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第和那對姐妹花聽到鏡水月說話,突然拜倒在地,齊聲道:“屬下‘兔英明王’顧疏離、‘兔秀明王’顧疏雲,‘射虎明王’胡第參見教主!”


    鏡水月一愣,她凝神體察,發現自己體內並無葉千行魂魄的痕跡,自己就是實打實的鏡水月,於是說道:“你們……認錯人了,我可不是什麽你們說的葉教主,我是鏡水月,你們誰在這裏說了算,我有話要問。”


    這時傳來一聲:“我們誰在這裏也說了不算,師父交代過,這裏你說了算,不過前提是您得是葉教主,而不是什麽鏡水月。”門外走進一個人,這個聲音和這張臉孔,鏡水月並不陌生,正是令狐文光。


    “你們三個快起來吧,別在這裏丟人了,現在她不是葉教主,隻是鏡水月罷了。”令狐文光沒有行跪拜之禮,而是大大咧咧的站在旁邊。


    胡第和顧疏離、顧疏雲姐妹對視一眼,猶疑中站了起來。胡第問道:“令狐,你可真大膽,這要是葉教主,你不怕觸犯大不敬罪?”


    令狐文光搖了搖頭道:“你們有所不知,現在即使是葉教主複生,他的性子好像也發生了變化,要是葉教主還像十七年前那樣殺伐果斷,這次別說我和美嬌娘迴不來,就連大哥恐怕也得陪葬在潞州。”


    胡第等三人麵麵相覷,他們對令狐文光的話向來半信半疑。


    鏡水月開口,發現自己有氣無力,“令狐文光,快告訴我那天後來發生了什麽事?”她的聲音很柔弱,然而柔弱中又帶了點滄桑,令狐文光聽到這個聲音,麵色大變,突然拜倒在地:“教主萬歲,教主饒命。屬下‘鼠行明王’令狐文光,叩見教主!”


    令狐文光這一拜,嚇了胡第等人一跳,明明剛才他還口若懸河說此人是鏡水月,不是葉教主,還說什麽葉教主性格大變,現在卻突然拜倒,讓人摸不清頭腦,胡第等三人又再度跪拜在地。


    鏡水月隻覺得好笑,因為她有氣無力略顯沙啞的聲音,竟然讓令狐文光誤以為她是葉千行轉生,但她隨即一想,這正是問出那天發生的事情真相的時機,她很清楚令狐文光是那種心眼很多、城府極深之人,如果她刻意裝作葉千行,反而容易露出馬腳,不如布下疑兵之計,讓他始終半信半疑。


    鏡水月扶著額頭道:“我的頭疼的好厲害,有水嗎?”,“兔秀明王”顧疏雲立即起身,去端來一杯茶水,單看這茶水的色澤,就知道這是極上品的好茶。


    “你們都起來吧!不必這麽怕我,我也不是什麽葉教主。”鏡水月雖然口上這麽說,但她端茶喝水的時候故意動作沉穩緩慢,像極了一個大老爺品茶的姿態,她以前曾無數次見過仁雲天師喝茶,也無數次見過風驍騎喝茶,二者的區別是極其明顯的。


    對仁雲天師這樣輩分的人物而言,喝茶的細微動作無一不透出其尊貴,不可侵犯的氣質,而可愛的驍騎哥喝茶,那就是牛飲了。


    鏡水月的做法,果然起了作用,盡管她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什麽葉教主,但令狐文光偷看到她喝茶的神態和動作,氣派超凡,絕不是普通人物。


    殊不知,聰明反被聰明誤,鏡水月是跟仁雲天師學來的喝茶動作,恰好騙住了令狐文光,其他三人雖然並不見得聽令狐文光的話,但畢竟令狐文光是親眼見到過“葉教主”之人,於是也跟著令狐文光有樣學樣,姿態甚為謙恭卑微。


    “教主,屬下特來請示您,是否要請我師父和大哥……哦,師兄前來拜見?”


    “不急通報,怎麽,我是被你們監視起來了嗎?”鏡水月佯裝微微動怒,手上卻依然緩緩的扣著茶杯。


    “屬下罪該萬死,如果屬下有這個想法,請教主把我碎屍萬段!”令狐文光連忙撲倒在地。


    “起來吧,我很疲憊,暫時不想見他們,待會我自會去看看天。令狐文光,你說那天你大哥差點死了?”


    “額,教主不記得了嗎?”令狐文光試探性的問道。


    “現在尚未到我完全覺醒之時,頭腦裏還摻和著這個肉身各種思緒情感,有時候讓我混亂不堪,哦,對了,‘風雷帝君’慕容遵我的下落可有打聽出來?”


    令狐文光此時抱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態度,暗想,我就把他當成葉教主,反正不會吃虧便是了,如果他是假的,也逃不走,如果是真的,我一句話說錯,可能命就沒了,尤其是葉教主此次迴歸,必定會以殺立威,我可不能當這個出頭鳥!


    令狐文光恭敬的說道:“迴稟教主,‘風雷帝君’慕容遵我的下落,我們已經派出三位明王去塞北追查十年了,有好幾次接近與找到,但都被慕容遵我巧妙避開了。”


    鏡水月把茶水放到顧疏雲手上,一擺手,示意她把茶水端下去,漫不經心說道:“十年,這辦事可不是很得力啊,怎麽,這幾年你們的功夫淪落到此了嗎?找個人都那麽難,怪不得潞州城武鬥會都拿不下來,不覺得丟人嗎?”


