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來,你們都知道老娘不是舞坊裏的人!」宋隱兒因為長袍底下未著寸縷,隻好用雙臂緊擁著自己。


    「你自願代玉娘上場,就該有心理準備。」走在一旁的舞坊主人不客氣地說道,他收了徐白兩錠金子,什麽姑娘都得送上。


    「你們這是強逼民女。」宋隱兒的巴掌小臉因為氣憤而脹得通紅。隻是,她目前還沒看到任何逃脫的機會,還不能輕舉妄動。


    「姑娘,你代替玉娘上場,心裏便該有底,被看上就得陪寢,早不是新鮮事了。」舞坊老板舉手讓轎夫放下轎子,長長馬臉閃過一道冷笑。「你若不去服侍那位大爺也成。玉娘,我們也不治了,她若熬得了這關,算她命大;待她能走、能動時,我就直接把她送進窯子裏。」


    「玉娘是舞伎,不是窯子姑娘!」宋隱兒怒瞪著他,如果眼神能傷人,早就把舞坊老板砍成十八段了。


    「玉娘既然被賣來這裏,就是隨我們處置了,而她如今的命運全由你決定。」舞坊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宋隱兒瞪著他,真的好想狠踹這人一腳。


    他沒有妻女嗎?就不怕自己有天淪落到被人買賣的地步嗎?而身為女子的玉娘與她為何要忍受這些任人買賣的待遇?世間不公不義之事怎麽會這麽多?


    「放我下來!」宋隱兒清脆地大喝一聲。「那家夥在哪裏?老娘自己過去!」她就不信沒人講道理。


    「姑娘果然是聰明人,這邊請。」舞坊老板陪著笑臉上前帶路。「姑娘也不必擔心太多,除非那位拓跋公子真的很喜歡你,否則不會風塵仆仆地帶個女人迴到西夏的。如果拓跋公子真的決定帶你同行,他家大業大,你去了也是享福……」


    「他姓拓跋?」宋隱兒從齒縫裏迸出話來。


    「沒錯!這拓跋公子生意做得……」


    「你給我閉嘴!西夏人全不是好東西,姓『拓跋』的尤其最糟糕,老是想拿銀兩壓死人!你替他們說什麽話!」宋隱兒不客氣地說道,伸手拭去額上冒出的微汗。


    奇怪了,明明她沒做什麽事,怎麽身子一直在發熱冒汗呢?


    舞坊老板瞄她桃紅臉頰一眼,窄細眼眸裏閃過一陣狡猾。來到一扇黑檀大門前,他在外頭大聲說道:「拓跋公子,給您送姑娘來了。」


    「讓她進來,其它人全都退下。」門內傳來一聲冷聲命令。


    舞坊老板和轎夫們退到幾步之外。


    宋隱兒深吸了口氣,一腳踹開大門。


    舞坊老板倒抽一口氣,宋隱兒迴頭瞪他一眼後,再度粗魯地踹上門。


    宋隱兒抬頭看向屋內,屋內刺眼的燈燭讓她微眯起眼——


    那個姓「拓跋」的男人,正用著一對冰眸定定地盯著她。


    她挺直背脊,忍住逃跑的衝動。


    不過就是目光深邃了點,不過就是輪廓剛棱了些,不過就是身材高壯異常,總歸還是個人,她有什麽好怕的!


    宋隱兒昂起下顎,佯裝無所恐懼地迴望著他。


    拓跋司功坐於長榻間,冷眼望著這個卸去一臉濃妝,模樣清麗,可一對眸子卻炯然有神,絲毫不願屈居人下的女子。


    「我府裏如果有你這種刁奴,早被拖出去杖斃。」拓跋司功說道。


    「幸虧老娘不是生在你家。」宋隱兒故意粗言以對。


    拓跋司功漠然地看著她,想從她臉上找到剛才在石亭中的懼色。


    見他沒有進一步斥喝,她耐不住性子地上前一步,朗聲說道:「我醜話說在前頭,我不是舞坊裏的姑娘,今日不過代人上陣,誤上賊船,淪落到你房裏,你若是正人君子,就該放我迴去。」


