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堡。


    此堡也就是後世玉門市一帶,六十三歲的圖魯拜琥(固始汗)正坐在大帳裏沉思。


    圖魯拜琥想要讓三萬精騎有休整的地方,嘉峪關肯定不行,不過從瓜州到赤金堡之間卻有一處東西長約兩百五十裏,南北寬約三十裏的綠洲、荒漠夾雜之地,且綠洲多過荒漠。


    這是因為,這一帶,北麵的馬鬃山、南麵的祁連山正好有大量的雪水流下來,留到這一帶時大多河流都成了暗河、小溪,不過這足以讓這一帶成為適宜耕種和放牧之地。


    眼下雖是一月份,不過甘肅的一月份還是很好過的,地上的荒草也足以喂養牛羊馬匹了,何況,圖魯拜琥自從拿下整個青藏之後,按照他與達賴喇嘛達成的協議,政事由他來負責,宗教由達賴喇嘛負責——當然了,眾多的寺廟也有龐大的廟產。


    於是,他的手裏也有了大量的糧食——青稞,有了青稞便有了青稞酒,還有大量的療傷藥品,這都不算什麽,頂多隻是錦上添花。


    青藏地,原稱吐蕃,在大唐時代也是戰力強橫的存在,除了那時佛教尚未大麵積傳播以外,彼等能熟練冶煉鋼鐵,製作冷兵器和甲胄也是重要原因,最著名的便是甲胄了。


    相傳那時吐蕃的騎兵連帶騎士、戰馬全身都包裹在甲胄之中,戰馬隻有小腿露在外麵,可想而知彼等之厲害,而有唐一代名將如過江之鯽層出不窮,璀璨如星河,卻反複在吐蕃地折損兵馬,高原自然是有利於吐蕃人的,除此之外,彼等之勇悍,甲胄之精良,將領之睿智也是重要因素。


    大唐時分,吐蕃人一度占據南疆、甘肅,並將其甲胄製作工藝傳到了西域中亞一帶,後世中亞的重甲騎兵很多也采取了吐蕃人的法子,包括哈薩克。


    到了明代時,藏人的戰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不過彼等打製甲胄的法子卻保留了下來。


    圖魯拜琥占據青藏地後,第一件事便是將境內所有精通打製刀劍、甲胄的匠人全部集中起來,不分日夜為他打造兵器和甲胄。


    這幾年下來,他終於擁有了一支全身包裹在“吐蕃甲胄”裏的重騎!


    他這甲胄實際上還是魚鱗甲的一種,不過是將小塊長方形的甲片用皮帶連在一起罷了,騎士身上的稍厚,戰馬身上的稍薄一些罷了。


    五千騎!


    這可是他為了對付瀚海軍精心準備的五千騎,除此之外,他手裏還有一支火繩槍部隊,主要是從南疆擄掠過來的維吾爾人以及青藏本地的藏人使用,火繩槍也是從葉爾羌汗國那裏得來的。


    人數不多,隻有一千五百人,不過這在圖魯拜琥看來,自己已經費了很大的功夫了。


    今年已經六十三歲了,按說在這個年紀他應該將大業交給兒孫,自己安享晚年就是了,可六十三的他依舊端坐在大帳裏,除了胡須花白略微顯老以外,身材依舊健碩,時至今日,他依舊能拉開兩石的硬弓。


    何況,六十三的他,就在去年,他的夫人還為他生下了第十子——達什巴圖爾。


    可別小看這達什巴圖爾,他的名聲在後世不大,不過他兒子的名氣卻很大——羅卜藏丹津,就是雍正年間與年羹堯、嶽鍾琪對峙的那位。


    圖魯拜琥閉著眼睛,他在思考若是遇到瀚海軍,自己如何應對的所有細節——以他能以萬騎千裏躍進青海擊敗曆史上卻圖汗四萬大軍的能耐,肯定不是龜縮在祁連山以西關起門來過日子之輩。


    冒險,勇武,算無遺策,才是他在新疆之時一直將巴圖爾壓在下麵的主要原因,而不是他黃金家族的身份。


    他在思考問題的時候,一對眼皮也在不停地跳動,不多時他終於睜開了眼睛。


    “終有一戰啊”


    這是他的歎息,也是他的決斷。


    說實話,若是沒有尼堪的介入,曆史上的他光憑借手裏的幾萬精騎便能牢牢地壓製住廣袤的青藏地,也不需要多少甲胄和精銳的兵器,以青藏地牧場的廣闊,有大量的騎兵就是了。


    有了這一支重騎,隻要能纏住瀚海軍一陣,自己的輕騎兵再施展側擊、襲擾、分割包圍之術,就像曆史上蒙古人一直做的那樣,應該問題不大,瀚海軍最厲害就是那之全身包裹在完整甲胄裏的飛龍騎,按照彼等之規製,三千騎為一旅,而其中的飛龍騎也隻有一千而已,自己的騎兵再是不堪,五千重騎能抵擋三千飛龍騎吧?


