,龍鳳年搶先說道:“巨石上麵寫著字!什麽‘樂’,‘叛徒’這幾個字還算清晰,其他字就看不清楚了,看來字跡是上百年前寫下來的吧。”


    闕離冷笑一聲道:“這石頭上有字,是個人都能看到,還用你說嘛?字跡模糊不清,當然與年代久遠有關,你說的還是廢話。”


    龍鳳年強壓怒火,冷笑道:“請教闕副教主,您看出什麽來了嗎?”


    闕離看了看這塊巨石,說道:“我在遮天嶺深山老林裏待了這麽多年,這塊巨石是我見過的最大的巨石,十多年前,字跡還算有點清楚,我能夠看到,那個‘樂’字後麵,還有幾個字……”


    “哪幾個字?”龍鳳年忙問。


    “樂樂瑤!也就是魔教的創始者,我們真正意義上的老祖宗,巨石上有他的名字。”


    “啊?那‘叛徒’兩字怎麽說?”


    “叛徒?那我就不知道了,魔教從創始以來,直到現在,叛徒就沒有斷絕過,嘿嘿,說不定我們之中會有人,待會受不了北門那幫老怪物的折磨,也變成叛徒哩。”闕離咧嘴笑道。


    胡第皺眉說道:“北門那幫老頭,確實很厲害,尤其是‘北門尊者’諸葛疑,他可是忍耐了三十多年才出山的,武功奇高,心腸又狠毒,待會真要是落在他們手裏,我寧願速速自刎的好。”


    藏如海冷哼一聲,說道:“漲別人士氣,滅自己威風,小虎,我記得你從不曾害怕過!”


    胡第連忙跪拜下來,說道:“義父,虎兒說錯話了……是我的錯。”


    藏如海不去瞧他,隻是說道:“那你說說看,這塊巨石有什麽玄妙蹊蹺之處吧。”


    盡管藏如海偏心自己的兒子藏明一,但他深知,他的十二大明王弟子中,最聰明的人,就是這個“射虎明王”胡第了,要不是為了扶植自己的兒子,他倒真想讓胡第繼承自己的衣缽。


    胡第仔細看著巨石,眉頭越發緊皺,似乎在考慮事情。


    風驍騎在一旁,卻把目光看向了巨石的周圍,他忽然有一種奇特的感受:這塊巨石和鬼絕之穀的入口環境,很不協調,顯得很突兀,莫非,這塊巨石是被什麽力量搬到這裏來的?


    胡第則和龍鳳年他們犯了同一個錯誤,他隻是盯著巨石在看,忽略了周圍的環境,不過他確實也從巨石上麵看出一些端倪,“義父,巨石上麵的字,好像是由不同的人寫上去的。”


    藏如海微微一笑,捋著胡須笑道:“不錯,你倒是看出了一些東西,不過,最主要的事情你卻沒有看到。”他忽然看向風驍騎,看到風驍騎的目光在四周逡巡,說道:“風驍騎,你看出什麽了嗎?”


    風驍騎看眾人望向自己,顯然他也沒想到藏如海會問到他。


    他也不做隱瞞,如實說道:“這塊巨石,好像本來不是這裏的,像是被什麽力量搬了過來,所以,它和周圍的土石樹木顯得有一些格格不入。”


    藏如海目光中透露出讚賞,說道:“不錯,還是你說到了點子上,哎,其實這塊巨石的來曆,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的,根據魔教祖輩們留下來的一本冊子,上麵記載,當初魔教的創始者樂樂瑤,因為某個緣故,從遮天嶺深處某個地方,把巨石搬來了這裏,並在這上麵寫下了幾行字,可是到底哪幾個字,沒能記載下來。”


    眾人莫不震驚失色,這塊巨石能夠被人力搬到這裏來,可見此人的武功神通到了何等的境界,當今江湖能有這樣修為的,恐怕找不出幾個來,即使藏如海,也深知自己萬萬做不到這樣的壯舉。


    風驍騎一臉驚訝,他想到巨石可能是被山間洪水衝過來,但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一個人用人力把巨石搬來,真是絕無僅有的壯舉。


    胡第臉上一紅,他畢竟還是比風驍騎輸了一籌,忙問道:“義父,祖師為什麽要搬這塊巨石?有什麽意義呢?”


    藏如海也搖了搖頭,望著巨石,說道:“或許巨石上麵的文字,記載著一些重要的魔教隱秘,甚至關係到後來魔教的興亡,不過,正如你所說的,巨石上麵的字跡被人損毀過,好幾個人都曾經在上麵寫字!”


