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楠跟在內侍身後,來到了後院。


    當看到滿朝文武人手一碗吃食,大口朵頤時,不由傻在了那裏。


    不是說鹹陽百姓都逼到皇宮門口了麽!


    怎麽咱們這位陛下居然還有心思在這邊和大臣宴飲,這是自暴自棄了?


    熊楠偷偷打量打量著周圍,很快就在人群中發現了李信的身影。


    見李信正端著碗飯發呆,心中驚訝更盛了幾分。


    李將軍這是怎麽迴事,還不趕緊覲見,在等什麽呢!


    熊楠正準備提醒,嬴政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楚王孫不好好在家裏待著,來這裏作甚?”


    聽到這句話,熊楠眼中閃過一抹陰翳,臉上卻是堆滿笑容道:


    “臣聽說鹹陽百姓為了糧種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故特意前來,獻上糧種十萬石,還請陛下笑納!”


    仿佛擔心嬴政不肯收下似的,熊楠語氣誠懇道:


    “臣雖是降臣,但卻也知道陛下愛民如此,心係天下,此次十萬石糧種臣分文不收,隻願我大秦江山穩固,陛下一統萬年!”


    熊楠一番話,說的慷慨激昂,都差點把自己感動哭了,然而等到說完之後,卻發現周圍靜悄悄的,大臣們都自顧自地吃著碗裏的東西,離他最近的一個文吏甚至還打了一個極為響亮的飽嗝。


    望著這一幕,熊楠一臉懵逼。


    我去!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難道這些大臣們都瘋了麽!


    那可是十萬石糧種啊!


    他們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說完了?那便下去領罪吧。”嬴政吃完盤子裏最後一塊土豆,顯得意猶未盡。


    他衝著熊楠擺了擺手,仿佛在驅趕蒼蠅一般。


    “啊?”


    熊楠如遭雷擊地愣在那裏。


    領罪?


    領什麽罪?


    他在此等危機時刻,無償獻糧,怎麽說也是大功一件啊!


    怎麽會是領罪!


    “陛下,這裏麵會不會有什麽誤會啊,微臣……”


    熊楠捉急地看向嬴政,惶恐不安道。


    就在這時,陸夏遠從外麵一臉喜色地跑了進來。


    看到熊楠,陸夏遠微微一愣,旋即便對方丟在一邊,直接跑到了嬴政的麵前。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土豆已經清點完畢,加上楚大人這邊的,總共是一百四十石!”


    “我的天!一百四十石!”


    大臣們聽到這個消息,紛紛看向一旁的楚陽,眼中滿是震撼之色。


    這鬼穀傳人也太厲害了吧!


    就這麽不聲不響的幫朝廷解決這麽大的難題,這是要飛黃騰達了啊!


    聽說人家連二十歲都不到,想到自己這般年紀時的模樣,大臣們不由苦笑搖了搖頭。


    人比人,氣死人啊!


    兩邊種土豆的地方加起來不到兩畝,也就是說土豆的畝產量真的達到了楚陽所說的八九十畝。


    這真是天佑我大秦啊!


    嬴政臉上帶著一絲笑容,連看著陸夏遠也變得順眼起來。


    “聽說你前幾日辭去了禦史之職,其中可有什麽隱情?大可以說出來,寡人為你作主!”


    “咕咚!”


    聽到這話,陸夏遠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老淚縱橫。


    自從祖上倒黴之後,陸夏遠便如履薄冰地在朝堂上摸爬滾打,苦熬了十幾年下來,從未被誰正眼瞧過。


    沒想到這一次,居然可以獲得陛下當麵誇獎。


    迴憶起以前的種種委屈,陸夏遠一下子哭得不成人樣了。


    “迴稟陛下,草民辭去禦史之事,並無隱情,隻因幾年前草民一時疏忽,犯下大錯,實乃自取其咎。現如今種植土豆之事,百廢待興,草民隻願做一個農家翁,為陛下種植土豆,造福百姓就心滿意足了。”


    “嗯?”


    嬴政微微皺眉,一旁的李斯便走到他跟前,低聲說了幾句什麽,爾後,嬴政點了點頭,緩聲道:


    “功是功,過是過,寡人曆來賞罰分明,你之前所犯之罪,由今日之功相抵,既然你說想要去替寡人種植土豆,那明日便去治粟內史那邊報道吧!以後就由你擔任太倉令。”


    嬴政看向陸夏遠,溫聲道:


    “真心為朝廷做事的人,寡人自然不會虧待,望你之後,好自為之!”


    “謝陛下隆恩!”


    陸夏遠死死將腦袋磕在地上,等抬頭時,已經成了一個淚人。


    原本他以為,自己這一次就要完蛋了。


    卻沒有想到,會絕處逢生!


    太倉令啊!


    聽上去,似乎職位並沒有禦史厲害,可這手裏可是握著實權,根本是明降暗升啊!


    陸夏遠朝著一旁看去,就看到楚陽對著自己笑著點頭,眼睛不由再度一紅。


    當初要不是這個年輕人的出現,自己恐怕還是那個自怨自艾,滿腹牢騷的可憐蟲,哪還有現在的風光。


    而且通過種植土豆的事情,他心裏獲得了一種久違的感覺——踏實。


    他這才明白,什麽是為官之道,什麽是責任擔當。


    可以說,眼前的年輕人對自己,簡直是再造之恩!


    朝臣們也是暗暗點頭,他們知道自此之後,陸家怕是要東山再起了。


    望著眼前的一幕,熊楠瞳孔猛地一縮,終於明白了是怎麽迴事。


    雖然他還不清楚,那畝產量驚人的土豆到底是什麽東西,卻已經知道,自己獻糧以求子孫前途的事情怕是要涼了!


    想到這裏,他連忙跪了下來,哭喊道: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臣一時鬼迷心竅,才做了此等糊塗之事,還望陛下看在臣也是想幫朝廷解決問題的份上,饒了臣這一次吧!”


    似乎想到了什麽,他連忙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李信。


    “李將軍,你倒是說句話啊!幫幫我啊!”


    嬴政嘴角浮現出一抹笑容,看向李信。


    “李將軍,這件事你怎麽看?”


    之前為了解決燃眉之急,私運糧種的事情朝廷上下自然可以保持默契,可現在情況有了變化,這件事情自然也就失去了其“合法”性。


    李信沉默了一會,走出席位,躬身道:


    “臣身為西營大將,卻未能及時發現糧種私運之事,還請陛下責罰!”


    “李將軍這話說得可就客氣了,這西營之事,還有什麽能瞞過您的,一句未能及時發現,可糊弄不過去吧!”


    李斯走出來,一臉揶揄地說道。


    李信淡淡瞥了一眼,冷聲道:


    “丞相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若真是本將幹的,願一死以謝天下!”


    “好啊!查就查,誰怕誰!”


    李斯擼起袖子,一副決不罷休的模樣。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盔甲的騎兵從外麵跑了進來。


    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士兵看了眼前麵的李信,欲言又止。


    “陛下當麵,豈容你放肆!有什麽話就說!”李信厲聲道。


    騎兵這才顫顫驚驚地點了點頭,跪在地上。


    “啟稟陛下,西營軍司馬今日一早,便在營中畏罪自盡了……”


    “嘩!”


    騎兵話音剛落,現場一片喧嘩。


    李斯滿臉錯愕,李信默然不語。


    嬴政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是袖袍中的拳頭上已經布滿了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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