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美嬌娘曾聽她大哥說過:高處不勝寒,不隻是忍受寂寞那麽簡單,更是不和微末之人計較,因為敵人是殺不完的,而殺伐太過,會遭天譴,即使貴如帝王之尊,賴得上天保佑的天子,也會因為殺伐太過反累自身和家人,所以真正的強者,能不殺就不殺,甚至能不動就不動。


    但美嬌娘哪能體會這種境界,今天聽到台下這些閑言碎語,她才能初步明白那種無奈。


    這條絲帕,當然不是什麽名妓手帕,而是她的武器,任何小瞧這件武器的人,都已被她送去了閻羅王地府。楚歌童雖然嘴上說讓美嬌娘三招,可內心早已十分警備,暗自捏好劍訣。


    美嬌娘第一招已經出手,她的絲帕像一條毒蛇一樣,竄到楚歌童的肚臍丹田處,楚歌童輕輕躍起,踩在絲帕之上,絲帕突然之間像是有了靈性,去纏繞楚歌童的雙腳,楚歌童雙腳連踏,恰好踩在絲帕纏繞的關鍵節點之處,絲帕像是被打中了蛇頭,退縮了。


    退縮後的絲帕反而更好的蓄力,猛地彈出,向楚歌童胸口而來,此時楚歌童的身形還在半空中,要是向下,就會被絲帕打中頭部,若是向上再拔起,幾乎沒有可能,而且就算他能夠拔起身形,也有可能被戳中腹部。


    這是美嬌娘的第三招,她算的很好,她賭的就是楚歌童為了維護形象,要讓足她三招,如果他拔劍,自然能夠擋住絲帕,可這就是違背承諾了,如果他不拔劍,那麽就會被絲帕打中,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一旦打中,也基本奠定了勝局。


    風驍騎場下看的清清楚楚,他詫異興雲幫這幾人的實力,縱觀整個潞州城江湖武鬥會,除了鄧離這一方,恐怕再也沒有出現過如此可怕的敵人。


    可美嬌娘還是算空了,楚歌童既沒有違背讓招的承諾,更沒有被絲帕打中,他拔劍了,可這劍卻不是去擋招,也不是去刺向美嬌娘,這一劍從劍鞘飛出,碰到地上又彈迴楚歌童腳下,正好被楚歌童踩在劍柄之上,借力再騰空一丈,徹底擺脫了絲帕這一擊。


    眾人大唿絕妙。就連莊黎也不得不點頭道:“我以為江湖中能達到人劍合一境界的人鳳毛麟角,這十多年來,除了我,再無他人,現在來看,楚歌童也已經到了這樣的境界!”


    燕妃妃聽到師父誇讚楚歌童,內心大悅,喜上眉梢。


    楚歌童在空中翻轉了幾個優美的身姿,落在地上,奇的是,他剛剛站穩,那柄“碧水青天劍”也插在了他腳邊的地上,人劍合一的節奏堪稱優雅完美。台下眾人又是一陣歡唿。


    美嬌娘嬌聲笑道:“哎呀呀,帥哥劍法不錯啊,真是我的夢中情郎,你說咱倆怎麽就比拚起來了呢?哎呀,不是冤家不聚頭啊,打著打著就親近了……”


    燕妃妃聽到這些話,心裏不知罵了多少遍“不要臉”,本來她想脫口而出的,但正要張嘴,發現莊黎往她這裏看過來,眼神嚴肅,她明白這是師父讓她閉嘴,不要再節外生枝。於是她隻好把各種罵人的話咽迴肚子裏。


    楚歌童依然是風度翩翩,經過剛才的試探,他本已受到打壓的自信心又恢複了,一個年輕人有沒有自信心,表現是迥異的。楚歌童笑道:“你倒是話多,哼,如今已經讓了你三招,接下來別怪我不客氣了!”


    碧水青天劍在陽光下鋒芒乍顯,楚歌童第一劍已經刺出,它不快不慢,但卻自帶一種難以抗拒的壓迫感,仿佛接下來能夠產生無數變招,暗合了天地中庸之道。


    風驍騎既曾經打開過地脈,也打開過天脈,他在地脈和天脈修為中都曾經練習過同樣的刀法,看到楚歌童的劍法,他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原來楚歌童的劍法正是介於天地之間,既不是天道,也不是地道,但天地之間化生萬物,論招式的巧妙多變,楚歌童已經不愧是江湖用劍大名家之列了。


    美嬌娘很快就發覺,她竟然不知該怎麽出招了,她那條原本靈活如蛇的絲帕,處處都被碧水青天劍給封死,也多虧她的這條絲帕極柔極陰,勉強擋得下楚歌童的劍招,但要想主動出擊,簡直是連門也沒有。


    一柄至陽至剛削鐵如泥劍,對上一條至陰至柔纏絲連綿的絲帕,看起來兩個人像是在共同跳一支舞,可惜主角始終是楚歌童,美嬌娘不過隻是一個陪跳的舞伴罷了。


    楚歌童很享受這種擺弄對手的感覺,一點也不著急,一劍又一劍使出,劍隨手,手隨心,心自在天地之中。


    台下旁觀的令狐文光還是忍不住說話了,“哎,我說,閻大個,這樣子下去,美嬌娘要輸啊!”


    閻大個白了他一眼,不說話。


    “她要是輸了,我們和對麵就打成平手了,哎,到時候如果幫主還不迴來,那就意味著我們三人要再打一輪了!你武功一向比我高,待會對麵如果還是女人上台,我就上去放火嚇唬她們,如果對麵那個用斷刀的上來,就你上!”


