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他紮了幾針,體內毒氣已是排除,再喝幾服藥就無大礙了。藺公子方才還在問我的小廝,你去哪兒了。」


    裴淵拱手道:「多謝容大夫,改日再來向容大夫討教棋藝。」


    臨走前,裴淵望了眼沈婠,他眼裏笑意加深,「若有機會,下次希望還能再與沈姑娘對弈。」


    裴淵離開後,容銘說:「這平南世子雖有幾分少年老成,但是為人不錯,不僅沒有世家子弟的桀驁不馴,且還彬彬有禮,真是難得。」


    沈婠很少聽容銘這麽誇讚一個人。


    裴淵能入得了容銘的眼,沈婠有些驚訝,「看來先生很是欣賞世子。」想起自己誤導裴淵一事,沈婠猶豫了會,還是跟容銘說道:「先生,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沈婠輕咳幾聲,才道:「世子以為我是沈妙,若是以後哪一日世子和先生說起時,還請先生莫要拆穿我。」


    容銘摸摸下巴,問道:「為什麽?」


    沈婠低下頭來,支支吾吾的。


    容銘感慨地道:「也罷,不問你了。我果然還是老了,都看不出你們小姑娘在想些什麽。不說就不說,你是我學生,我當然會幫你。」


    沈婠感激地道:「多謝先生。」


    其實本來她也想不通當初在藥草園子裏見到裴淵的時候,她為什麽會脫口而出說自己是沈家的二姑娘。今日再遇裴淵,和他對弈了一局,她心裏隱隱明白,那時她是在害怕,不願意與裴淵再有任何的交集。


    而現在,她也不想裴淵知道沈婠這個人,所以才想著要將錯就錯,裴淵要報複的話就向著沈妙去吧。


    裴淵迴到平南侯府時,他的隨從衛節很眼尖地發現自家主子腰帶上的如意佛玉佩不見了,反而多了個月牙白繡竹香囊。


    衛節說道:「世子,您的玉佩……」


    衛節這麽一說,裴淵這才想起來,他接過沈妙的香囊後,忘記把玉佩拿走了。


    裴淵笑道:「看來是落在容大夫那兒了。」


    衛節說道:「屬下去拿迴來。」


    「也好,」話音未落,裴淵似是想起了什麽,眼裏忽然有了笑意,他說道:「不必了,明日我再過去。」


    昨日天空裏的烏雲黑壓壓了一整日,郭嬤嬤一直擔心著會下雨,沒想到等了大半天,這雨還是沒有下成。半夜時分,一道響雷驀然劈下,隨之而來的是一場傾盆大雨。


    次日早晨,雨仍然在下著,且絲毫沒有變小的趨勢。


    沈婠看著外邊的雨簾,說道:「幸好昨天沒下雨。」


    郭嬤嬤笑道:「這是老天爺喜歡大姑娘呢,知道大姑娘要出去,所以才特地憋了一天。」


    霜雪見有雨潑了進來,連忙關上了窗子,「大姑娘別被淋著了,要是生病了那可就糟糕了。」


    沈婠低下頭來,熟練地穿針引線。


    郭嬤嬤一見,問道:「大姑娘要做些什麽?」


    沈婠說道:「福袋,做好了可以懸掛在床頭上。」


    霜雪忽然「咦」了一聲,眸子睜得大大的,「大姑娘你的香囊怎麽不見了?」


    沈婠伸手一摸,也「咦」了一聲,然後一臉不在意地道:「興許是昨日在迴來的路上掉了,也罷,隻是個香囊,也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不見了再做一個便是。」


