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尼堪不安分。


    這一點也不假。


    抵達濟州島後,尼堪立即安排了龜船趁著南風的尾巴去運送最後一批漢民,這批運完之後船隊便全部迴到濟州島過冬(海參崴有三個月結冰期,船隻放在那裏完全是浪費)。


    此時,平安道的遼東漢人已經有近六萬戶遷走了,兩萬戶遷到了興凱湖一帶,兩萬戶已經到了林口以北一直到伯力城的廣大地區,也就是後世林口縣以北,雞西、佳木斯、七台河、三江流域的廣大地區。


    還有兩萬戶依舊在濟州島等待船隻。


    如此一來,根據曲承恩等人的介紹,零散在平安道西北大山上的漢民加起來也就十萬餘戶,今年尼堪便遷走了大半!


    按說在這樣的情形下,尼堪應該安分守己,緊守濟州島的秘密,有什麽進一步的大計、想法,也應該將所有的漢人遷完之後再說。


    可尼堪並沒有這麽做。


    一是此時濟州島的秘密已經泄露出去了。


    其二便是倭人使者的出現。


    “我是鬆尾智保”


    來人約莫三十多歲,留著醜陋的月代頭,不過卻是一副清秀的模樣。


    那人看似清秀,不過跪拜的雙手骨節卻很粗大,腰間的長刀也顯示出了他武士的身份。


    “哦?”


    尼堪隱隱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不過卻想不起來到底是何人。


    “來自對馬國……”


    這下尼堪有些印象了。


    所謂對馬國,實際上就是主要以朝鮮與日本之間的對馬島為基地的對馬藩,藩主的正式官職則是對馬守與侍從。


    當前的藩主是宗義成,對馬藩第二任藩主,今年還不到三十歲。


    與鬆前藩一樣,對馬藩由於土地貧瘠,實際上是沒有石高(俸祿)的,於是幕府便將與朝鮮的貿易交給該藩打理。


    這樣一來,貧弱的對馬藩實際上比許多高石高的大名還富有。


    對朝鮮的貿易引起了很多人的覬覦,這其中便包括宗義成手下的首席家臣柳川調興,柳川調興原本想加入到德川幕府的直屬家臣裏麵,並給自己的家族申請兩條船的貿易額度,這一切自然不為藩主宗義成所容忍。


    於是雙方便在德川家光麵前打起了官司,史稱柳川一件事件。


    在原本的曆史上,德川家光為了維護大名的權威,懲罰了柳川調興,殺了眼前這位柳川調興的家仆鬆尾智保。


    不過由於尼堪的橫空出世,讓柳川調興突然抓到了一絲希望。


    “家主說,濟州島位居朝鮮正南部,與大明、日本都是咫尺之遙,若是能在此地設置商館進行貿易必定大為興旺”


    尼堪笑道:“日本允許對馬藩獨占與朝鮮的貿易,貴藩在其中肯定獲利巨大,若是放到了濟州島,幕府還能將獨占貿易狀委任給宗義成?恐怕離濟州島更近的肥前藩更有可能吧”


    “大汗容稟”,鬆尾智保麵帶微笑,舉手投足也是彬彬有禮,“肥前藩的石高接近四十萬石,幕府絕對是不會讓鍋島勝茂再沾染對朝貿易的,而離濟州島更近的五島、平戶與已經與大明有貿易往來,故此,幕府最終還是會讓對馬藩來完成與朝鮮的貿易”


    鍋島勝茂,肥前藩藩主。


    “可釜山離對馬島更近,幕府會同意將貿易地點改到濟州島嗎?”


    “無妨”,鬆尾智保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看到這副模樣,連尼堪也是隱隱有些佩服。


    “大汗,對朝貿易的聯絡、設館、文書往來都是本藩藩主來進行的,幕府對細節一概不知”


    聽了這話尼堪猛然想到一事,不禁又笑道:“嗬嗬,聽說貴藩主對外使用的是日本國王使者的名義?”


    鬆尾智保一聽大驚,這麽絕密的事情除了對馬藩的藩主宗義成、藩臣柳川調興兩人,以及一直在操辦此事的自己,在日本人裏知曉的微乎其微,朝鮮人那裏知道的倒是很多,此人能霸占濟州島,前不久又將朝鮮西海岸的水師橫掃一空,多半是從朝鮮人那裏得知的。


    他還有些疑惑。


    鬆尾智保雖然是柳川調興的家仆,不過從小在平戶長大,平戶以前有許多私自來日貿易的明人,就是在那裏鬆尾智保學會了一口流利的漢話,還在平戶堂而皇之做起了“中人”。


    眼前此人能點出“日本國王”幾字的不妥之處就相當了不起了,如今日本國名義上的統治者是天皇,實權則操在幕府將軍手裏,不過以“幕府將軍”的名義對內倒是沒有問題,對外則大有問題,對馬藩一直打著日本國王的旗號與朝鮮進行貿易,此事德川家光如何能不知曉,不過還是容忍了他的做法。


    目前柳川調興向德川家光告密的核心內容便是藩主宗義成篡改文書內容,莫說外國人了,就是尋常日本人看到了也是雲裏霧裏,此人卻一眼便看出端倪所在,這就不是朝鮮人所能告知的了。


    鬆尾智保趕緊收起了自己內心隱隱的輕慢之心。


    “大汗”,鬆尾智保跪坐在地上,此時身子也大幅伏低,“眼看北風就要正式到來,日本國對朝最大的風末季貿易幾日後便要展開了,屆時全日本需要對朝貿易的船隻全部雲集對馬港,趁著最後的南風北上釜山……”


    “有多少船隻?”


