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心沉了下去,看了看沈約,欲言又止,最後到底岔開了話題,沒再繼續說這件事。


    不一會兒皇帝來了,兩人忙行禮。


    皇帝扶起皇後,溫和地看著沈約:“沈約也在這啊。”


    沈約的名字取得不大好,不是說寓意不好,而是單字一個約,阿約?約哥兒?都不順口也不順耳,故而皇帝大多是連名帶姓地稱唿下來。


    皇帝都這麽叫,其餘人也有樣學樣,久而久之,從稱唿上都仿佛能聽出一種生疏。


    “朕聽說你救了杜卿的女兒?杜卿還說要好好感謝你呢。”


    “湊巧遇到罷了。”


    “聽說她在千佛寺下麵的寺廟裏養著?杜卿這個女兒和千佛寺倒是有緣。”


    說著這話,冷冽的目光卻落在沈約臉上,餘光又注意著皇後。


    圓安大概是世上唯一知道當年那是真相的局外人,他沒死成,杜家女兒又入了他的眼,沈約卻又與杜妍有些傳聞出來——其實宋家把這件事透出來,做小兒女的緋聞是其次,更主要的目的還是讓皇帝猜忌沈家,如果沈家當真知道了真相,還會有臣服之心嗎?


    皇帝還能對這皇後扮演出一副神情模樣嗎?


    沈約垂眸:“確實如此,杜七姑娘受了驚嚇,圓安大師道她多聽聽禪有助於寧神,那日臣與直遠兄還一同去探望過,如今已恢複了五六成,隻是還受不得刺激,這才遲遲未歸京。”


    “直遠也去過了?”皇帝眼裏掠過詫異,笑笑,“你們小年輕的事朕便不摻和了。隻是大周難得出現這麽個能養出古蓮的丫頭,皇後,你賜些補身子的下去安撫安撫,這件事朕必會查一個水落石出,哼,敢在天子腳下為非作歹,當真不把朕放在眼裏!”


    皇後給親手斟上茶。勸他消消火。皇帝對她溫溫一笑,端起那瞄著粉色蓮花的彩瓷茶盞卻沒喝,又問起沈約的身體狀況:“你這身子骨怎麽看著還是這麽弱。當年那個預言也未必能完全作準,可還有常常招太醫看?”


    沈約目光極輕地掃過那隻茶盞,恭謙道:“多謝聖上掛懷,太醫是每月按時上門問診的。隻是都說底子虧損了……”


    沈約未滿周歲便生了場大病,好歹保住了命。小時候又陸續中過幾次毒,要不是有千佛寺的大師出手相救,這條命早就折騰沒了,所以他七八歲上就有太醫斷言他活不過二十歲。


    “民間多奇才。那些個有真正傳世絕學的神醫之流,如何肯屈就於一個區區太醫院?朕讓人下去好生找找,不信沒人治不好你。”


    這話說得很動聽。沈約表麵上如往常一般感動感激,垂下的目光中卻難掩一絲寒意。


    皇後擔心他年紀小。養氣功夫不到家,被看出端倪,便拉著皇帝談起來,不一會兒皇帝便起身離去了,殿裏又隻剩下姑侄二人。


    皇後看著那盞茶嘲諷地道:“以往怎麽就沒注意到,他從不在本宮這裏碰吃食,即便是一滴水也不沾唇的,早便防得緊了。”


    “姑姑放心,再小心也不能不唿吸,從頭到腳裹起來,這盞上抹的藥半月之內便會起效。”


    以前是沒有頭緒,一旦確定罪魁禍首是誰,沈約有千萬種手段叫他死得無聲無息,隻是大周皇帝將沈家玩得團團轉,末了還要時時刻刻做出維護姿態,仿佛天底下隻有他站在他們姑侄這邊似的。如此愚弄,就這麽弄死他也太便宜了。


    而且一旦皇帝暴斃,皇子之爭他們卻是很難再插上手,到頭來不過給他人做嫁衣裳。殺人不過頭點地,最高明的報複手段不是取人性命,而是為對方設下重重圈套,讓他們自相殘殺,讓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所擁有所在意的東西,一點點失去。


    不說皇後派的女官到了範府,給範府上下造成了多少的“驚喜”,就說武寧侯沈三叔聽到自家大侄子的婚事終於被隆重提起,這心裏就慌啊。


    一旦他成了婚,這爵位可就要還給他,雖說太醫預言他活不過二十歲,可若有個萬一呢,若這兩年裏他生出個兒子來呢?


    就算不考慮這些,讓他把爵位交出去僅僅兩年,這也夠讓他揪心撓肺的了。


    他連忙去了忠國公府。


    當年兩任武寧侯相繼出事,雖然沒證據證明是忠國公府所為,但對武寧侯府的勢力進行打擊,忠國公府可是不遺餘力,沈三叔便是那個時候被忠國公府一力捧上去的,明晃晃的宋黨。


    忠國公當然不會接見這樣的“小角色”,忠國公世子笑著道:“一個病秧子罷了,就把爵位讓給他坐兩年又如何?”


    這時候不能節外生枝,就當安撫了。


    一個空殼侯爵,也與大局無礙。


    沈三叔聽了心口跟堵了十根八根硬遇刺似的,唿吸都不暢了,懨懨地迴了府。


    忠國公世子目送他出了院子,臉色就沉了下來:“這個沈約,定不是麵上顯的無用,讓他襲爵真的沒問題?”


    他看向自己最出色的兒子。


    宋秉程道:“您看著吧,沈約所依仗的可不是這麽一個爵位,而是武寧侯府以前留下來的人馬,他這時候硬娶範家女不但得不到好處,反而隻會惹惱範家。聖上也會覺得他此時這番動作別有居心。他自然也知道這一點,說不定正等著有人去鬧,去攪了這門親事呢。”


    範家表麵上是堅定的保皇黨,但實際上也是宋黨,沈約怎麽可能查不到這一點?


    最重要的是,他多少能猜到幾分沈約的心思,他對杜妍是特別的。


    對一個女子特別,自然不可能願意娶另外一個女人,可別說這個女人隻會給他帶去麻煩。


    他偏不讓他如願。


    宋秉程揉揉額頭,臉上閃過一絲煩躁


    宋家的意思傳到範家。


    範家家主袖子一揮,備嫁。


    範夫人就抱著女兒哭:“怎麽還是要嫁呢,那個病鬼,分明沒有兩年好活了,還要來禍害我的女兒,他死了也要下地獄的!”


    明明商量好的,婚事能拖一時拖一時,最好找個由頭解除婚約,結果他們已經合計得有了些眉目,這情勢就變化得這麽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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