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剛過,鹹陽郊外的鄉間小道上,出現了一支隊伍。


    十幾個農戶打扮的男子,哼哧哼哧地邁著步子。


    在他們身後,都背著幾大捆柴火,猶如一座座小山丘般,壓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這些人都是柴幫的成員,剛從山裏撿柴迴來。


    作為剛剛加入其中的一員,馬老七的身形還顯得有些笨重。


    因為第一次出來撿柴,沒有經驗,結果好幾次都差點在山中迷路。


    與其他人身後背著的幹柴不同,他身後的柴火晨露還未散去,想要賣個好價錢,怕是有些困難。


    “馬老七,今天不用去太子府做事啦?”


    聽到旁人打趣,馬老七老臉一紅,強笑道:


    “太子爺今日休沐,咱就不去打擾他老人家了。”


    聽到這話,隊伍裏其他人一陣哄笑。


    “屁得休沐,我怎麽聽說是人家太子府上新招了一批下人,你這老貨該不會沒選上吧?”


    “沒……沒這事……我……”


    馬老七支支吾吾地好一陣,其他人笑了一陣,便聊起了別的事情。


    馬老七這才將身後的柴火放在地上,坐在小道旁,歇了下來。


    那些人說的沒錯,太子府確實來了一批新長工,個個都是五大三粗,身形彪悍的年輕小夥子,幹起活來,更是渾身是勁,哪裏是他這種半截身子埋在黃土裏的人能比的。


    太子府管事人還不錯,給他提前結了半個月的工錢,馬老七是個識趣的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含義,便借口說鄉下有事,主動辭去了太子府的差事。


    他原本是仵作出身,現如今,國泰民安的,再加上秦法森嚴,作奸犯科之人少之又少。


    指望靠這行當吃飯,怕是一輩子也別想給家裏蓋上新房子。


    眼下沒了太子府的差事,身無長物的馬老七,隻好加入柴幫,以賣柴為生,貼補家用。


    所幸這個事情,苦是苦點,卻收入穩定。


    鹹陽城裏的那些達官顯貴們,再怎麽唿風喚雨,家裏總是少不了柴火的。


    按照眼下的工錢,他讓兒子算過,隻需要再幹十五年,房子的事情也就有著落了。


    到了那時,他就可以挺起胸膛,揚眉吐氣地說一聲:


    “咱也是鹹陽人了!”


    一想到房子的事情,馬老七頓時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力氣。


    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眼見同伴們還在陰涼處納涼,他隻身背起柴火,朝城裏走去。


    趁著眼下太陽正毒,還能多曬曬上麵的水氣,到時候價錢也能多上幾分。


    馬老七就這麽背著柴火,在鹹陽城裏穿街走巷,一路上始終低著腦袋,生怕見到什麽熟人。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可一想自家小子正在太子府上好像在做什麽學問,他就有些怕被人認出來。


    這小子嘴上不說,可他這個做老子的卻是看得清楚,狗崽子對那位叫做楚陽的年輕人可是崇拜得緊。


    每次迴家之後,總在馬老七耳朵邊,絮絮叨叨個不停。


    什麽題海戰術啦,什麽“物質決定上層建築”啦,反正說了好大一堆,他一個都沒聽明白。


    不過馬老七卻是個明白人,他知道兒子這是遇到名師了。


    事實上,他曾經遠遠地見過這位楚先生一眼,雖然隔著老遠,但人家還專門對著他馬老七點了點頭,打了一個招唿。


    一個這麽大本事的人,還對咱窮苦人這麽客氣,光憑著這一點,他就覺得兒子拜這樣的師父,準沒錯的。


    馬老七在城裏走了好一陣,終於來到一處大戶人家外麵。


    這裏是柴幫的總舵,胡府。


    此時,胡府門口已經停著好幾輛馬車,不時有人將新送來的柴火搬運上去。


    一旦馬車裝滿之後,便立即離開,送往全城各處。


    眼瞅著天色突然變暗,天空陰了下來,馬老七臉色一變。


    幸虧自己迴來的早,要是再晚上一陣,今天可就白忙活了。


    淋了雨的濕柴可沒人要啊!


