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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宇文化及指著、不斷大喊“是他”的劉居士,此時滿臉茫然,他還沉浸在天子遇害的巨大悲痛之中,一下子搞不清楚宇文化及指著他大喊大叫是何用意


    是,方才他是給天子喝的醒酒湯裏放了些東西,但那不過是些許椒鹽,沒什麽奇怪的。


    當年天子駕臨西陽,品嚐了西陽城裏各類美食,對於用作佐料的椒鹽頗為青睞,天子很喜歡椒鹽的味道,自那以後,飲食裏就喜歡用一些椒鹽調味。


    劉居士對於天子的喜好謹記在心,隨身帶著一個小瓷瓶,裏麵放著從禦廚那裏勻來的椒鹽,以備天子不時之需。


    他不是禦廚,卻給天子的飲食裏加東西,這種行為當然不妥,容易被人誤認為是投毒,但劉居士作為救駕功臣,沒人會認為他有弑君的動機。


    更何況,天子時常被長公主念叨“吃椒鹽太多容易上火”,禦廚不敢給禦膳放太多椒鹽,所以天子就指望劉居士用“私藏”的椒鹽裏給禦膳調味。


    所以劉居士隨身的小瓷瓶成了天子的“小秘密”,這個小秘密,宇文化及知道,其他幾個侍衛也知道,沒什麽大不了的。


    方才天子喝酒喝得有些過了,酒勁上湧,迷迷糊糊,劉居士怕天子酒後失態,胡言亂語,弄出禍事來,趕緊讓宦官上醒酒湯,然後習慣性往醒酒湯裏灑了一些椒鹽。


    宇文化及和幾名侍衛當時是看著的,大家都沒什麽異議,怎麽..


    想著想著,劉居士迴想到杞王遇刺之後,天子身邊一人的動作細節,不由得心中大驚,隨即站起身,脫口而出:“啊!是...”


    見著身邊的禁軍士兵撲上來抓自己,劉居士急得不斷掙紮:“不,不,是..”


    “是他,就是他!”宇文化及高聲唿喊著,“就是劉居士往天子所飲醒酒湯裏放東西,是他投毒弑君!!”


    “弑君”二字,讓劉居士如遭五雷轟頂,他終迴過神來,明白宇文化及指著自己大喊是何用意。


    禁軍士兵一擁而上,就要將劉居士撲倒在地,劉居士忽然嚎叫一聲,奮力將按住自己的士兵掀翻,隨後猛地撲向摟著天子的千金公主。


    慌亂之中,劉居士身上被禁軍士兵砍了幾刀,鮮血直流,他將千金公主抓住,剛擋在身前,還沒來得及控製對方,就被撲上來的禁軍士兵死死抓住。


    披頭散發的劉居士,終究不是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楚霸王,被禁軍士兵們奮力扯開,隨後壓在地上。


    他拚命抬起頭,製看著麵前一個個手持鋼刀的禁軍,看著躺在地上、死狀淒慘的天子,又看著躲在人群中指著他高唿“弑君逆賊”的宇文化及,睚眥俱裂。


    你、你竟然指鹿為馬!


    被士兵簇擁的宇文明,瞥了一眼宇文化及,對於事情的發展有些意外,因為天子是怎麽死的,他清清楚楚。


    弑君大罪,當然要栽贓到宇文化及、劉居士等天子親信之中,所以宇文明正打算將這些人關起來,然後...


    如今宇文化及這麽一喊,他倒是可以順水推舟,省去許多麻煩。


    電光火石間,宇文明就有了主意,看向挾持長公主(千金公主)未遂的劉居士,殺心驟起,對身邊心腹使了個眼神,那人默默向前。


    “劉居士,你不但犯下弑君大罪,還敢挾持長公主,真是窮兇極惡、罪該萬死!”


    。。。。。。


    小黃,總管府署,歡樂在繼續,筵席間官員們談笑風生,推杯換盞,看著歌伎翩翩起舞,品嚐著官廚烹飪的黃州風味美食,好不快活。


    而上首處主位卻空空如也:亳州總管、豳王宇文溫起身更衣,故而不在座位上。


    此時,本該在廁所出恭的宇文溫,卻在某處角落坐著,啃著“大盤雞”,看著王府司馬張定發帶著個侍衛近前,隨後麵色不善的問道:“是他?”