    至於遠程兵器,他為這五千重騎配置了清一色的標槍並進行了大量的練習,精度自然不能與火槍同日而語,不過勝在齊整,聲勢驚人。


    何況,這些都是他的秘密武器,重騎的訓練都是在拉薩附近完成的,大夏國就是再厲害也不可能來到拉薩進行探查。


    “唿……”


    圖魯拜琥站了起來,遇敵的每一個細節已經被他思慮清楚了,按照他的想法,就算再一次不敵瀚海軍,自保還是沒有問題的。


    “自保?”


    他信步走出那大帳,一月份的赤金堡附近還是風寒驚人的時候,不過在跨出帳篷的一刹那他竟突然想到了這個詞。


    而這個詞以前在天山附近時是不可能出現在他的腦海裏的,那時的他騎射無雙,統兵無敵,連一向跋扈的巴圖爾也隻能匍匐在他的腳下唯唯諾諾。


    大帳門口站著兩人,一人是他膝下最勇猛的次子俄木布,號車臣台吉的,今年三十五歲,正是一個草原男兒力量、智慧最巔峰之時,他,就是這五千重騎的統領。


    在俄木布的對麵卻站著一位比他更加高大的漢子,那人約莫三十歲,麵目卻不似蒙古人,帶著幾分突厥人的意味,身高約莫一米九十,寬肩蜂腰,披散著長發,帶著一頂乞爾吉斯人常見的尖頂花帽。


    哈爾根,卻是俄木布側福晉的兄弟,一位以前在伊塞克湖附近作為“遊俠”麵目出現的乞爾吉斯高手,伊塞克湖附近的乞爾吉斯人,戰力冠絕中壓一帶,是哈薩克、準格爾、和碩特、葉爾羌爭相拉攏的對象,如今天山南麓的高昌、吐魯番、哈密一帶還是如今的葉爾羌大汗阿卜杜拉和力邀過來的伊塞克湖乞爾吉斯姻親作為總督鎮守著。


    作為整體,伊塞克湖附近的乞爾吉斯人就夠厲害的了,作為遊俠身份出現的更是其中的精銳。


    哈爾根不僅能連續多次拉動兩石力的大弓(就像本書一開始提到的蘇哈),還能一手鐵矛,一手烏茲鋼刀衝鋒。


    哈爾根,正是俄木布五千重騎的先鋒,其中最精銳的一千騎的頭領,也是圖魯拜琥的女婿。


    這一千騎,騎士都是千裏挑一的,無不是身強力壯、騎戰經驗豐富之輩,戰馬也是青海一帶特產的高大駿馬。


    “跟我走走”


    俄木布、哈爾根兩人一聽都有些詫異,固始汗時常在大帳裏靜坐,然後會策馬奔馳一會兒,身邊的親衛隻能遠遠地跟著他,不能打擾他,今日是怎麽了,竟要四下走走?


    圖魯拜琥在死之前一直以威風凜凜的麵目出現在世人麵前,如今自然也不例外,他的話從來沒有人反駁過。


    兩人陪同他信步往南走,不多時,遠處灰黃色的大漠以及祁連山黑乎乎的山體、白雪皚皚的山頂便依稀可見了。


    就在那大山之上,還有他另外的大軍藏著,為了可能的戰事,他已經竭盡全力了,在拉薩,他的長子達延那裏隻有一萬騎,卻要監視整個藏地。


    “孤注一擲啊”


    望著遠山,圖魯拜琥心裏突然又起了這個念頭。


    “走,再往前走走,看看河流”


    兩人知曉他是要通過河流的冰層來判斷氣候,哈爾根一馬當先走在前麵,圖魯拜琥父子跟在後麵。


    “噠噠噠”


    就快要走近那條小河時,從赤金堡方向飛來一騎。


    不多時,那騎在離圖魯拜琥約莫三丈遠的地方下了馬。


    “大汗,緊急軍情!”


    “哦?”


    圖魯拜琥依舊麵無表情,心裏卻在想著:“尼堪那廝打過來了?”


    “大汗,剛剛收到的消息,半個月前,瀚海軍突然南下,寧夏鎮的張勇投降,延安府、慶陽府、平涼府都被彼等收入囊中”


    圖魯拜琥突然有些如釋重負的模樣。


    “李自成實力強大,瀚海軍能主動攻打大順軍,多半是沒有餘力來理會我等了,早知如此,就應該再進一步將涼州也劫了……”


    於是他說道:“蘭州、西寧方向有沒有消息?”


    “有,大汗,瀚海軍一個軍團已經開進了蘭州、西寧,並占據了涼州,不過甘州、肅州卻沒有任何消息”


    “哦?”


    這下圖魯拜琥犯嘀咕了,以瀚海軍的威勢,彼等絕對不會因為懼怕他而放著兩州不入的,可是以彼等之軍力,若是要全力進攻大順軍等話,卻是沒有多少餘力來招惹我等啊。


    “走,迴去,召集各頭領議事!”


    就在圖魯拜琥躊躇的時候,在赤金堡的北邊,那處東西長約五百裏,南北寬約一百裏的大漠裏,正跋涉著一支軍隊。


    而在嘉峪關附近,已經抵達了一支軍隊。


    尼堪親自率領的兩個軍團已經抵達戰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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