    拓跋司功麵無表情地望著她,喝了一口濃茶,見她緊張地吞咽了口口水,他懶懶一揚眉,問道:「若我不放?」


    「我明天便去告官,說你欺壓良家婦女。」宋隱兒雙手插腰,替自己壯大聲勢。


    拓跋司功甚少碰到在他麵前,說話還能如此直來直往的女子,精神倒是為之一振。他在石亭時已放過她一馬,現在老天再次把她送到身邊了,他沒道理再放她離開。


    他想要她!想要她那對眼裏的生氣蓬勃,想要她那一身好手藝、也要她那分可以無所懼地站在他身邊的精神。


    「喂,不搭腔就是要放我走嗎?」宋隱兒問道。


    「老天爺給你長了一張嬌滴滴的臉孔,偏偏給你配了一副硬邦邦的個性。為何不懂得善用女子優勢?若你淚漣漣,模樣淒楚地訴說本日遭遇,我或者可考慮放你一馬。」拓跋司功沉聲說道。


    他是說真的?宋隱兒打量著他肅然得駭人的臉孔,瞧不出半點玩笑之意。


    她於是雙唇一抿,深吸一口氣,繼而努力地皺鼻子眯眼,拚命地想擠出一點眼淚。


    「老娘哭不出來。」她雙肩一頹,泄氣地說道。


    拓跋司功唇角不覺噙出一抹笑意,而他甚至想不起來上迴微笑是何時之事。


    「笑什麽笑……」宋隱兒嘀咕一聲,不自覺地用手搧了搧發熱的臉頰。「你就直接告訴我,還有什麽方法可以讓我脫身吧!否則,再過幾日,我家裏找上門來告你毀了我清白,大家都麻煩……」


    「方才我在亭子裏吃的白糕,可是你所做?」拓跋司功打斷她的話,從長榻間起身,朝她走去。


    他巨人般的身影背著光,讓宋隱兒不自覺地後退一步,整個人都貼在門板上。


    「對。」她抓了抓微微發熱的頸子肌膚。


    「我十年前吃過一次這種白糕。」


    「喔,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再做一些給你。」宋隱兒眨眨眼,猜不出他說這些話的用意。


    「那一日,正好是我爹娘過世之時。」拓跋司功看著她,卻像在凝望著記憶裏的人。


    宋隱兒聽出他聲音裏的懷念,對他的抗拒於是稍褪了一些。


    「你決定看在那個白糕分上,放我一馬?」她拉扯著自己的衣領,覺得有股莫名的躁熱。


    拓跋司功走到她麵前,雙手瞬間壓在她臉龐兩側的門板上。


    「不。」他說。


    宋隱兒倒抽一口氣,整個後背平貼著木板。


    「我今晚就要你陪。」拓跋司功獸般黑眸噙著火光直逼到她眼前,右掌握住她纖細頸子。


    宋隱兒臉龐瞬間變得辣紅,身體卻因為他的碰觸而閃過一陣騷動。


    她手指緊握成拳,咬唇忍住想摟著他身子的念頭——他的手好冰、好舒服……


    見鬼了!她現在是怎麽了?又不是對男人有所需索的淫婦,為什麽會想貼著他磨蹭一番?


    拓跋司功望著她殷紅的臉龐,高大身軀再往前一步,兩人的身子頓時緊密相貼得毫無縫隙。


    「你走開!」宋隱兒伸出雙掌用力推他,低喘地說道:「你、你……你若是敢亂來,我就叫到連屋頂都掀了。」


    「你認為會有人來救你嗎?」拓跋司功低頭嗅聞著她頸間的異樣香氣,察覺到她異常水媚的眼及不由自主攀附著他的模樣,他利眸一眯。


    「他們讓你吃了什麽?」他攫住她的下顎往上一抬。


    「沒有。」她的手抓住腰間係帶,強迫自己不去扯下它。


    「你身上抹了什麽?」


    「不知道……他們就往我身上抹一種香油,香得臭死人!」


    拓跋司功握住她的手臂,撩上她的衣袖,一種果實過熟的濃香朝著他撲鼻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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