    “迴大王,正是。”


    宇文溫放下筷子,看著這名有些憨厚的王府侍衛,問道:“有田,那壺酒,你加了茱萸後嚐過?”


    豳王府侍衛梁有田聞言答道:“迴大王,嚐過了。”


    “你不覺得茱萸放多了,很辣的麽?”


    “呃,不辣呀。”


    宇文溫揉了揉太陽穴,想發飆,最後還是擺擺手,讓對方繼續返迴崗位繼續“執勤”。


    今日酒宴剛開始時,宇文溫作為主官,接受佐官們的敬酒,然而那酒一喝下去,仿佛喉嚨著火,沿著食道一直燒到胃。


    那一瞬間,宇文溫的反應就是自己喝下毒酒,人生即將走到盡頭,雄心壯誌煙消雲散,什麽禦宇天下,不過是浮光掠影。


    彌留之際,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尉遲熾繁,一想到自己就這麽走了,妻妾及兒女們孤苦無依,宇文溫不由得心中悲歎:好好活下去,夢見我時,不要哭得太傷心啊....


    即將從人生舞台“謝幕”的宇文溫,滿腦子想的是妻妾兒女,然而就在他以為自己即將腸穿肚爛、吐血身亡之際,什麽也沒有發生,除了辣感依舊。


    沒錯,宇文溫喝的酒放了茱萸,目的是“殺菌”及調味,所以會有些辣,但他事前吩咐“茱萸不要放太多,有些辣即可”,結果變成了“辣穿喉”。


    問題出在哪裏呢?


    出在給酒放茱萸兼試毒的侍衛梁有田,這位很吃得辣,所以往酒裏放的茱萸量很大,但李有田覺得“不辣”的酒,到了宇文溫這裏就是“辣穿喉”。


    在辣椒傳入中原之前,茱萸是常見的辣味作物,雖然辣度比不上後世辣椒,但精製的茱萸粉依舊很給力,辣味十足。


    所以,一切都是宇文溫想多了。


    他沒有中毒身亡,純粹是被過辣的酒給辣著,還差點當眾出醜。


    一旁的張定發,見著梁有田離開後宇文溫依舊麵色不善,試探著問:“大王,是否迴席呢?時間太長了。”


    “嗯?嗯。”宇文溫起身剛要走,卻忽然拿起筷子,把一個雞頭從碟子裏夾起來:“張司馬,把這雞錐吃了吧。”


    雞錐,是雞屁股的雅稱,味道騷臭,一般人是不吃的,但有人就喜歡這個味,反倒喜歡吃,然而張定發並不好這一口。


    更別說這明明是雞頭,不是雞屁股。


    張定發知道事情不妙,硬著頭皮問:“大王,這是雞頭吧?”


    “雞頭?這明明是雞錐。”


    “呃...”張定發心中叫苦,知道宇文溫要找他出氣,畢竟梁有田是他安排試酒和放茱萸的,所以現在不得不順著話茬說下去:“大王說笑了,這明明是雞頭。”


    宇文溫看著張定發,似笑非笑:“張司馬喝多了?頭?那頭上為何沒有頭發?”


    張定發指著雞冠上的五個冠尖說:“這不就是頭發麽?有五根呢。”


    “頭發?這麽大的頭發?”宇文溫反問。


    “呃,還請大王示下。”


    “這是雞錐。”


    張定發聞言看著那雞冠,尷尬的問:“大王,不知此是何物?”


    “痔瘡,大大的,五個,長在雞錐上,不是痔瘡是什麽?”


    一旁的侍衛聞言想笑不敢笑,張定發幹咳一聲,說了聲“謝大王賞”,接過雞錐(雞頭)啃起來。


    指鹿為馬的宇文溫,氣消了許多,踏步向前走,元日慶典已經臨近尾聲,除了那壺茱萸過量的酒之外,一切正常,總算是可以放心了。


    但不知為什麽,他覺得有些不安,不由得望望西麵天空,心中想著事情。


    今天是元日大朝會,長安皇宮裏,應該會很熱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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