    “二十艘大型關船”


    “去朝鮮的貨物是?”


    “多為金銀銅鐵等物,也有一些刀具、布匹、綢緞”


    “迴來呢?”


    “多為皮毛、人參、麻布”


    “一次貿易額大約有多少?”


    見尼堪突然問起這個,鬆尾智保還以為他在默算可能在濟州島貿易的利潤,便迴道:“按照大明的規製,起碼有二十萬兩”


    尼堪點點頭,“那你是代表藩主來的,還是代表柳川調興來的?”


    鬆尾智保一愣,隨後倒是斬釘截鐵,“我是柳川君的仆從,自然代表柳川君”


    尼堪笑道:“本汗實在不知曉柳川君這樣做對他有什麽好處,日本官府的體製,本汗多少了解一些,像柳川君這樣以下犯上在幕府將軍那裏也是犯忌諱的,無論你家藩主有何過錯,最終得到災禍的還是柳川君”


    他見鬆尾智保不說話,便繼續說道:“總共才二十條船隻前往釜山貿易,柳川君便想要兩條,若是我是藩主的話肯定也不會同意,除非……”


    “最終得到災禍的還是柳川君”一言在鬆尾智保心裏掀起了巨大的波瀾,他可是非常理解尼堪這句話的,到時候不但是柳川君得到災禍,作為他最得力的仆從肯定也逃不過。


    尼堪的“除非”點燃了他的希望。


    “讓日本到朝鮮的貿易局限在濟州島確實是一個辦法,屆時本汗出麵,不要說兩條船了,就算是三艘、四艘也不在話下”


    “眼下的問題是……”


    尼堪站了起來,在大廳裏走著——他現在占據了濟州牧使的官衙。


    “若是朝鮮、日本都來攻打本島,本汗能有幾成勝算?”


    鬆尾智保趕緊說道:“大汗,您停泊在港口的大船我看過了,朝鮮我不知道,若是出兵的話,本國隻有築前、肥前、長門、平戶四藩可能會出兵……”


    “那對馬藩呢?”


    “這……”


    尼堪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隻要自己膽敢挑戰日本國的權威,對馬藩的家臣柳川調興必定會興兵推翻宗義成並取而代之,不過按照日本人的傳統,像這樣的事隻能暗中籌劃,是不會拿到台麵上來說的。


    剛才鬆尾智保所說的“大船”,是今年剛剛從黑龍江駛到這裏的新造大船,全部由奴兒幹都司地方堅硬的柞木、水曲柳做龍骨、肋材、船幫,龍骨、肋材還是學西洋船那樣一次性成型。


    建成後的船隻長十丈,寬三丈,還是三層甲板,也隻布置一層火炮,底層甲板還是設置了槳位,第二層甲板放置了二十二門火炮,都是首尾各兩門,每側各十門,其中八百斤、能發射十斤鐵彈,千斤、能發射十二斤重鐵彈的火炮各五門,首尾都是五百斤、能發射六斤鐵彈的火炮。


    火炮還是參考了尼堪印象中大明的威遠炮的製式,但份量大大加強了,射程當然不如長身管的紅夷炮,不過在近距離對敵,與與紅夷炮的威力相差無幾,無論是海戰、野戰、守城戰皆可。


    船帆還是西洋橫帆、三角帆製式,一共四根桅杆。


    船隻一共造了三十艘,如今已經全部來到了濟州島,而原本停在濟州島的二十艘兩層甲板杉木船隻已經迴到了海參崴。


    這樣的大船在最近幾年尼堪不會再建造了,不是木材不夠、船工缺乏,而是水手實在太少了。


    為了填滿這三十艘大船,尼堪又從常備軍的步軍裏麵抽掉了三千人,加上俘虜的明軍水兵、朝鮮水兵,勉強湊夠了每船兩百人的配置。


    “可惜這些船隻到濟州島後還沒怎麽操練……”


    尼堪先是一聲歎息,不過轉瞬便釋然了,船隻主要的操帆手、炮手、戰鬥兵都是從黑城一路曆練過來的,操控船隻、施放火炮應該不成問題了,至於輔助的水兵、槳手都是用明軍降兵,也就是龔正祥的那一千多人,以及朝鮮水兵,他們都是輔助的人員,應該不會影響船隻參與戰鬥。


    操練的再好,還不如實戰一次!


    “嗯,對馬島的船隊什麽時候出發?”


    “三日後”


    “好,就這麽……”


    “撲!”,隻見官廳正門的厚布簾子打開了,查克丹一臉憂色地進來了。


    “大汗,不好了,朝鮮人攻過來了!”


    “哦?有多少船隻?已經到了哪裏?”


    “幾百艘龜船、板屋船,我看其東海岸的船隻估計都過來了”


    “都是朝濟州城過來的嗎?”


    “是的,孫將軍已經出動船隻上前迎敵了”


    “好!”,尼堪不驚反喜,沒想到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大好的練兵機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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