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嬤嬤雖然覺得五小姐跟六爺麻煩,但忍不住又想,這兩個孩子真比白家那幾個出色了,年紀小,當姊姊的想著母親身體跟弟弟的前程,弟弟開口不是問自己,是怕迴京城母親會受委屈,這畫眉真會教孩子,就算二夫人嚴厲,但她有這一雙貼心兒女,以後肯定有好日子。


    白家實在是窮得太窘迫了,於是每人隻收拾了自己的衣服,白蘇芳又去灶底把冷嗓子給的那包金珠子挖出來,柳氏也把縫在枕頭裏的五十兩銀票拿出來,還給了盛掌櫃。


    盛掌櫃知道他們要迴京投親,看著白蘇芳長大的他也替母子三人高興,還讓廚房炒了幾個菜,讓他們帶在路上吃。


    與鄉親們一一道別後,馬車慢慢駛離牛南村。


    白蘇芳小時候過得還算可以,沒想過自己後來會過得那樣窮困,可當她窮困了十年,又沒想過會迴京,本家還是候府。


    她懷裏藏著那袋金珠子,心想,到了梅花府就給母親、弟弟,還有自己買幾套新衣服,既然要迴本家,原不能穿得這一身補丁,佛要金裝,人要衣裝,他們這半路認親,跟半個外人也差不多,穿得幹淨整潔點,省得讓人看不起。


    雖然肉痛,但這錢不能省。


    成衣可貴了,可又不能買布在馬車上做衣服,貴也得買買買。


    卻沒想到入住梅花客棧的第一天晚上,服侍沈嬤嬤的那個紫衣小婢來敲她跟柳氏的房門,說候爺夫人交


    代,讓帶一張銀票給柳姨娘。


    白蘇芳接過,居然是五百兩。


    紫衣小婢規規矩矩的行禮,「候夫人要婢女帶話,這點零用讓柳姨娘路上買點東西,都是自家人,請柳姨娘不用客氣。」


    白蘇芳拿著銀票,心想,這候爺夫人可是比白二夫人要實際多了,據沈嬤嬤說白家官路已經到了盡頭,


    現在蘇鄞中舉,前途大好,說不定白家以後就靠他了,這時候不跟母親打交道,還等什麽時候。


    收不收?收!


    老話一句,骨氣不能當飯吃,銀子可以。


    候爺夫人既然送銀子給她,那就不會有歹意,至少比起白二夫人,她更願意讓他們母子三人迴家。


    她打算花這筆錢請個隨行嬤嬤,一路教會他們基本的生存法則,至少得知道衣料怎麽分,菜要怎麽點,順便說一下官銜之間的關係,才不會一進府裏就鬧笑話。


    【第四章 態度不一的親人】


    經過一個多月,馬車總算進入京城,他們從南口進入,但赤馬候府卻在京城偏北,照沈嬤嬤說,得在城南客棧休息一天,明天再走一天才會到。


    白蘇芳心想也好,休息一天,讓她們洗洗澡,明天進入赤馬候府也有精神些。


    沈嬤嬤老了,這長途奔波實在熬不住,晚飯也不吃,早早上床睡了。


    柳氏有點暈車,也是早早躺下,白蘇芳想著母親既然休息,自己就不好在房內吃晚飯,於是留下大花看顧,扮了男裝之後,到白蘇鄞的房間,讓弟弟陪自己在客棧大堂吃。


    這一個多月,他們住了三十幾個客棧驛館,不得不說,那些都不能跟京城比。


    上品客棧有十張桌子,已經是附近二三十裏最大的客棧了,但他們今天住的這一間聞香下馬樓,桌子隻怕有五六十張,而且還兩層樓,真不知道小二怎麽分派的,忙歸忙,卻井井有條。


