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二把草鞋穿上,問武老大道:“老大,你看出來沒有,好像……”


    武老大點頭道:“不錯,這個小夥子的劍法,有名無實,‘南島主人’隻傳了劍招,沒有傳心法,所以,也就一般般吧。”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一般,他聯想到他師父曾經公開說:已經沒有什麽能夠再教給江水名的了,江水名的武功已經是江湖超一流水準了。


    等江水名迴到江家,他一路替江家開拓基業,殺人無算,可畢竟從來沒有遇到真正的高手,今天遇到屍奴,已然感到應對吃力,又遇到了操縱屍奴的黑衣人,更是吃力,現在經武老大一說,原來是他師父南島主人刻意藏私。


    一時間,江水名恨得咬牙切齒,暗罵道:“這個老混球,竟然騙我,不教我心法,哼,看我以後怎麽報複你!我一定要把你剝皮抽筋,方能解我心頭隻恨,等著吧!”


    王老六哈哈笑道:“沒想到這麽多年不見,南島主人還是這麽多心眼兒,連自己的徒弟都騙,他是不想把武功留到後世了嗎?”


    張老七沉吟道:“六哥,你都說了,南島主人他一生心機如海,心眼比牛毛還多,他怎麽會舍得武功從此沒有傳人呢,哈哈。”


    武老大心裏有了主意,對江水名說道:“這樣吧,你既然是舟兒的兄長,也算我們半個徒弟,等遮天嶺這邊的事情一了,我們幾個陪你去一趟南島,好久不見,故人也應該見見了。”


    武老大的如意算盤,其實是借助江家的勢力,去試探能否把南島據為已有。


    三十年前,眼看著“北門南島”的兩大江湖格局勢力就要形成,可偏偏被一個神級人物先後挫敗了,這個人物先是把“北門七子”打敗,更是打死了他們的師父“北門尊者”,並且迫使“北門七子”立下毒誓,三十年內不再踏入江湖半步。


    而這個“北門尊者”,其實就是江中白的叔叔,也因此,江中白才得以把女兒送到北門,跟隨“北門七子”學習修煉上乘武功。


    後來緊接著,傳說這個人物又乘舟蹈海,去了一趟南島,一人橫挑南島,並且迫使南島主人也不得踏入江湖,期限也是三十年。


    按照輩分來講,南島主人其實和“北門七子”的師父“北門尊者”是一個輩分,之前“北門”與“南島”多有爭執,結下了梁子仇怨,可因為這個神秘人物的出現,兩派隻好局限在狹小偏僻之境地,也就再無來往。


    江中白心機深沉,竟然設法讓自己的兒子成了南島主人的弟子,而且還是關門弟子,等江水名學成歸來,可謂是載譽而歸,江中白一度以為自己的兒子得到了南島主人的真傳,可以幫助江家遠震聲威,在江湖打下一片基業。


    可是,讓江中白沒想到的是,就在剛才,真正的惡戰之時,江水名的表現讓他大跌眼鏡,江水名不但劍法說不上超凡脫俗,而且膽子怯懦,原來自己兒子是一個欺軟怕硬之徒,看到弱者便狠狠欺負,遇到強者就很快認慫,頗讓江中白失望。


    然而,現在江中白明白了其中的緣故,原來是南島主人這個混蛋,把江水名教騙了,嘴上信上說什麽已經把所有絕學傳給了江水名,已經沒有什麽可教得了,實際上,連皮毛都沒有學到。


    如今,江水名反倒不如他的妹妹江奕舟了。


    武老大笑道:“既然要去探訪舊友,我們自然也要準備一份禮物,這樣吧,江水名,這份禮物由你送給你師父,如何?”


    江水名低落說道:“什麽禮物呢?我……我簡直不想認他當師父了,實在太欺負人了。”


    武老大冷笑道:“你如果這樣想,那麽,這份禮物,更應該由你送給你,老四,你把你的暗器仙術傳一招給他。”


    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老四,姓倪,他始終一副風輕雲淡,不驚不擾的樣子,仿佛天地萬物與他無關,然而,正是這種心態之人,他的暗器才能達到超一流的境界。


    武老大的用意昭然若揭,他竟然要利用江水名,去暗殺南島主人。


    江水名嚇得退了一步,顫聲道:“師伯……我……你看,我膽子這麽小……怕不是會被師父他老人家一眼就看穿了吧。”


    武老大一擺手,笑道:“膽量這東西,能夠練出來的,老六,你專門負責去練練江水名的膽氣,他實在是有點膽小了。老四,你願不願意啊?”


    倪老四不緊不慢的站了出來,他的眼睛裏漸漸有了一種異樣的光彩,說道:“既然是要送給南島主人的厚禮,我當然願意教他,而且,我會把我最厲害的暗器教給他,絕不保留。”


    江水名心裏撲通撲通激動萬分,趕緊跪倒拜師,老四卻也去不扶起來,而是坦然受之。


    武老大哈哈大笑道:“果然,北門七子裏麵,最不好惹的就是倪老四了,哈哈,哈哈,南島主人這次要出洋相了。”


    花中樓心裏暗想:你們這麽對付南島主人,這哪是要人家出洋相,簡直是要人家命啊。


    趙老二白了花中樓和周階一眼,說道:“你們兩個站在這裏幹嘛呢?等著過年嗎?還不快走?”


