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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平縣分東西二市,一條青石路橫穿其中,縣衙居中而建,大戶人家多圍繞著縣衙居住。


    縣城不大,城裏某處發生什麽事,僅一個上午就能傳遍整個縣城,當曹唯一行剛到富平縣不過兩三個時辰,整個縣城都知道有一個富貴伯爺領著家眷來縣裏遊玩,至於為什麽來這個名不傳經傳的小縣城,自然是為了茶擂而來。


    城裏的百姓都有些激動,伯爺可是珍惜物種,小地方難得一見,如今卻屈尊降貴來到本縣,富平的百姓們都與有榮焉。


    “茶擂?”臨近縣衙的一座府邸內,曹唯端起一杯茶,慢慢啜了一口。


    關於茶擂他也知道一些,畢竟上輩子三十幾年沒有白活,在各地遊玩的過程中遇到過幾次茶擂,當地人也會邀請過路人喝茶。


    他對茶葉知道的不多,卻也知道茶擂一般都是在清明節前後舉辦,那個時候新茶剛被采摘,茶商們趁機給茶葉提提名氣,像富平縣年後不久便舉行茶擂倒是少見。


    “屬下也不太清楚,外出打探消息的兄弟迴來說這茶擂還有八九日就要舉辦了,咱們進城時遇到的那些車隊,大多都是從外地趕過來的茶商,也有過來瞧瞧熱鬧的富貴人家。”


    “茶擂在渭南府還是很有名氣的,一般都是在縣裏舉辦,由縣令邀請幾位宿老做評定。茶擂開始隻是評茶,後來卻越來越熱鬧,如同廟會一般,今年的茶擂在富平縣舉辦,擂主恐怕是無可爭議了,應該是馮家。”


    錢寧笑道:“夫人真是見多識廣,外麵的百姓便是這樣議論的,還未請教夫人是哪裏人士?”


    “我祖籍在浙江餘姚,我爹年輕時在這裏做官之後便在此地安家立業了,我也是在此地出生的,算起來這裏還是我的家鄉。”


    錢寧拱手道:“恭喜夫人榮歸故裏,想必令尊知道夫人迴來也是極為高興的。”


    曹唯愣了愣,道:“錢寧,你說本官的嶽父知道我娶了他的女兒還沒有告訴他一聲,他是會喜極而涕,還是把我大卸八塊的可能性大一些?”


    “當然是大卸八……”錢寧突然醒悟起來,瞪眼看著坐在廳堂上方的曹唯和紅薯,跟見了鬼似的,難怪這位上官來富平縣時有些畏畏縮縮的,連錦衣衛的身份都不敢露出來,平白無故就把人家上好的白菜給拱了,擱誰都不樂意!


    曹唯希翼地看著錢寧,道:“正所謂養豬千日,吃豬一時,本大人平時待你們不薄,也該是你們為我分憂了。”


    錢寧嘴角微微抽搐,好想上去給這位上官兩個巴掌,讓他知道詞語亂用是會被打的,即便是豬,也是有脾氣的。


    眼皮抖了抖,最終也沒有這個勇氣,這位上官哪都好,就是嘴巴損了點。錢寧沉思片刻後,道:“大人可以負荊請罪,這樣最多會被抽一頓,生米煮成熟飯,沒準對方捏著鼻子也就認了,更何況大人年輕有為,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姑爺。”


    曹唯仔細想了想,感覺自己被抽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歎了一口氣道:“算了,還是本大人親自使一些手段……對了,這座府邸花了多少銀子?”


    “大人,這家主人姓喬,是本地的一位富商,這裏是他家的一座別院,知道伯爺大駕光臨,特意貢獻出來讓大人有個落腳之地,也讓他家沾沾福氣。屬下百般推辭,甚至都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他卻心意已決,非要孝敬大人!”


    曹唯眉開眼笑道:“咱們錦衣衛不能白拿百姓的東西,迴頭送五十兩銀子過去。”


    “是,大人!”


    紅薯皺著眉頭,道:“相公,這位喬叔叔是我父親的至交好友,這麽做恐怕不太好……”


    曹唯轉念一想,五十兩確實有些少了,尤其對方還是熟人,這麽做有些不地道,正要開口,又聽紅薯說道:“……既然是熟人,給銀子就太見外了!”


    曹唯心裏讚歎一聲,對這位勤儉持家的夫人越發滿意,道:“果然是夫妻同心,其力省金,古人誠不我欺。”


    …………………………………………………………


    富平縣衙的書房內,一位留著長須的中年男子正在行書練字,眉眼與紅薯有六七分相像,正是紅薯的父親謝平。


    此時桌麵上有幾十張宣紙,上麵寫的赫然都是一個“婉”字。旁邊一位穿著華衣的婦人幫他研磨,一邊磨一邊看著謝平,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


    “老爺,咱們縣裏突然來了一位伯爺,也不知道這位伯爺有何用意,總不會真的像外麵說的那樣,是為了觀摩茶擂而來吧?”


    謝平邊寫邊道:“管他有何用意,伯爺再大也管不到老夫頭上,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事就好,少和外麵那些商賈摻和在一起。”


    婦人怒道:“不和那些商賈接觸,咱們謝府上上下下幾十號人吃什麽,就憑你每月那點俸祿能夠養活我們娘倆嗎?大伯在京師官至大學士,你若是肯寫封信過去,也不至於窩在小縣城這麽多年,咱們鈺飛也能有一個好前程。


    如今鈺飛看上了府城裏的一位富家小姐,若是沒些銀兩,恐怕連彩禮錢都拿不出來,你說妾身不本分,婉兒當初逃婚丟的可是你謝家的臉……”


    “啪!”謝平將筆放在桌麵,臉色鐵青,沉聲道:“你那侄子馮槐常宿於青樓花巷,品行不端,你為何沒有跟老夫說過?若不是老夫事後派人調查,恐怕就會被你一直蒙在鼓裏,壞了婉兒終生!”


    “槐兒年少,行事確實有些荒唐之處,等他成家立業以後就會沉穩下來……”


    “你還敢狡辯,當初婉兒每月的例銀有二兩銀子,但實際上給她的不到一半,你以為老夫不知道?老夫隻是想給你留些情麵,才一直裝聾作啞,現在想想是老夫錯了,老夫不是一個好父親,對不起她早逝的母親,你這做大娘的厚此薄彼,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婦人聽得麵紅耳赤,胸脯起伏不定,尖聲道:“我為這個家辛辛苦苦這麽多年,如今卻成了尖酸刻薄的婦人,還不如死了才好,省得你眼見心煩。


    我娘家今年有意茶擂擂主,謝府每日的吃穿用度都有我娘家的銀錢,你若是還有些良心,就盡一份心力!”


    婦人說完,轉身便走,謝平拿起筆卻怎麽也寫不下去,一滴墨水落在宣紙上,謝平放下筆,癱坐在椅子上,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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