    馬老七不敢耽擱片刻,直接小跑過來,將柴火放在秤上。


    “甄總管,您給稱稱……”


    馬老七一臉忐忑地看著眼前這個衣著華貴的男子。


    這人是胡家的總管,叫做甄友德,因為總喜歡缺斤少兩,克扣錢財,下麵人都叫他真缺德。


    “你這柴火有點濕啊……”管家男子皺著眉頭,一臉嫌棄的模樣。


    “早上露水太重了,不過這些可都是好柴啊,我可是多走了七八裏路,專門找的那些幾十年的老鬆樹砍的。”馬老七陪著笑臉道。


    “行吧,行吧,也是你狗日的走了大運,李都尉家的小公子正要打造一把木劍,你這幾塊木頭品相倒是不錯,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算你十文,把木頭放到車上,就去領錢吧。下一個!”


    甄友德說完之後,猶如驅趕蒼蠅一般,擺了擺手。


    然而,馬老七整個人卻傻在了那裏。


    “十文?甄掌櫃,您是不是算錯了,我這些柴火……”


    馬老七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按照市場行情,他這些柴火至少也得三十文的價格,就算沾染了些水氣,可這些木材都是極好的。


    這甄掌櫃一口氣,就砍掉了三分之二的價格,這不是坑人麽!


    “怎麽?嫌少?”


    甄掌櫃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指了指天上。


    “那你就等著吧,一會要是下了雨,我看你這柴火還有誰收!”


    “這……”


    聽到這句話,馬老七絕望了。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甄掌櫃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了。


    原來這是等著下雨,借機宰人呢。


    看著身後這些柴火,馬老七歎了口氣。


    要讓他將這些柴火白白折掉,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這些可都是他蓋房的錢啊!


    “那……那我改日再來好了。”


    “哼!要滾趕緊滾,幾捆破柴而已,還真當寶貝了!”甄友德惡狠狠啐了一口,便扭頭到了一邊。


    馬老七露出一副苦澀的笑容,又將柴火放在了自己瘦骨嶙峋的背上,開始朝迴走去。


    這個時候已過了中午,家家戶戶早已經開過火了,柴火越發難賣出去了。


    眼看著天空已經飄下了幾滴雨星,馬老七找了個屋簷,蹲了下來。


    看著眼前這些已經被淋濕的柴火,老漢抹了抹眼角,無聲地哭了起來。


    他知道,今天是徹底白忙活了……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道粗獷的聲音。


    “喂,你這柴火賣麽?”


    “賣!當然賣!”


    馬老七抬起頭來,就看到一個彪形大漢,正低頭看著自己。


    “那行,我全要了!不過你以後別幹這個了,做點別的營生吧。”


    說著,不等馬老七反應過來,來人就直接將柴火扛在肩上,朝著街道對麵走去。


    打開男子丟過來的錢袋,馬老七徹底傻眼了。


    隻見錢袋之中,一百文秦半兩,靜靜地躺在那裏。


    “這……這也太多了吧!這點柴根本不值這麽多啊!壯……壯士留步啊!”


    馬老七將錢袋緊緊攥在手裏,拚了命地朝那邊追了過去。


    然而,當他轉過街角時,卻發現已經失去了對方的蹤跡。


    “這人是誰,為什麽不要讓我再賣柴火呢?”


    站在原地,馬老七隻覺得一頭霧水。


    他將錢袋放進了懷裏藏好,獨自朝迴家的方向走去。


    他心裏打定主意,這些錢,他遲早還是要還給人家的,否則他會連覺都睡不安穩的。


    趕明讓馬鈺那小子去打聽打聽,就算是權貴之家,也不能這麽花錢如流水的。


    馬老七嘟嘟囔囔在小雨中走著,心情漸漸歡快了起來。


    畢竟,今天的柴火終於是賣了出去。


    離他蓋新房的目標, 又進了一步。


    至於那位壯漢的話,他很快便拋在腦後了。


    馬老七樂嗬嗬地哼著鄉下的小曲,迴想起今日的事情,不由感歎道:


    “這世道,到底還是好人多啊!”


    突然,前麵傳來了一陣吵雜,馬老七尋聲望去,就看到胡家的幾輛馬車全都停在那裏。


    之前那位趾高氣揚的甄友德,此事正一臉驚恐地坐在泥水裏,手裏捧著一捆早已被雨水淋濕的柴火,整個人都如瘋傻了一般。


    “怎……怎麽會這樣!他們為什麽不收柴火了!昨天還好好的啊!蜂窩煤到底是什麽東西啊!為何我從未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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