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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鄢陵城西北、洧水北岸,大群士兵正在趁夜搭建浮橋,因為距離城池不算太遠,為了避免驚動守軍,他們搭建的浮橋有些特別,用的是羊皮筏。


    一張張羊皮囊,需要用嘴往裏麵吹氣,將羊皮囊吹得鼓起來,然後把口一紮,再和其他皮囊、些許竹子捆成來,一個羊皮筏就成了。


    吹氣可是個力氣活,為了趕時間,士兵們是用“腳排”給羊皮囊鼓氣。


    所謂“腳排”,就是煉鐵場給煉鐵爐鼓風之“水排”的縮小版,這種鼓氣裝置用腳來踩,省力的同時鼓氣速度快,一個個早已備好的羊皮囊,很快就變得圓鼓鼓起來。


    有人看著這一個個羊皮囊,不由得有些心痛:這得殺多少羊,費多少功夫剝皮呀!


    羊皮囊的製作有講究,為了保證皮囊的完整,得先用刀從羊頸部開口,慢慢地將整張皮囫圇個兒褪下來,不能劃破一點地方。


    將羊皮脫毛後,吹氣使皮胎膨脹,再灌入少量清油、食鹽和水,然後把皮胎的頭尾和四肢紮緊,經過晾曬的皮胎顏色黃褐透明,看上去像個鼓鼓的圓筒。


    確定皮囊沒有漏氣口,鬆開尾部將皮囊裏的氣放掉,備用。


    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製作羊皮囊,而短時間內要準備這麽多羊皮囊真不容易,可想而知讓許多能工巧匠花了不少工夫。


    捆好的羊皮筏,被士兵一個個拚接起來,變成浮橋向南岸一點點延伸過去,為了保證浮橋是直的,有士兵先泅水過河,在洧水兩岸拉起兩根粗碩的麻繩,以此作為固定羊皮筏兩端之用。


    與此同時,有士兵站在羊皮筏上,往河裏打木樁,以便固定羊皮筏拚接的浮橋,避免大量兵馬過河時,導致浮橋左右晃蕩而解體。


    為了盡可能減小動靜,打木樁用的大錘裹著布,整個築橋工地上除了幾盞特製的小燈,沒有多餘的一絲火光,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盡可能不引起鄢陵守軍的注意。


    士兵們要趕在限定時間到來前把浮橋搭好,以便當己方主力開始攻城時,部分兵馬能夠過河抵達南岸,將鄢陵守軍的退路斬斷,使其無法迅速遣使告急,變為一座孤城。


    一旁監督搭橋進度的督將,掏出懷表,借著時有時無的月光仔細看了一會,大概確定了在期限到來時,浮橋能夠搭建完畢。


    他稍微鬆口氣的同時,不由得看向東北方向。


    那是鄢陵城北方位,己方大軍即將展開攻勢的地方。


    鄢陵位於洧水北岸,所以麵對東北方向來的敵人,無法直接以洧水作為護城河,而鄢陵如今為兩軍相爭之地,守軍於城北挖掘壕溝,引洧水入內,作為護城壕溝。


    對於進攻方來說,要想從北麵攻城,攻城戰具就得先跨過護城壕溝,即便士兵們抬著簡易雲梯攻城,也得先在壕溝上搭便橋。


    而現在,既然選擇淩晨時分發動突然進攻,那就意味著攻城的隊伍隻有簡單的雲梯,先登們要趕在城內守軍完全反應過來時,快速穿越壕溝,以雲梯攀城,控製城頭。


    趕製大量簡易雲梯,可比在洧水上偷偷搭建浮橋容易,但要靠著這些簡易雲梯快速攻城,難度要大許多。


    督將看看懷表,看看鄢陵城,不由得手心出汗:此次行動,能順利完成麽?


    。。。。。。


    鄢陵城北,一名將領匆匆而來,身後跟著幾個部曲,他們沒有點火把,摸黑走在街道上,經過城牆角下的一排草棚,草棚裏都是著甲而眠的士兵,人人裹著條被褥,頭枕兵器唿唿大睡。


    那將領沿著台階向城頭走去,盡可能放慢步伐,避免甲葉的摩擦聲太響,在相對寂靜的夜裏過於刺耳。


    來到黑燈瞎火的城頭,他和部曲都貓著腰,轉入一處戰棚內。


    戰棚裏有士兵數人,趴在城垛後,通過箭孔向城外張望,見著將軍來了,一人讓開,以便對方窺探城外。


    將領趴在城垛後,掏出個千裏鏡,伸出箭孔,就著若有若無的月光仔細看了一會,隻見城下壕溝外的野地裏,確實有些影影綽綽,不是正常的野草隨風搖動,明顯是有人在動。


    有許多人,至少數千人。


    此時此刻,隻要不是腦子有問題的人,就能想明白城外那麽多人在做什麽,將領收迴千裏鏡,深吸一口氣,看著士兵,用力一拍大腿:


    “這幫入娘賊果然來了!”


    那幾個士兵聞言又是激動又是擔心:“將軍!對方看樣子是在準備偷城,我們要等到何時?”


    “不急,再等等,一會他們開始進攻,那才是動手的時候!”


    將領緊握雙拳,胸有成竹的說著,這時,幾名士兵貓著腰轉入戰棚,帶來了最新消息:據城西北角的觀察哨觀察,似乎上遊將近二裏的洧水河麵上,有人在搭建浮橋。


    因為距離遠,月光時有時無,所以隻是模模糊糊看個大概,覺得河麵上蹊蹺,所以做出了這種猜測,但因為沒有派人摸過去一探究竟,這猜測對不對還不好說。


    “莫要派人去,免得驚動這幫入娘賊!”


    將領說完,又用千裏鏡觀察城外動靜,雖然實際上看不清野地裏的動靜,但他此時宛若蹲點多時的獵人一般,見著即將落入陷阱的獵物,心情激動不已,就想親眼看著獵物是如何倒黴的。


    如柳絮紛飛的雪花已經消失,北風似乎停了,此時,東方隱隱發亮,看樣子距離破曉為時不遠,而在破曉到來之前,對方必然會動手。


    鄢陵城西南郊數裏外,一處丘陵上,尉遲佑耆看看似乎開始露白的東方天空,隨後又拿起千裏鏡,繼續觀察東北麵鄢陵城的動靜,他的身後樹林之中,是許多著甲而眠的將士。


    按照鄢陵守軍方才用燈火傳遞的信號,對方兵力似乎不少,這意味著他精心策劃的陷阱,終於等來了獵物。


    對方宛若一頭兇殘的猛虎,即將撲向毫無防備的鄢陵,卻不知潛伏已久的獵人,已經準備好了。


    尉遲佑耆本該坐鎮洛陽,此時卻出現在洧水河畔鄢陵附近,他緊握千裏鏡,看著一片漆黑的鄢陵城頭,雖然天氣寒冷,心中卻炙熱非常:


    宇文溫,你果然選擇鄢陵作為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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