    霜雪遺憾地道:「真是可惜,那個香囊做得可好看了。」


    沈婠笑道:「若是霜雪姐姐,改日我也給你做一個。霜雪姐姐喜歡什麽圖案的?」


    霜雪受寵若驚,連道:「使不得使不得。」


    沈婠說道:「沒有使不得,做個香囊也不費時間,也可以拿來練手,我還要多謝霜雪姐姐給我練手的機會哩。」


    沈婠這麽一說,霜雪也不好拒絕了,心裏暖洋洋的,隻覺大姑娘真是友善,以後定要更加盡心盡力地侍候大姑娘。


    平南侯府裏,裴淵正在用早飯。


    外邊傾瀉而下的大雨也沒有擾了裴淵的興致,裴淵甚至還比平日多用了一碗米粥。衛節見裴淵如此愉悅,忍不住問道:「世子昨日裏和藺公子一起出去,可是遇見什麽高興事了?」


    裴淵說:「的確是有一件高興事。」


    衛節豎起耳朵。


    裴淵笑吟吟地道:「至於是何事,來日方長,你以後總會知道的。」


    當裴淵隻有那麽丁點大的時候,衛節就已是開始跟在裴淵身後,十多年下來,裴淵的心思衛節多多少少也能揣摩一些。裴淵不說,衛節也能猜出和昨日落在容神醫那兒的玉佩有關。


    那一枚如意佛玉佩,世子幾年來都沒有離身,平時也不會輕易摘下來。如今玉佩落下了,世子還這麽高興,想來是容神醫是個有趣的人。


    裴淵用飯畢,洗淨了手。


    他吩咐道:「衛節,你去問問今日曾師父還過不過來。」


    衛節望了眼外邊的雨簾,心想這麽大的雨,怕是曾師父也不會過來了。不過裴淵吩咐了,衛節也隻好披上蓑衣出了去。


    曾師父曾是京城裏赫赫有名的武學大師,曾師父隻得十一歲時便已是上山空拳打死大蟲,身手好得讓人歎為觀止,後來朝廷曾想招攬曾師父,隻可惜曾師父無心為官。曾師父一身武學倒是讓京城裏不少人都起了些心思,見曾師父無心為官,紛紛拋出橄欖枝,後來曾師父就幹脆建了個武學堂。不過現在曾師父歲數大了,也不方便再教人,曾經輝煌一時的武學堂也就此關閉。


    平南侯和曾師父有些交情,裴淵想要學武,平南侯立馬請了曾師父過來,曾師父念及過往的恩情,二話不說便每日過來教裴淵武學。


    一炷香後,衛節迴來了。


    他稟告道:「世子,曾師父不過來了。」


    裴淵道:「那好,備馬車,我們出去。若是母親問起,便說我去探望藺岩。」


    衛節一怔,「這麽大雨還去探望藺公子?」


    裴淵道:「對母親是這麽說,我們要去的是容大夫那裏,去拿迴我的玉佩。」


    衛節擔心裴淵會被淋著了,連忙道:「此事讓屬下來做便行了,世子若是此時出去,恐怕會受了風寒,到時候侯爺和夫人怪罪下來……」


    裴淵打斷衛節的話,「有事我會擔著,你無需多說,我去意已決。不過區區雨簾爾。」一頓,裴淵又道:「衛節,你知我的性子,我要做的事,什麽也阻擋不了。」


    衛節隻好應了聲「是」。


    世子的性子的確如此,從小就這麽固執,一旦決定的事,便是侯爺和夫人也奈他不何。


    衛節頗是好奇,到底容神醫那兒有什麽值得世子冒著風雨過去,他可以拿項上人頭打賭,肯定不是拿迴玉佩這麽簡單。


    阿潭沒有想到下這麽大雨也有人來求診,披上蓑衣出去開了門,一看,竟是昨天來過的世子。阿潭怔楞了下,才連忙說道:「世子往裏邊走,我家主子正在……」微微一頓,阿潭昧著良心說道:「主子正在苦讀醫書,還請世子稍等片刻。」


    阿潭曉得主子不想別人知道他懶惰的一麵,尤其是現在這種大雨天,主子定是在榻上躺著,身子骨像是被人剝了去一般。有時候阿潭很懷疑,之前主子沒有找小廝的時候,一個人到底是怎麽活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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