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唿倫貝爾之後,尼堪的隊伍裏也加入了一些喀爾喀蒙古人,其中便有碩壘給格根塔娜陪嫁過來的一百戶喀爾喀牧民,三千人中也有少數人來自這一百戶。


    於是這些人便成了拉練隊伍的向導。


    光靠這些人是不行的,越過喀爾喀的領地後,尼堪便利用自己手中一個簡易的指南針直直地朝南行走,計劃一直走到有大量山地出現的地方後再向西走。


    那些山地是大興安嶺的餘脈,是一係列時斷時續的山體,就是這些山體將察哈爾部與內喀爾喀五部隔開了——經過虎墩兔與建州女真的來迴拉鋸、打擊,內喀爾喀五部如今隻剩下巴林、紮魯特兩部。


    沿著山體西緣再往西南行走便是此行的目的地——蘇尼特部。


    不過有一個秘密尼堪並沒有告訴其他人。


    此行最終的目的地並不是蘇尼特部,而是更南的察哈爾——後世編入了八旗的靠近大明邊境的察哈爾。


    尼堪很想知道當地的察哈爾人是都跟著林丹汗去西邊了,還是留了一部分人下來,按說以林丹汗的簡單粗暴,肯定是全部帶走的。


    尼堪的目的自然不是為了這個。


    察哈爾一直以來是達延漢以來的蒙古大汗的直屬部落,由於靠近大明邊境,有不少漢人或被擄掠過來,或偷偷跑過來避難、逃荒等,部落裏一直存在著不少漢人,這些人或在當地開墾田地,或作為匠人為蒙古大汗打製兵器、鐵器、金銀器皿,煮鹽、紡布製衣,為達延漢的嫡係子孫立下了汗馬功勞。


    林丹汗避走土默川、鄂爾多斯一帶時,有沒有將這些漢人也帶走?若是留下來了,這些人肯定又是依附於留下來的察哈爾部落酋長,而這些酋長沒有跟著林丹汗西去,肯定是受到了皇太極的保護。


    尼堪的想法是,若是留下來的部落人數不多,他馬上將這些漢人擄到自己的領地,若是仍有不少蒙古人留在當地,他就算是提前過來探查消息,為將來大規模的侵入打下一些基礎。


    他這一千多人,按照戰力來說,能對付三倍以上的部族騎兵,按說以林丹汗的脾氣,是不會在當地留下太多的部族的,這一千多騎應該完全沒有對手才是。


    不過萬事沒有絕對。


    尼堪帶著大隊南下時,之所以還帶著四輛馬車,自然也是為了找出一條利於大軍行走的道路出來。


    烏珠穆沁的牧地,戈壁、荒漠、草場、沼澤地、大小水窪子縱橫交錯,一不小心就會陷進去迷失了方向,手裏有指南針也沒有用。


    這時,熟悉路徑的向導便可排上用場了。


    就這樣,一路南下,尼堪還讓人記下了沿途的路徑,無非是“此路正東是一座小黃丘,高約三十丈,正西則是一處鹹水池,水麵泛白,周圍寸草不生,方園約莫五六裏”之類。


    烏珠穆沁以南,便是浩齊特部落的牧場,地形與烏珠穆沁相似,在向導的指引下,尼堪他們有驚無險地通過了。


    再向南便是阿巴嘎以及阿巴嘎納爾兩部的牧場,此處條件比烏珠穆沁以及浩齊特的好一些,幾乎沒有荒漠,也沒有令人望而生畏的水泡子,草場上覆蓋著一層薄雪,馬匹用嘴唇扒開薄雪就可以吃到下麵的枯草。


    大隊在阿巴嘎納爾部落東南的達裏湖附近休整了一天,達裏湖雖然是一個半鹹水湖,不過其周圍有好幾條河流注入,如今尚沒有完全封凍。


    來到此處後尼堪不禁警惕起來。


    達裏湖以東便是紅山,南麵是西拉木倫河的源頭所在,西拉木倫河穿過紅山向東流去。


    在達裏湖的東南處,約莫五百裏的地方便是另一處重要河流——老哈河。


    西拉木倫河、老哈河、紅山,是曆史上源於鮮卑宇文部的契丹、奚人的發祥地、聖地,如今卻主要是被一支叫翁牛特的蒙古部落盤踞著。


    (紅山,又名赤峰)


    翁牛特,就是以前朵顏三衛之一的泰寧衛的繼承者,而靠近大明邊境、號稱朵顏三十六家的,則是朵顏衛的繼承者,此時叫做喀喇沁,喀喇沁的大酋長、琿台吉蘇布地手上還有大明頒給的“朵顏三衛都督指揮使”的任命狀和印信。


    時間來到大明崇禎二年,朵顏三衛的另外一衛福餘衛的繼承者烏齊葉特部已經被滿清和林丹汗殲滅、瓜分了。


    富餘,也稱扶餘,據說是高句麗人的祖先。


    朵顏三衛,隻剩下兩衛。


    接近了西拉木倫河,便意味著接近了翁牛特部的駐地,尼堪讓四處的偵騎撒到了五十裏以外。


    幾日後,大隊來到了另一條大河附近。


    “大汗,此河就是上都河”,向導向尼堪介紹道。


    “上都河?”,尼堪有些不明所以。


    “哦,也就是漢人所說的灤河……”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尼堪一聽到“灤河”兩字心裏一凜。


