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唿嘯,雪花飛舞,陰山山脈南端,迎來入冬第一場雪的綏遠,已為一片雪白覆蓋,大隊馬車行駛在積雪的街道上,發出“沙沙沙”的聲音。


    在黃河封凍、航運停止前抵達豐州的最後一批貨物,要趕在期限到來前運抵陰山山脈北端的武川城,所以即便漫天風雪,車隊也不得休息。


    來自中原的茶葉、食鹽、各種日用品,還有棉衣、棉被等禦寒衣物,全都裝在一輛輛四輪馬車上,等著抵達最終客戶手中:如今已到武川附近過冬的突厥部落,就等著這些物質送達。


    經過數年的發展,年輕的綏遠城常住居民超過一萬戶,這還不包括駐軍及其家屬,所以城內人氣很旺,商業興盛,即便已經入冬,街道兩側的邸店依舊生意興隆。


    店裏的顧客和夥計,看著穿街而過的車隊,沒有絲毫驚詫的表情,因為這樣的情景在之前經常出現,綏遠的繁榮得益於旺盛的邊市需求,過往的車隊越多,說明未來的日子會變得更紅火。


    綏遠城南有黑水,西南入黃河,自從黃河中遊航運開通,黑水入黃河口處變成一座大港,在通航季節裏,每天都會有火輪船抵達,運來大量貨物。


    貨物之中包括茶葉、食鹽、蔗糖以及各類手工業製品,在港區卸貨之後,經由綏遠進入白道,翻越陰山山脈,抵達北麓的武川,然後銷往草原。


    與此同時,又有草原以及豐州出產的奶酪製品,還有數不盡的綿羊抵達港區裝船,前往下遊的關中等地,每艘火輪船跑一個來迴,全程都滿載貨物,為船主帶來豐厚的利潤。


    得益於興盛的邊貿,綏遠以及九原等位於“外套”的河套城池,人氣越來越旺,許多邊地豪商都在這幾座城池開設邸店,專營邊貿。


    又因河套之地即可放牧又能種地,吸引了大量中原百姓來此開荒種田或者放牧,這些人之中有的是移民,有的是被稱為“雁人”的雇工。


    雁人,指的是這些雇工在開春時來到河套種地,秋天即將入冬時返迴家鄉,待得來年開春再返迴河套,就像大雁一般。


    但現在,隨著河套地區開發程度的加深,大量荒地變成了良田,當地出產的糧食加上火輪船運來的糧食,足以支撐大量駐軍和居民,所以曾經秋去冬來的“雁人”,已經成為各城的常住居民。


    街道邊,年輕的周紹範站立不動,聽隨從說綏遠這幾年的發展,他一身戎裝,是新軍冬裝,所以和駐軍將士看起來有所不同。


    周紹範看著緩緩駛過的車隊,在想車上裝的茶葉有沒有自家茶園的茶葉。


    自從朝廷決定大興邊貿,和突厥東突厥約定開展邊市,綏遠的發展日新月異,茶葉的銷售量逐年暴漲,還是翻倍的那種暴漲,讓兩淮,江南的茶葉愈發供不應求起來。


    他家有茶園,規模還不小,然而麵對巨大的市場需求,光是應付老客戶的訂單就已經竭盡全力。


    掌櫃們看著上門詢問有無茶葉的行商失望而歸,那是一個心急如焚,奈何新開的茶山要出茶得等上幾年,所以許多茶園隻能看著大量銅錢從門前嘩啦啦流過去,卻無法往兜裏裝。


    “郎君?”


    隨從的提醒,讓周紹範從暢想中迴過神來,他繼續向前走,拐過幾個街口,來到豐州總管府官署門前。


    在站崗士兵麵前,周紹範製止隨從上前,自己向吏員遞交名帖,對方入內片刻,再轉出來,麵帶驚訝,卻沒有多問,領著周紹範入內,其他隨從也跟著入內。


    吏員在前方引路,帶著周紹範於官署裏轉來轉去,最後轉到總管所在公廨處。


    小隔間裏排隊等候拜見總管的人們,眼睜睜看著這位後來者直接插隊進去了。


    房內,豐州總管周法尚正在辦公,聽得門口有動靜,放下筆,看向來人。


    進門後的周紹範,恭敬地行禮道:父親,孩兒有禮了....


    “坐。”


    “是,父親。”


    周紹範在書案對麵坐下,身板很直,周法尚看著幼子一身“軍校生範”,很滿意。


    “如何,到豐州來,還習慣麽?”


    “父親,孩兒習慣,沒什麽問題。”


    “那就好,為父正在辦公,隻有五分鍾時間。”周法尚說完,看了看座鍾,“你們到武川曆練,可不是去遊山玩水,要多用心,知道麽?”


    “知道的,兵部給我們安排了任務,任務完成不好,實習成績就要受影響...”


    周紹範簡要的說了一下自己此次和軍校同學到武川“實習”的事情,實際上他父親周法尚是知道的,因為既然軍校生要到豐州總管府轄境“實習”,作為總管不可能不知道。


    但那是公事,軍校生抵達綏遠,處於“作戰行軍狀態”,任何人未經許可不得擅自離隊,否則視為“臨陣脫逃”,周紹範隻能趁著隊伍在綏遠短暫停留,提前請假,得批準後才出軍營。


    跟著父親派來的隨從,到總管府官署給父親問安。


    軍校生的“畢業實習”,如今有四個去處,分為東南西北四個方向:


    東是遼東,南是交州,西是隴右和西海交界處,北是草原,具體來說是陰山山脈、白道北端的武川附近地區。


    在這裏,實習的軍校生要實地學習如何在茫茫草原上行軍、打仗,為將來做準備。


    這個將來是多久?沒人知道,因為突厥東突厥如今臣服,也許往後許多年都不會有戰事,但作為武人,就得隨時做好打仗的準備。


    周法尚和兒子說了一會話,看看時間,不忘交代:“將來要想打勝仗,必須知己知彼,知己就不說了,知彼,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你到了草原,有機會的話,要多和突厥各部貴族打交道,有空就多想想,若自己是突厥可汗,要如何應對中原騎兵,畢竟在草原上打仗,和在中原不同。”


    周紹範點頭稱是,父子倆數年未見,全靠書信往來,見麵後隻有區區五分鍾時間說話,他見著時間差不多,趕緊說:“父親在綏遠多保重。”


    “好。”


    周紹範告退,周法尚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有些感慨。


    陛下想要培養新一代來平定草原麽?


    可我們這一輩人還能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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