    花中樓知道,此時講骨氣,講硬氣,根本不是時候,人家胳膊都比你大腿粗,你還能怎麽辦?當然是認慫了!


    花中樓和周階也不拜別,幹笑幾聲,就沿著原路返迴了……


    張老七走到那個野人旁邊,看了細看,捂著鼻子說道:“這個野人,怕是八百年沒洗澡了,身上真臭啊!”他像是在玩戲法似的,手裏伸出一些白絲線,把這個野人纏繞住。


    由於操控屍奴的黑衣人已經死去,野人陷入了渾渾噩噩的狀態,半死不活,也毫不反抗。


    張老七順手牽動手裏的絲線,這個野人轟然倒地,張老七就這樣牽著野人,眾人一片歡聲笑語,沿著雪地,往江家宅院走去。


    這時天邊的黑夜到了最深時分,盡管武老大等人感受到一股無形的深空之力,但他們也不知深空之力何處而來,隻好選擇無視,直到他們離開,他們也未曾留意到,就在附近那棵參天鬆樹後麵,一個年輕人正在忍受著巨大的痛楚。


    他正在等待著死亡。


    風雪更大,北風更急。風驍騎腦子裏想著鏡水月,然而這個倩影似乎也越來越模糊了。


    身上蓋了一層厚厚的白雪,仿佛和周邊環境化為一體……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出現在風驍騎旁邊,那人看著風驍騎,眼裏露出驚訝的神采,那是一雙已經蒼老的眼睛,他忽然朗聲笑了起來,林間的鳥雀被驚擾了清夢,紛紛振翅而起,樹枝上掛著的積雪,也簌簌掉落。


    那人一手按在風驍騎的頭頂上,笑道:“沒想到,深空之力,終於有了傳人,哈哈,哈哈哈哈!”


    風驍騎隻覺得體內漫無邊際的深空之力忽然變得清澈起來,清澈的像是黑色的水晶,而他的全身脈絡,都在這清澈的水晶裏,變得晶瑩剔透,每一條經脈,都仿佛重生一般,變得幹淨,變得通透。


    至深至暗之處,風驍騎感受到了重生的感覺。


    這種感覺如此夢幻,像是睡了千年一覺;


    這種感覺又是如此真實,真實到他可以感受到身上的積雪,正在被他的體溫慢慢融化。


    從內到外,風驍騎體內的經脈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剛才他已經完全駕馭不了深空之力了,可現在,他感受到體內打開了一扇大門,深空之力經由這扇門,實現了盈缺平衡。


    昏昏沉沉之間,他仿佛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在歎息:“這麽早就打開了虛空之門,就算是我當年,也沒有做到啊。深空之力,恐怕是天底下最不可思議的奇功了,不過,是禍是福,看你的造化了。”


    風驍騎昏睡過去,雪花飄灑,然而此時此刻,卻近不了他的身,風驍騎的深空之力自主流轉,在他的身上仿佛布下了一層奇特的防護,就連調皮的雪花,也沾染不到風驍騎的身體,周圍的一切都在被雪花覆蓋,遮掩,沉埋,然而,隻有風驍騎身上一塵不染。


    那個神秘人物鬆開了手,默默的看著風驍騎,仿佛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時期,那麽久遠,又好像近在眼前。


    這時,一個輕微的聲音響起,極為輕細的腳步聲,哪怕是一流高手,也不可能聽見,然而這個神秘人一下子就聽到了,他的身形還立在當場,可是,一片恰好的陰影忽然出現,把他隱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隻見一個身穿藍色布袍的老人慢慢走了過來,似乎行動有些不便,他竟然少了一條腿,手裏拿著一根樹枝模樣的拐杖,一瘸一拐,踏雪而來,一邊走,他一邊喃喃自語:“為何雨兒還不迴來,屍奴都迴來了,哼,又去殺人了吧?還把野人帶走,什麽人值得野人出動?殺雞焉用宰牛刀!”


    他的語氣充滿抱怨,他的行動卻異常敏捷,走到這片空場地的時候,他一眼看到了地上淩亂的雪跡,以及旁邊樹木被外力衝刷過的痕跡。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層血跡,血跡雖然已經被大雪掩埋,但仍以幾絲痕跡,那個老者在這攤血跡麵前站定,右手輕拂,一陣勁風吹過,露出了被大雪遮掩的衣服,他兀自一愣,疑惑道:“看這衣服,怎麽像是大富大貴之人?可惜化為了血肉……好厲害的神通!”


    “無名路上無名魂,一路風來一路迢,管你生前富與貴,奈何橋邊無奈鬼,哈哈,哈哈!”老者大笑起來,笑聲如此滄桑、荒涼。


    他仔細觀察著這片戰場,長年在遮天嶺深處生活,他已經對周圍的環境非常熟悉,任何遽然的變化,都能引起他極大的警惕,他雖然武功非凡,然而,卻反倒變得像動物一樣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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