    “憑……憑什麽讓我去對付那個用斷刀的?你有病還是我有病?”


    “哎,你這人怎麽這麽木訥呢,咱倆都不是那個用斷刀的對手,那就死撐著唄,你有無堅不摧的山脈護體,扛得久啊!咱們拖到幫主迴來就行了啊!”


    令狐文光這番話,既誇讚了閻大鐸,也暗示了接下來的謀劃戰略,閻大鐸一向最笨腦子笨,一時找不出反駁的方法,隻好說道:“先看美嬌娘能不能贏吧,你瞎操那麽多心幹啥!看比賽……哎,美嬌娘急了,要放大招了啊。”


    卻見台上美嬌娘已經被楚歌童的劍招逼退到了主擂台邊緣,楚歌童的想法很明顯,他想學令狐文光對付莊黎的辦法,把對手逼迫下擂台,劍招層層密布,唯獨留下美嬌娘身後的位置,美嬌娘像是被老虎趕羊,不得不一步步後退,再退三步就要跳下主擂台了。


    按照規則,被打下擂台就是輸。


    美嬌娘忽然甩出手裏的絲帕,那條絲帕在半空展開,竟然比之前足足擴大的一倍,清晰可見的是,絲帕上的圖案再也不是幾個男女溪邊飲酒放歌,而是變成一條寬闊的大江,美嬌娘口裏似乎在念什麽咒語,楚歌童長嘯一聲道:“什麽古怪玄虛,給我下去吧!”揮劍繞過絲帕,直撲美嬌娘麵門。


    那條絲帕突然從楚歌童身後包裹而來,纏上了楚歌童的後背,楚歌童隻覺自己後背被裹上一層冰涼,他的劍招也再也揮不出去,停下身形,站立在當場。


    令狐文光大笑道:“哈哈,這個大笨蛋,這麽輕易就中了美嬌娘的‘纏絲帕’,接下來有他好受的嘍!”


    美嬌娘看到楚歌童果然狂妄到忽視自己的絲帕,從而輕易纏住了楚歌童,內心大喜,連忙催動自己體內的“雨脈”,楚歌童隻覺得無數細微的水流似乎衝擊著他的五髒六腑和體內脈絡,這種細如牛毛的雨線反而比大江大浪更讓人難受,很快,他臉上的汗刷刷直流。


    莊黎等人看出不妙,不禁為楚歌童捏一把汗,薛伯語問向楚蕭彤道:“姐姐,大哥他這是怎麽了,怎麽出這麽多汗?”楚蕭彤輕咬朱唇,內心焦慮萬分,卻也不知該怎麽迴答這個問題。


    “是天脈十三脈中的雨脈!”風驍騎說道。


    楚蕭彤忙問道:“雨脈是怎麽迴事,怎麽這麽厲害?”


    “雨脈具體有什麽威力,我也也不清楚,對麵這幾個人雖然開通的天脈,但似乎又沒有真正掌握天脈的要領,比如剛才伯語被對方山脈擊中胳膊,雖說已經很難得了,但如果是真正山脈大修為著,恐怕會把伯語的風脈徹底鎖死。”


    薛伯語臉一紅,說道:“哎,都是我沒用!”


    “不,其實你的風脈比他們這幾人的天脈修為高多了,隻不過練習不得法,慕容左丘他們本來就不懂天脈,所以也就沒法指點你,你完全是靠自己的本能在發揮。”


    薛伯語聽到風驍騎又說起“老爹”慕容左丘,心裏異常複雜,風驍騎並沒有告訴他慕容左丘被仁雲天師弄瞎了一隻眼睛的事情,自從望世樓一戰,慕容左丘仿佛消失了一般,但按照鏡水月的推測,慕容左丘要想複仇,遲早還是會來找薛伯語的。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說這些廢話,你們快想想,楚哥哥他該怎麽辦吧,他的臉色都不好了!”燕妃妃在旁邊急道。


    風驍騎意味深長的看了台上的楚歌童一眼,說道:“我隻是奇怪,楚歌童明明可以躲過這條絲帕的包裹的……”


    “什麽意思?難道楚哥哥他是自願被那個女人纏住?”


    莊黎在旁邊補充道:“不錯,正是如此,歌童他好像想試試那個女人的修為如何。勝負已經就快見分曉了!”


    莊黎心裏不禁暗讚風驍騎,他的眼力真是越來越厲害了,這個年輕人進步速度之快,超乎想象,之前她曾聽楚蕭彤說起過,風驍騎每天深夜都在苦練刀法,尤其是在滿天繁星之下,他時而坐著冥思,時而縱刀狂舞,看來他為了鏡水月大劫之事,強行提升自己的修為。


    想到這裏,她心裏竟然浮現出那個多年不見的身影,也是在夜色之中,那時年輕的他,遇到了年輕的自己,他的武功如此超凡,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一段孽緣由此開始……


    莊黎正自出神,突然聽到台上美嬌娘喝道:“楚歌童,你很難受吧,哈哈,你隻要投降,我就撤招,我可不願看到這麽英俊的臉龐扭曲變形的模樣。”


    楚歌童緊閉雙眼,死咬牙關,似乎在承受不小的痛苦,但他手裏的碧水青天劍始終沒有鬆開,美嬌娘也注意到這一點,她催動雨脈,衝擊楚歌童握劍的右手,很快,楚歌童的右手竟然水腫浮漲起來,他的手在顫抖,手裏的碧水青天劍也漸漸抖動,就要掉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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