    眾人看著那幾個殘破不全的大字,暗想:該是何等神功指力,能夠在巨石上麵留下如此深刻眷寫,這番指力已經是頂尖修為了。


    風驍騎自認做不到,不禁歎了口氣。


    藏如海不再看巨石,而是說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再偉大的奇跡,也不過都是曆史長河裏的泥沙罷了,我輩應該爭取的,是現在!這一次我們闖進鬼絕之穀,十分兇險,必須有犧牲的覺悟,你們可都有?”


    胡第和龍鳳年連忙拱手說道:“弟子願意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闕離不屑道:“又拿這套說辭來說教,哈哈,藏如海啊,你這德性改不了了,什麽必須犧牲?十八年前,兄弟們犧牲自己的時候,你在遊山玩水呢!”


    他還是念念不忘十八年前,藏如海與龍逝空兩大副教主沒有來參加遮天嶺大戰的過往,雖然他隱約知道這是葉教主刻意為之,但他對藏如海一向都有偏見,當然要拿這件事件反複說事了。


    藏如海冷笑一聲,說道:“闕離,十八年前,我和龍逝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葉教主乃是天人之心,恩威莫測,很多事情,都不是巧合,你和我計較這件事,隨你便,我對魔教的忠心,你不必理解。”


    闕離哈哈一笑,說道:“就這麽說吧,如果找到了四處藏寶之地,你打算怎麽辦?”


    “當然是原地封存,等待葉教主出關之後,再行定奪!”


    “嘿嘿,這可是你說的,你如果敢私自取其中一樣東西,別怪我跟你翻臉!”


    風驍騎心裏不由哭笑不得,闕離和藏如海對魔教和葉千行都是忠心耿耿,然而這兩人卻彼此又看不慣,都想找到對方不忠的證據,然後狠狠打擊對方,這樣一來,雙方變成了相互製肘的局勢,最受益的,當然還是葉千行。


    但人性往往就是如此,即使藏如海與闕離知道葉千行的用心和帝王心術,卻無法戰勝自己的人性,依然會跳入圈中。


    藏如海冷冷說道:“還沒有入穀,沒有見到敵人,我們自己就先吵起來,成何體統,豈不讓北門那幫老頭笑掉大牙?”


    闕離老臉微微一紅,不再說什麽。


    在這種尷尬的氣氛下,眾人進入了鬼絕之穀,胡第隱隱約約在腦海中,又響起了那一陣陣風鈴的聲音,眼前似乎出現了那個白衣女子的身影,她似乎就在前方,牽著白馬,一個人慢慢前行。


    然而定睛一看,前方哪有什麽女子身影和白馬,不過是越來越大的雪花,隨風亂飄,不時打在人的眉毛和睫毛上罷了。


    胡第輕輕歎了一口氣,心裏有些激動,他深信,一定會遇到那個女子——楚隨雲。


    風驍騎心事顯得更重,他在想,“南怪”羊左樓大哥為什麽帶著鏡水月進了遮天嶺,又為什麽不留下消息,連去哪裏都不說,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事情反常,必有古怪,然而古怪在哪裏,風驍騎卻又暫時想不到。


    就這樣,一行人各懷心事,往鬼絕之穀深處走去。


    一路上,沒有任何人的蹤跡腳步,地上鋪就的,都是新的厚厚積雪,穀內怪石嶙峋,不時見到一些青鬆蒼柏,以僅有的綠色生機,點綴著這大一片寂靜無人的深穀。


    龍鳳年隻覺得,要是讓他在這深穀裏生活一個月,他怕是就會發瘋,現在想想看,像闕離這樣一個人在遮天嶺深山老林裏活了十七八年,簡直是奇跡,也難怪闕離為人古怪。


    從來都是環境改變人,在什麽樣的環境下艱苦生存,慢慢就會被環境同化,如此看來,闕離何嚐不是一個可憐人?


    隻有闕離身後的那個野人屍奴孟天高,似乎全無心事,一臉木然的走在山穀裏。


    越往裏走,隻見山路越發陡峭起來,兩側懸崖更顯的突兀高聳,如此高崖,就連飛鳥也不在上麵做窩,可見懸崖之陡峭絕然。


    山穀唯一的好處在於,沒有什麽岔路,隻要沿著這一條路往前走就是了,偶爾會在兩側高聳的懸崖上看到幾處山洞,然而山洞的位置實在太高太偏,而且洞口非常狹小,藏如海等人推斷,藏寶之地絕不可能會是在這樣的小山洞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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