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河南新蔡縣。


    此時的河南由於連年大旱,加上流賊、官兵的連番肆掠,已經是妥妥的十室九空,如今的的中原大地,除了兩種人就基本上沒有其他人了。


    一種是住在城裏的人。


    另一種就是跟著流賊隊伍混的人,流賊在戰鬥時也要納入序列,不過卻是第一序列的“饑民”。


    偌大的中原大地,主要的就是這兩種人,當然了,還有一些大戶人家自發修建的堡壘,勉強也有些人居住。


    孟家莊便是其中之一。


    孫傳庭一身戎裝騎在一匹從尼堪那裏得來的高頭大馬上,那匹馬渾身雪白,乃是一匹乞爾吉斯馬與蒙古馬的後代,尼堪一共給他送了十匹,全部安置好了甲胄——也就是說,這十匹馬的前半身都有牛皮甲護身,其中的兩匹更是配置了鎖子甲。


    如今是行軍的時候,自然無須將馬匹配上鎖子甲,不過時至秋末,給戰馬配上牛皮甲還是可以的。


    今時不同往日,原本應該是傅宗龍帶領的陝西部隊進入河南追擊李自成的,如今卻鬼使神差提前跑到了他的頭上。


    與此同時,對於孫傳庭來說,他這次出兵,有一些變化,也有一些與曆史上一樣。


    首先,他還是按照皇帝的的旨意殺掉了陝西總兵賀人龍,理由嘛,皇帝擔心此人與李自成、張獻忠是同鄉,手下的秦兵又多剽悍耐戰,若是加入到這兩人的隊伍局勢就非常不妙。


    如今跟在他身邊的是賀人龍的手下高傑,新任陝西總兵。


    對於高傑孫傳庭還是很放心的,此人可是與李自成有不共戴天之仇。


    這次出兵,除了高傑的一萬人馬,馬步各半,還有副將李國奇的五千人馬,馬二步三,另外,與曆史上不同的是,孫傳庭將臨洮總兵牛成虎也調了過來,與李國奇一樣,也是五千人馬,馬二步三。


    兩萬秦軍,加上孫傳庭的直屬標營三千步騎。


    兩萬三千人馬,還有大量的民夫押送著輜重。


    有近萬的騎兵,又是孫傳庭親自統領,對麵還是新敗於開封城下的李自成,雖然加強了從張獻忠那裏逃出來的羅汝才部,曆史能改寫嗎?


    何況,新任保定總督,曆史上擔任目前孫傳庭這個角色的傅宗龍帶著自己的標營三千、總兵虎大威的一萬精銳也來到了新蔡附近。


    孫傳庭、傅宗龍在洪承疇被俘、盧象升死後,絕對算得上是明國的兩大擎天巨擘,特別是後者,那可是參加過平定貴州安邦彥之亂的人物。


    曆史有了變化,新蔡縣北麵不遠處的項城附近,李自成、羅汝才的十幾萬大軍依舊虎視眈眈。


    新項城之戰不可避免了,不過,結局會改變嗎?


    孫傳庭突然策馬衝上了一處小山,其長子、標營將領孫世瑞趕緊帶著親兵跟上。


    這是一處不高的小山,站在山上下麵的情形一覽無遺。


    中原大地,在經過三年的大旱以及幾年的賊禍後,原本的“天下腹心”已經真正成了魏武帝筆下的“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平原上,除了偶然能瞅見的樹林,大地一片蒼黃。


    在初起的北風席卷下,空中到處都是浮起的灰塵和枯草,偶爾夾雜著一些破布片子。


    今年四十八歲的孫傳庭雙眉緊鎖,他擔心的自然不是魏武帝筆下情形,而是他這支大軍最後麵的隊伍。


    那是由大約三千陝西農戶,豫西兩千農戶組成的“夫子”大軍,押送著兩萬餘大軍十日的糧草,而負責押運糧草就是牛成虎。


    河南大旱、陝西也相差無幾,勉強憑著渭河的灌溉收了一些糧食,這次大軍出動,幾乎將布政使司下麵的糧庫掏空了。


    原本指望到了河南能補給一二,沒想到河南竟然如此不堪。


    最後麵的那些糧車都是用牛馬拉著的,幸虧大明的牛馬有一把枯草加上一些水就能幹活,否則這些牛馬自身的需要就不是孫傳庭所能負擔的。


    他擔心的是夫子,糧食極度緊缺,自然是優先保證官軍,夫子們每日隻有一頓稀粥,卻要趕著牛馬跟上官軍的步伐,看著那些歪歪倒到的夫子,孫傳庭還真怕他們就這樣倒在地上不起來了。


    他倒不是宅心仁厚,而是擔心在夫子的拖累下自己的大軍不能按計劃趕到項城。


    謝天謝地,前不遠處就是穎水了,根據探子的消息,在穎水北麵某處,一個叫孟家莊的地方,賊軍正在那裏集結!


    “噠噠噠”


    孫傳庭正舉著尼堪贈送給他的望遠鏡看著周圍的環境,山下飛來了一騎,正是前出探查的夜不收。


    “稟大帥,前麵不遠處的穎水河麵有一支賊軍正在渡河!”


    “哦?”,孫傳庭聽了心裏一凜,“可探知有多少人馬?可是賊軍主力?”