    兩人選了二樓靠窗的桌子坐下,點了板栗燒雞,醋溜黃瓜,一品豆腐,玉竹心子四道菜,甜點是紅豆水晶餃,然後一壺雲霧茶——她在梅花府聘了一個竇嬤嬤,竇嬤嬤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懂得多,白蘇芳也從不問為什麽,學就是了,於是一個教得快,一個學得快,一路行來,每天都有不同的客棧可以練習點菜,經過一個多月的特訓,白蘇芳也知道該怎麽點肉,怎麽點菜,要配什麽茶跟點心,當然,跟那些直正的大戶小姐不能比,但至少挑不出毛病。


    至於最困難的口音反而不算什麽,柳氏本就是京城人,姊弟倆跟著她進的自然是京城官話,是到了牛南村這才另外有了牛南口音,但隻要是在家,說的就是官話。


    吃飯時間,四周很是熱鬧,京城民區開放,牛南村的客人從來沒有女人坐在大堂吃飯,但京城卻有,還不少。


    白蘇芳吹著秋日涼風,內心道這是最後的自由日了,有一好沒兩好,她既然希罕大宅的醫藥跟西席,相對的就得符合大宅的規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姊姊,你對白二老爺還有印象嗎?」白蘇鄞問,表情很是複雜。


    白蘇芳也懂,孩子對父母有天生的孺慕之情,但他們日子過得太苦,又難免埋怨白家的不聞不問。


    她給弟弟夾了一筷子豆腐,笑說:「都已經進京了,要改口喊了爹,蘇鄞,姊姊知道你心裏不舒服,也沒讓你真把他當爹看,就當成親戚,白家供你好環境讀書,然後赤馬候府給你安排前程,還給娘治病,你呢,則迴報以功名,以後白家有困難,便幫上一把,雖然誰也不礙誰,但誰也不就著誰,這樣就好了,當然,如果父子天性,你能打從心裏愛他敬他,姊姊也是替你高興的。」


    「姊姊呢?不恨他嗎?」


    「恨一個人太費事了,對方不痛不癢,卻搞得自己不高興,何必呢,有時間恨他,我寧願拿一樣的時間來孝順母親,慈愛弟弟。」


    白蘇鄞想了想,「是我魔怔了。」


    「你不是魔怔,是太認真,姊姊不正經,看事情反而簡單——你給我好處,我給你好處,大家不用當家人,就當合作夥伴就行,你明年考貢士,不管有沒有考上,至少都是舉人的身分,赤馬候一定會替你安排出仕,母親更簡單了,一定是一入府就開始調養,我們已經把好處都先拿了,不用怕他們耍賴,反而是白家要怕我們翻臉不認人。」


    她沒說的是,竇嬤嬤跟她講,舉人的身分是真的很好用,到時候如果白家真處處刁難容不下他們,隨便找個富戶寄住,那富戶都會高興得上天,不少窮困的聖子入京準備考貢士,都是拿著身分投靠不認識的富戶,可跟準官爺有交情,那些富戶都求之不得,全家上下以禮待之。


    白蘇芳看得出來弟弟對親情有期望,所以才會這樣患得患失,不像她,她前世看得多,幼年也對白二老


    爺有印象,知道他誰也不愛,愛的隻有自己而已,可是若因為蘇鄞的出色,讓他開始像個父親,圓了蘇鄞的親情夢,倒也是好事。


    為了讓蘇鄞開心,她絕對不會去戳破現實。


    給弟弟倒了茶,白蘇芳笑說:「沈嬤嬤說,白家現在五個爺,讀書最厲害的就是大爺白璁,但二十六歲了還隻是個童生,但蘇鄞你可是十五歲的舉人,比那幾個出色多了,能給二房爭光,爹一定高興的。」


    白蘇鄞低聲說,「我可不希罕。」


    白蘇芳暗笑,這不是傲嬌,什麽是傲嬌,十五歲還是個孩子呢,對父親的感覺本來就會複雜,不希罕是真的,但希罕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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