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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側廳,蜀太上妃王氏正獨坐發呆,幾位文武官員剛剛退出廳外,方才大家說得口幹舌燥,建言“父死子繼”,由世子繼蜀王位,王氏心動,卻始終拿不下主意。


    心亂如麻,王氏要靜一靜,所以其他人都退了出去,然而即便一人獨坐,王氏的心也靜不下來。


    她是不待見尉遲順,不甘心蜀王位被非己所出的兒子占了,真的擔心嫡孫落得淒涼下場,但這不是簡單的家務事,稍有不慎,就會國破家亡。


    對於王氏來說,真到了那一步,不但夫家(尉遲家)要倒大黴,連娘家(王家)也要倒大黴,這種時候,必須權衡利弊,求穩為上。


    一想到“求穩為上”,王氏對“父死子繼”、自己扶助嫡孫掌權的建議又有些心動。


    兒媳的兩個兄長生死不明,沒有可靠的娘家人幫忙,但她有。


    王家子弟在朝中多少有些實力,王氏覺得自己好歹還有個兒子,對於亡夫的門生故吏有些影響力,對亡夫的幾個侄子也有威懾力,再加上兒子(尉遲惇)的心腹們,確實可以穩住朝廷局勢。


    所以這個建議確實是“求穩為上”,但有一個問題,她不得不麵對,那就是領兵在鄭州征戰的尉遲順,聽了這消息後會失去理智?


    尉遲順的女婿,是邾王(西陽王)宇文溫,宇文溫此時就在亳州一帶,手中兵馬如狼似虎,萬一尉遲順因為蜀王位一事,氣急敗壞投了對方,那局麵可就會崩壞了。


    王氏偏心歸偏心,但不代表蠢,她既不想讓亡夫前妻所出之子繼蜀王位,也要提防對方破罐子破摔,到時候尉遲順也許能靠著女婿保命,她這邊怕是要全家死光。


    正是顧忌著這一點,王氏方才一直在猶豫,但若要把王位讓出去,那是無論如何都不行的,所以左右為難。


    就在這時,唿喊聲起,王氏抬頭一看,卻是世子哭著跑過來,一頭撞入她的懷抱,哭喊著要“阿耶”,隨後跟來的崔氏,跪在王氏麵前哭泣著:


    “母親!世子年幼,媳婦又無能,還請母親護著世子,莫要讓人害了大王的血脈啊!”


    王氏聞言怒目而視:“誰敢!誰敢害世子!”


    “如今沒人敢,可日後呢?世子會長大的,母親總不能護他一輩子,到時候媳婦和世子孤兒寡母,誰都可以欺負...”


    崔氏說到後麵已經泣不成聲,母子嚎啕大哭,哭得王氏心酸不已,“孤兒寡母”四個字,讓她心如刀絞。


    數十年風雨,王氏見過也聽說過孤兒寡母被欺負的事情,一家之主撒手而去,留下孤兒寡母無人照應,家產要麽被叔伯以各種名義侵占,要麽孤兒“走丟”寡母“暴斃”。


    想到尉遲惇的遺孀和兒子會落得如此下場,王氏哪裏能不揪心,而崔氏把兒子抱來一起哭,就是要為兒子繼蜀王位而奮力一搏。


    崔氏的兩位兄長崔弘度、崔弘升如今生死不明,說不定已經沒了,她沒有娘家人倚仗,以後就隻能靠兒子。


    兒子若繼蜀王位,現在小不要緊,有嫡祖母王氏護著,隻要熬上幾年等兒子長大,崔氏後半生就有依靠。


    若是讓尉遲順繼蜀王位,孤兒寡母就隻能靠邊站,待得王氏駕鶴西去,她娘倆就隻能吃殘羹剩飯,仰人鼻息。


    所以,崔氏知道現在是關鍵時候,無論如何都得讓兒子繼蜀王位,隻要有名分在,兒子的地位就穩,熬到長大就好。


    關鍵就在王氏的態度,所以崔氏帶著兒子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不一會,又有不速之客在尉遲佑耆的帶領下來到廳內,要向太上妃王氏辭行。


    來人是王忻和幾名王家子弟,他們來向姑祖母王氏告辭,說要辭官迴鄉,不在這裏給姑祖母招惹麻煩。


    如今關鍵時刻,王氏還指著娘家人來撐場麵,結果見著孫輩如此無能,她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你們...你們這些不中用的東西!”


    “平日裏大王是如何提拔你們的?嗯!”


    “現在大王剛走,留下孤兒寡母無依無靠,就等著你們照應,現在倒好!一個個就想著跑!你們是不是連姑祖母也不管了!”


    王氏氣得站起身要打不肖孫輩,結果剛站直便覺得有些天旋地轉,王忻見狀趕緊上前扶著姑祖,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著:“姑祖母!不是孫輩不經事,實在是..”


    “大王在時,提拔孫輩任要職,為朝廷效力,有許多人對此頗為不滿,隻是不敢說出來。”


    “如今大王不在了,孫輩等還留在那位置上,必然有人趁機發難,為難姑祖母...”


    “眼下,大王留下孤兒寡母,還眼巴巴等著姑祖母勞心護著,孫輩哪裏能橫生枝節,讓姑祖心煩意亂..”


    王氏聞言氣得一把推開王忻:“誰敢聒噪,誰敢!你們這幾個不中用的,聽到人議論就往後退,連婦孺都不如!”


    “那哪裏是議論些許!都說我們王家子弟就是那什麽..”


    王忻欲言又止,王氏瞪著他喝斥:“是什麽?嗯?說!”


    “說...說我等王家子弟中遲早要出第二個王莽...”


    “誰!是誰敢如此放肆,你說!”王氏氣得渾身發抖,尉遲佑耆怕母親氣出病來,趕緊扶著對方坐下:“母親莫要生氣,都是小人嚼舌頭。”


    “所以,我,就該撒手不管是吧!就該任由別人欺負孤兒寡母是吧!王氏子弟都該辭官迴鄉、以示清白是吧!哈哈!”


    王氏氣極而笑,之前的猶豫已經被熊熊怒火燒得無影無蹤,尉遲佑耆見著母親氣鼓鼓的樣子,不好再提“弟終兄及”。


    崔氏抱著兒子,兩人哭得一抽一抽,孤兒寡母十分淒慘,而王忻幾人低著頭站在一旁,垂頭喪氣,宛若父親去世、即將被嫡兄掃地出門的庶子。


    如果尉遲順繼蜀王位,他們王氏子弟的好日子就到頭了,所以,王忻等人要趁著姑祖母還沒腦袋發熱時,奮力一搏,來個以退為進。


    王氏坐在榻上不言不語,過了一會,開口說道:“父死子繼,理所當然,四郎留下孤兒寡母,我決不讓人欺負!”


    “快,請房主簿、崔司錄幾位入內,把大事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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