    鏡水月用意始終是想把話題引到潞州城江湖武鬥會上來,然後慢慢從令狐文光嘴裏套取信息。


    令狐文光哪能琢磨到鏡水月的心思,他想起這次去潞州城的慘痛經曆,額頭滲出了汗水,說道:“教主,屬下罪該萬死,潞州一行……”


    鏡水月打斷道:“楚家那邊怎麽樣了?這幾天可以消息?”


    “楚家那邊我們一直派人盯梢,絲毫不敢放鬆,上次教主大顯神威,震懾了楚家那幫人,不過……”


    “不過什麽,但言無妨,我不會怪罪於你。再來一杯茶!”


    顧疏雲早就有所準備,把之前的那壺茶葉盡數倒掉,又斟上了新茶,她的手法極其靈巧,想必是對茶道非常在行。鏡水月有所不知,葉千行生前也是品茶聖手,魔教屬下敬獻任何寶物,都不如給他送去好茶,如今鏡水月喝的茶水,正是十幾二十年前葉千行最愛喝的“六君眉”。


    此茶產於秦嶺極深極遠的山澗,采茶之路兇險萬分,然而它的產地卻是天底下最適合種茶的風水寶地,茶葉有六瓣,每一瓣都像是一字眉形狀,故名“六君眉”,茶葉顏色極錢,對泡茶工藝要求相當高,幸好魔教之中各種奇人異士輩出,最終找出了泡製“六君眉”的手藝。


    雖然十七年前葉千行壯烈殉教,但他的忠心下屬依然頑強的把“六君眉”保留到今天。


    鏡水月當然不知道這些過往細節,她平時也比較愛喝茶,自以為是受了風驍騎的影響,可今天這茶水入口,她覺得從心底產生一種舒服的感覺,因此才又要了一杯茶。


    葉千行酷愛“六君眉”的事情,這幾位明王都聽師父說起過,看葉千行又要了一杯茶,這幾人更加堅定了看法:即使這不是完全版的葉教主,但已經有了葉教主的儀態,想必離徹底覺醒也不遠,他們更不敢得罪鏡水月,反而是唯她馬首是瞻了。


    “上次葉教主覺醒,天資英武,氣質可謂是領袖群倫,就連當朝的什麽六王爺,也忍不住雙膝發軟,幾乎跪拜在地。額……教主大發慈悲,有上天好生之德,因此饒過了楚家那些人一條命,尤其是那個拿著斷刀的小子,本來就要死在大哥……額,‘羊天明王’藏明一手裏,但被教主您親手救下,算是那家夥造化!”


    令狐文光正侃侃而談,抬頭瞥見鏡水月慢慢品茶,便識趣的停了下來,等鏡水月喝完茶再行稟報。


    鏡水月慢慢摩挲著茶蓋和茶杯,慢慢品茶的同時,在仔細思索令狐文光這番話裏的意思。


    看來楚家山莊眾人都沒什麽大礙,驍騎哥本來差點死於那個藍眼睛男子手裏,但被覺醒後的葉千行所救,那個藍眼睛男子好像就是什麽“羊天明王”藏明一,而他的父親,應該就是當年魔教兩大副教主之一的藏如海。


    鏡水月機敏的想到了那天晚上和驍騎哥在鄧離山莊裏,遇到的那位月光老人,手段酷烈果斷,再加上鄧離的魔教背景,想必極有可能是消失多年的龍逝空。


    如此看來,隨著鏡水月大劫之期臨近,魔教當年僥幸留存的弟子們意圖重振魔教。


    尤其是龍逝空和藏如海,這兩人深不可測,單看藏明一的武功就如此可怕,恐怕那兩人的武功都不見得比葉千行低多少,她現在明顯已經處於藏如海的控製之中,自己瞞得過令狐文光,卻未必瞞得過藏如海的眼睛。


    鏡水月心裏悲苦,本來還要去塞北尋找“風雷帝君”慕容遵我,這下倒好,直接來了魔窟,將來如何擺脫尚且不知道,驍騎哥此時一定很著急了吧,但以驍騎哥和莊黎等人的武功,想找到這裏來救鏡水月出去,恐怕是白日做夢。


    鏡水月心裏唯一感到寬慰的一點就是風驍騎畢竟還活著,這就好,這就好!


    “廢話就不要講了,繼續派人盯緊點吧,叫藏明一過來,帶我去見藏如海。”


    鏡水月直接叫出了藏如海的名字,嚇了令狐文光等人一大跳,在他們這裏,擅自稱唿師父的名諱那可是割舌刑罰乃至死罪,鏡水月卻從容說出,難道她身上的葉千行魂魄真的已經基本蘇醒?


    令狐文光又想起那天的情形:


    鏡水月中了藏明一用盡全力的一掌,向後飛去,風驍騎收刀去試圖抓住鏡水月的手,可鏡水月去勢太快,兩人手指擦過,並未抓住,鏡水月飛出數丈,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風驍騎來不及跑到鏡水月身邊,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掌風襲來,他體內星河之脈陡然間全速運轉,原來藏明一這一掌法,還是意圖操控風驍騎體內星河之脈,讓風驍騎星脈徹底失控,自己走上死路。


    風驍騎何曾如此驅動過星脈,他立即覺得五髒六腑就像亂了套似的,亂七八糟的攪和在一起,說不出的難受,他甚至都握不住手裏的“易水刀”了。


    此時他已是萬念俱灰,鏡妹中了那一掌,幾乎不可能生還,他的星河之脈也要把自己五髒六腑全部擠碎,也罷也罷,能和鏡妹同年同月同日死在同一個地方,他心裏多少也寬慰了。


    隻不過,他多想再去握握鏡妹的手,再看她一眼……可惜,這一切都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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