    那夜不收稟道:“大約有一兩萬人,其中更有騎兵幾千,騎兵已經渡過穎水,在對岸警戒,正在渡河的是其步軍,看那模樣,不像是饑民,應該是賊軍裏的步軍”


    孫傳庭點點頭,正欲揮手讓他離去,突然又想到一事,“可遇到傅總憲?”


    那人迴道:“遇到了,總憲大人說,我軍離渡河地點還有幾十裏的路程,穎水不是大河,更兼這幾年水位低落,渡河容易,等我軍趕到後恐怕已經遲了”


    孫傳庭點點頭,揮手讓夜不收離開了,心裏卻在想著,“按說這賊軍橫掃了豫西一帶,打破了縣城十幾個,又打破了洛陽,這手裏的兵丁應該不止這些啊,難道其主力得知官軍來了先行脫逃,將其家眷輜重丟棄在後麵?”


    “還有,賊軍準備渡過穎水,意欲何為?如今豫西、豫中皆殘破不堪,勉強有些生氣的也就是歸德府、汝寧府了,歸德府在東麵,如今他們準備渡河西去,難道是準備竄到汝寧府?進而去南直隸?”


    想來想去也沒個頭緒,不過又想到:“按照邸報以及探子的消息,賊軍與羅賊聯營之後,有眾十餘萬,其老營多半還留在穎水北岸,先將其行動不便的老營擊破,再追剿其主力也來得及”


    “何況,我軍不分日夜追擊李賊,如今也疲倦了,就算現在上前與渡過河的賊軍大戰一場這勝算也不多,也罷,先在穎水附近稍事歇息吧”


    孫傳庭的大軍很快來到了穎水南岸,那裏,保定總督傅宗龍的部隊早已經駐紮妥當了,孫傳庭見到傅宗龍大營人員不多,便策馬來到傅宗龍的大帳。


    傅宗龍年紀比孫傳庭大得多,當孫傳庭走進他的大帳是,隻見他正在案幾上寫著什麽。


    “總憲”,傅宗龍身上掛著督察院左都禦史的名頭,故孫傳庭有此稱唿,傅宗龍抬起頭,如今能不打招唿直奔他的大營的也就是孫傳庭了,“白穀,事情有些不妙”


    “哦?”


    “白穀,河對麵有一處堡子,叫孟家莊,占地頗廣,裏麵竟然還有大量的賊軍家屬,糧草、錢財、物品也有不少”


    “難道沒人守衛?”


    “自然是有的,不過被虎大威一千騎一衝便四散逃走了,虎大威的手下急於搶奪財務,便沒顧得上那些人,全軍都進駐到孟家莊了……”


    “撲!”


    傅宗龍尚未說完,大帳的門簾一下打開了,進來的卻是孫傳庭的長子孫世瑞。


    “父親,不好啦”


    孫傳庭雙眉一皺,喝道:“成何體統!”


    孫世瑞卻沒有理會父親的責罵,他向傅宗龍拱了拱手,便接著說道:“父親,高傑、李國奇兩人聽說對岸的孟家莊有大量的財物,便帶領大軍過河去了!”


    “啊?!”


    孫傳庭大怒,若是李國奇一人也就罷了,但這高傑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如此大事,怎地不親自前來稟報?!


    他正欲出去,傅宗龍拉住了他。


    “白穀,算了,你我都是帶兵之人,如今兵荒馬亂,官軍的薪餉一拖就是半年,好不容易找到賊軍的老巢,這些人都是窮慣了的,豈有不扒拉一番的”


    孫傳庭卻搖搖頭,“不妥,本官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李賊縱橫大半個河南,難道就那一點人馬?”


    又問道:“總憲,您先到一步,可探查過河對岸的形勢?”


    傅宗龍點點頭,“除了一處大堡子,四下都是村莊,住的都是賊軍的人,眼下恐怕都有我等的官軍在那裏了,堡子的北麵約莫五六裏地有一處山丘,長滿了樹木”


    “樹木?”


    孫傳庭一聽就有些蹊蹺,這光景還有樹木存活?


    嗯,可能此地靠近南直隸,又靠著穎水,光景好一些也說不準。


    “走,過河,將高傑他們叫迴來……”


    “撲!”,門簾再此被粗暴地打開了,惹得傅宗龍十分不滿,進來的還是孫傳庭的親兵,隻見他後麵還跟著一個人,孫傳庭一見這內心不禁一下揪了起來。


    那人是牛成虎的家丁頭目!


    隻見他滿臉大汗,渾身灰撲撲的,眼見得是快馬飛奔過來的。


    “撲通”


    那人竟然跪下了。


    “大帥,不好了,我家總兵遇到流賊的襲擊,猝不及防之下不敵敗走,如今正收拾人馬準備奪迴輜重,請大帥派兵支援!”


    孫傳庭一聽不禁天旋地轉。


    這一路,他最怕的就是糧草,若是這一點糧草丟了,還能到何處去搜尋?河對岸賊軍既然能留下糧草,肯定也不多。


    正想著,突然感覺到大地一陣顫動,孫傳庭、傅宗龍兩人都是大驚,聯袂走出賬外,兩人策馬來到河邊,這一看,不禁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河對岸,孟家莊堡子的身影依稀可見,不過首先躍入他倆眼睛的不是那處莊子,而是大量的騎兵!


    鋪天蓋地的騎兵!正到處追殺四散奔逃的高傑、虎大威、李國奇三人的士兵!


    “拆浮橋!緊守大營!”


    孫傳庭、傅宗龍不約而同喊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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