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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內,黃稻悠悠醒來,隻覺得腦袋發脹,疼得厲害,什麽都記不起來。


    不對,他記得自己失去知覺前是和錢東家飲酒,那酒初一入口不覺得如何,可過了一會酒力發作,讓他頭重腳輕,暈乎乎的。


    往日裏頗為嚴肅的錢東家,如今一口一個“草民”,讓黃稻尷尬得不知該如何接過話茬,對方不停的勸酒,他隻能一杯接一杯喝。


    想著想著,他的記憶開始恢複,迴想起今日的遭遇,隻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做夢。


    他中選了,可以當官了,雖然據說這對於大官們來說隻是很小的官,但對於平民百姓來說,那就是大官。


    黃稻在家鄉時,見過大戶們對官署裏的什麽“曹”畢恭畢敬,而自己今後就要成為這樣的官,這讓他不敢相信是真的。


    上午,黃稻在看榜時因為激動過度昏倒,自己後來是怎麽迴到雜貨鋪的,他完全不知道,隻知道自己醒來後掙紮著要去做事,被掌櫃畢恭畢敬請到後院喝茶。


    而匆匆趕來的錢東家,專門擺了一席酒,請他入座。


    那些佳肴,讓他目不暇接,而東家還讓妻女出來作陪,這讓黃稻急得連連擺手,勉強坐下,卻是如坐針氈,更別說他朝思暮想的女郎,居然近距離給他斟酒。


    錢東家有一子一女,女郎秀娘說不上貌美如花,但樣貌端正,性格溫婉,體恤下人,是黃稻心目中的賢妻,但他知道自己和女郎身份懸殊,所以是不可能的。


    女郎到了待嫁的年紀,媒婆上門了好幾撥,黃稻默默祝福著女郎嫁個好人家,結果現在女郎竟然給自己倒酒,還靠得這麽近,他整個人都懵了。


    糊裏糊塗的喝了許多酒,有人來找錢東家,東家便暫時離席,隨後黃稻喝醉了,不知..


    耳邊有輕輕的唿吸聲,黃稻轉頭一看,發現女郎正躺在自己身邊,他嚇得一個激靈坐起來縮到一角,而這一挪位置,蓋在身上的被褥滑落,隨後他發現自己和女郎幾乎一絲不掛,被單上有點點落紅。


    見著緊閉雙眼而麵頰上猶有淚痕的女郎,見著那妙曼的身軀,見著榻邊那些衣物、被扯壞的衣裙,黃稻很快想明白他和女郎之間發生了什麽,腦袋一片空白。


    莫非,我酒後非禮了女郎?


    黃稻瞪大眼,百感交集,正打算到官府自首,卻驚醒了錢秀娘,小娘子睜開眼看見了黃稻,驚唿一聲隨即蜷縮著,將被褥扯上,低聲哭泣起來。


    黃稻見狀急得滿頭大汗:“不不不,不是,我..”


    錢秀娘抽泣著,黃稻不知道如何安慰對方,不知過了多久,錢秀娘低聲問黃稻:“父親原本想許我做你的妾,那...那你何時帶我走?”


    “啊?啊!妾?不不不,不是,我...我...想娶你為妻,隻是出不起聘禮...”


    黃稻急得語無倫次,幸福來得太突然,他不知該怎麽說,自己念念想著若是能娶女郎為妻該有多好,哪裏想過讓對方做妾。


    錢秀娘裹著被褥坐起來,低頭說著:“那..那...我家不要那麽多聘禮,意思意思就行的...”


    。。。。。。


    隔壁院子,錢樹行在房內自飲自酌,喝著喝著眼淚就流下來,放下酒杯,他擦擦眼睛低聲哽咽,好一會才恢複平靜。


    他的女兒,陪著出身卑微的黃稻睡了,他身為父親,喜極而泣。


    錢樹行做了多年買賣,最近幾年做得愈發順利,但他一輩子做成的買賣,都沒有這次做的買賣大。


    那個窮小子黃稻,出身卑微,本來錢樹行是絕不會看上的,但這小子擅長算術,人品也不錯,讓錢樹行起了培養的心思。


    為此,他不惜花錢培養黃稻學珠算、記賬,然後兼任賬房,當然,也就到此為止了。


    而隨著時局的變化,錢樹行發現一個可能,便開始“投資”黃稻,今日這個可能化作現實,黃稻真的通過了考試,中選當官,這對於錢樹行來說,是一筆大賺特賺的買賣。


    商賈,地位總歸低下,除非能變成豪商,但錢樹行不敢奢望,然而他要當官卻不可能,因為沒有可靠的門路,想燒香都找不到廟。


    朝廷如今接連在黃州舉辦考試選拔人才,錢樹行本打算讓兒子去搏一搏,但兒子對於讀書不開竅,於是他把寶押在黃稻身上,因為這小子擅長算術,而此次考試就有算術科。


    現在,黃稻中選,而錢樹行立刻毫不猶豫把女兒送到對方榻上,如今米已成炊,以他對黃稻的了解,娶親之事有十足把握會成。


    他,有一個當官的女婿了!