    灤河,可是直接通往大明京畿一帶啊。


    他正看著灤河河水發呆,不遠處快速奔來一騎。


    阿林,也就是烏赫恩都裏,自從加入尼堪的隊伍後他便將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以前原本的名字,大山,一個在漠北之地隨處可見的名字。


    不過為了與阿林阿區分,尼堪讓他改成了蕭阿林——他自稱出自契丹乙室部,而乙室部是著名的後族,都以“蕭”為姓。


    隨著蕭阿林的駛近,尼堪卻發現他的前麵還橫著一人。


    透亮的腦袋後麵拖著一根小辮子,一身晶亮的甲胄,大腿上還插著一根粗大的箭隻。


    “大汗”,蕭阿林咧著大嘴笑道,“在南麵快靠近察哈爾的領地時我發現了他,他也發現了我,還想撲過來將我擒了”


    “哈哈,真是癡心妄想,我一箭便射死了他的馬匹,再一箭射中了他的大腿,本來想殺了他取了他的甲胄,後來一想大汗正要了解察哈爾的情形,便卸了他的下巴和胳膊帶迴來了”


    說完隻見他在倒在地上的那人身上搗鼓了幾下,那人大腿上中了一箭,下巴、胳膊也剛剛複原,竟然還是悍勇得很,還想撲過來拚命。


    孫傳宇在他的雙膝上用刀柄磕了一下,那人立即“撲通”一聲跪下了,孫傳宇隨即將長刀放在他的脖子上。


    “你們是索倫人?”


    尼堪點點頭,“老實說吧,為何在察哈爾出現?”


    那人卻很有些不屑一顧,猛地一口濃痰向尼堪吐來,幸虧被他躲過了。


    “先將他那活兒割了,然後並駕齊驅!”


    尼堪大怒,立即吩咐道。


    那人聽到後臉色大變,若是對方一刀將他殺了他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不過先是閹割,接著又並駕齊驅,實在不是人類能承受的刑罰。


    “饒命”,他突然將頭部伏在地上出聲討饒。


    不過他接下來的一些話卻讓尼堪大吃一驚。


    在察哈爾,竟有一千建奴的巴牙喇兵,同時征集當地的蒙古騎兵三千不斷巡視著北到蘇尼特與喀爾喀的交界處,南抵察哈爾與喀喇沁的交界處。


    這一千巴牙喇兵的統領叫譚泰。


    按照尼堪的記憶,滿清的曆史上曾出現過三個有名的巴圖魯,都是力能伏虎的猛士。


    第一個叫叫揚古利,出身東海女真,如今應該還健在,是滿清第一勇士,不過如今應該年紀不小了,算是老巴圖魯。


    第二個便是譚泰了,揚古利的堂弟,如今才三十多歲,實打實的勇士的巔峰時期,算是中巴圖魯。


    第三個則是鼇拜,說起鼇拜,這廝算起來應該是尼堪的同齡人,今年都是十九歲,出身錫伯部中的蘇完氏。


    說起來與蕭阿林還是同宗,因為一部分錫伯族也號稱是契丹族的後裔,不過像錫伯族這樣的部族發展到今天,想要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不是被蒙古同化,便是被女真同化,後來不斷有一些小部落前來依附,血緣便更加說不清楚了。


    不過有一宗卻是確定的,他們現在說的都是女真語。


    隨著此人的講述,尼堪一顆心越發緊張起來。


    曆史上的1629年冬季發生了一件大事,己巳之變!


    這一年的十月份,皇太極統率大軍先是來到西拉木倫河流域與蒙古諸部會盟,接著便帶著加強了蒙古騎兵的隊伍南下,這便是皇太極在位時滿清第一次南下劫掠,此端一開後來便一發不可收拾,大明從此便愈發衰弱起來。


    己巳之變,大明不僅損失了大量的丁口、錢財、糧食、牲畜,還損失了趙率教、滿桂、黑雲龍、麻登雲、朱國彥、孫祖壽六大總兵,事後更是抓了包括袁崇煥在內的一大批文武官員。


    更為關鍵的事,從那時開始,以往還頗為恭敬的關寧軍一下便從“朝廷”的軍隊變成了關寧世係將領的私軍,從此以後,對大明來說,除了變成一頭吞金怪獸、逐漸壓垮大明財政,起到的正麵作用實在是微乎其微。


    吳三桂投降後,起到的更隻是反麵作用。


    眼下皇太極正帶著大軍在大明京畿一帶肆掠,按照曆史記載,要到二月份的時候才會從北邊關牆返迴!


    而譚泰帶著的一千巴牙喇騎兵以及三千蒙古騎兵不用說是為了遮護皇太極大軍的右路的——也就是西邊的林丹汗以及北邊的車臣汗。


    不過以林丹汗那怯懦的性格,以及車臣汗守家奴的秉性,皇太極倒是多慮了,何況車臣汗新近敗給尼堪,哪兒有餘力前來挑釁建州女真的大軍?


    套出情報後,尼堪讓人將那巴牙喇兵殺了並埋了起來,同時下令往迴撤,眾人也是迷惑不解,這就快要到察哈爾了,雖說剛才那個俘虜說那裏還有一千建州女真的甲兵以及三千蒙古騎兵,不過以現在尼堪常備軍的狂妄,是絕對不會放在眼裏的。


    大汗這是怎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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