    想到這裏,錢樹行激動得又多喝了幾杯,正愜意間,李掌櫃來報,說雜貨鋪那邊已經有幾撥媒婆登門,要找“黃郎君”談一些事情。


    媒婆來的好快,聽見風聲人就到了,對方想幹什麽,錢樹行早就想到了。


    他冷笑幾聲,把酒杯放下,哼哼著:“你去告訴那些長舌婦,我女兒和黃郎君有緣分,過幾日就要成親了,若再來店裏騷擾,我就去報官!”


    。。。。。。


    臨近傍晚,郝府,歸來的郝吳伯黑著臉走進府裏,他之所以如此,不是因為在外麵受氣,也不是因為公務不順,而是因為自己入府走的是側門。


    迴自己私第,居然連正門都不敢走,如此鬼鬼祟祟的行徑,莫非年輕有為的郝長史做了虧心事?


    當然不是,他好得很,甚至心情一直不錯——截止迴到府邸之前。


    郝府正門,如今有幾個媒婆正在糾纏門房,幾個門房雖然身材魁梧,卻對這些婆娘無可奈何。


    剛從官署迴來的郝吳伯,遠遠見著這幫難纏的婦人堵在正門,氣得不行卻同樣無可奈何,他若用官威來壓,這些厚臉皮的婆娘根本就不怕,可若是和這些人糾纏,傳出去後隻會淪為笑談。


    所以,郝吳伯隻能走側門迴府,至於這些媒婆為何會來騷擾,他當然心知肚明——這些媒婆不是來找他,而是找“韓郎君”。


    迎上來的韓氏見夫君板著臉,一邊幫忙脫官服,一邊訥訥:“呃...一會宵禁,那些媒人就會走的。”


    “.....”


    郝吳伯想說什麽,說不出來,他一肚子火,見著妻子想發作又不好發作,今日頗為喜慶,他發飆的話太煞風景了。


    他的小舅子“韓郎君”,想做官想得不行,二月十五日參加考試,順便寓居郝府等消息,今日放榜,“韓郎君”榜上有名,當場就激動得昏厥。


    當時在州學裏的郝吳伯,聽得這個消息,見著同僚促狹的笑容覺得頗為尷尬,如今聽妻子說,小舅子迴來後傻笑不已,接著就是和好友豪飲,喝得醉醺醺,被仆人抬迴來。


    老丈人“老韓”,這幾日也在女婿家裏住,得知兒子中選,笑得嘴巴都合不攏,自飲自酌,如今也醉得不省人事。


    韓氏當然也高興,如今見著夫君板著臉,依舊湊上來:“夫君...”


    一聽妻子這語調,郝吳伯心知不妙,暗暗叫苦,卻無法逃避,隻能先發製人:“徇私枉法的事情,為夫是絕對不會做的!”


    “夫君~~~~”


    韓氏抓著郝吳伯的手搖起來,搖得郝吳伯心裏發毛:“不是,為夫說過多少次,當官,要當好官,做出些政績來,這樣大王才會賞識,才會提拔!”


    “是呀,是這個理呀,隻是就怕做出了政績,傳不到大王耳邊,所以不就得....”


    “真要是做出政績,大王自然會知道的。”


    見著夫君沒把話說死,韓氏很高興,服侍郝吳伯用膳。


    郝吳伯吃了一會吃不下去,見著妻子欲言又止的樣子,索性問道:“還想打聽什麽消息?”


    “那個...朝廷還會舉辦考試選拔人才麽?”


    “你有許多兄弟麽?”


    韓氏再度訥訥:“妾隻是問問...”


    郝吳伯知道妻子這是幫閨中密友們打聽消息,他當然知道答案,但不能說,這是原則,不行就是不行。


    然而,豳王今日特地交代,讓他適當放放風聲,那就不一樣了。


    見著韓氏有些尷尬的樣子,郝吳伯心中斟酌了一會,神秘兮兮的說道:“既如此,為夫說與你聽,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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