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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樗蒲(一種賭博遊戲)博采,分貴采、雜采,貴采有“盧采”、“雉采”、“犢采”、“白采”,最上者為“盧采”,次之為“雉采”。


    如果有個賭徒手裏已經沒多少賭注,於是連續幾局都把賭注全押,連續幾局都投出“盧采”大獲全勝,那麽此人下一局必然也會鋌而走險,把所有賭注都押上,以小博大。


    所以尉遲惇判斷,宇文溫這個手氣極順的賭徒,麵對他大軍壓境後的窘迫局麵,必然會選擇繼續鋌而走險,把手上的主力押上,以求在戰場上出奇製勝。


    綜合種種事跡,尉遲惇對宇文溫的實力有一個大概了解,對方的騎兵不占優勢,所以靠步兵大範圍迂迴不太可能實現,但正是因為如此,尉遲惇才判斷宇文溫會在這個問題上‘作怪’。


    根據當前戰局,敵我雙方態勢,還有各處要地的情況,尉遲惇已經大概猜出宇文溫會如何“出奇製勝”。


    不久前,盤踞小黃的敵人忽然增兵北麵睢陽,尉遲惇認為是宇文溫開始搞鬼搞怪的前兆,對方一定是想以睢陽吸引他的注意力,趁機迂迴。


    對於尉遲惇來說,宇文溫這條瘋狗隻要一撅尾巴,要拉什麽屎很容易猜出來,那就是利用“大軍日行三十裏”的思維定式,來個強行軍:


    派兵西進,倍道而行,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趕到西麵的長社。


    隻要宇文溫和宇文明合兵,將駐紮長社以北許昌的尉遲順擊破,那麽局麵就由二對二變成二對一,對於尉遲氏一方來說,河南局勢再不可挽迴。


    依照宇文溫一貫的表現,尉遲惇認為對方肯定會親自率領這支奇兵西進,那麽,他瞬間扭轉戰局的機會就來了。


    問題在於,這隻是尉遲惇的猜測,而他樂見宇文溫如此“出奇製勝”,因為己方隻要在半路將這支奇兵攔下,就有可能在殲滅敵軍的同時,連宇文溫一起幹掉。


    宇文氏最驍勇善戰的宗室郡王兵敗身亡,淮北地區群寇無首,尉遲惇再派兵大舉南下,敵人能撐多久?


    東麵的宇文溫敗亡,那麽頓兵西麵長社城外的宇文明,又能支撐多久?


    想到這裏,尉遲惇不由得有些激動,這一年來的戰事,尉遲氏一方接連打敗仗,現在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刻,而此戰他若能將宇文溫擊殺,那麽局勢會瞬間扭轉。


    此時太陽偏西,尉遲惇漫步在血跡斑斑的曠野,看著敵軍昨夜宿營之處,看看清晨爆發激戰的戰場,想象著敵軍驚慌失措的情景。


    現在已是下午,早上天一亮,被騎兵圍困的敵軍開始突圍,但對方的東、北、西麵都已被騎兵們堵死,所以敵軍隻能向南強行突圍。


    雖然敵軍以步兵為主,但組織有力,借助馬車布車陣,在騎兵的不斷騷擾之下,竟然還能且戰且走,慢慢向南撤退,所以尉遲惇抵達這裏時,對方已經南下數裏。


    對方宿營地的情形,出乎尉遲惇意料之外,因為在這裏除了看見陣亡者的屍體、各種陷馬坑、大量車轍印,沒有看見倒塌的帳篷,哪怕一絲殘骸都沒有。


    根據部下的匯報,敵軍宿營時應該沒有紮帳篷,這就意味著,對方全軍上萬人都是在野外露宿,尉遲惇從中看到對方節省時間趕路的決心,還有極其出色的行軍能力。


    敵軍恐怕在出發前就沒打算帶帳篷,宿營時不說碰到下雨,就是夜裏的露水都會讓人不舒服,而那麽多人強行軍一日後露宿野地沒有發生營嘯,尉遲惇覺得至少得精兵才能做到。


    上萬精兵,卻大部分是步兵,敢在平原地區於敵前強行軍,遭到襲擊後及時布防,待到天明就不慌不忙撤退,這樣的軍隊其核心必然是宇文溫的虎林軍,如果不早點殲滅,遲早是心腹大患。


    所以尉遲惇再次確定,自己的謀劃是對的。


    他親自率領萬餘騎兵,從曹州州治左城南下,繞過睢陽直接衝向渦水,全程將近兩百裏路,大半天就跑完,渡河之後,尉遲惇卻不急著南下,因為時機未到。


    剛被獵狗發現的獵物,體力充沛得很,這個時候獵人貿然接近會被對方反咬,所以,要讓獵犬不斷追逐獵物,使得獵物在不斷奔逃之間消耗大量體力。


    待得獵物被獵犬追逐得筋疲力盡之後,才是獵人動手殺的時刻。


    現在是下午,敵軍向南突圍走了不過數裏,天黑之後就無法行動,隻能原地擺車陣據守。


    敵人距離北麵的武平、東麵的鹿邑都很遠,路程超過四十裏,對方已經無法逃往這兩處地方,而西麵七十裏外才有城池,是為陳州州治項,那裏雖然為宇文氏所控製,但已經來不及了。


    而敵軍南逃,大概是想逃往陳州丹陽郡地界的鄲縣,鄲縣距離對方昨夜宿營地有三十餘裏,然而敵軍今日最多突圍十裏,同樣跑不掉。


    如果宇文溫在軍中,必然不舍得拋下精銳自己逃命,但周邊州郡駐軍得知消息後即便立刻趕來解圍,也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尉遲惇不會給對方任何機會。


    北麵塵土飛揚,大量騎兵正在接近,這不是敵人的援軍,而是乘船從渦水上遊扶溝出發的軍隊,順利抵達戰場。


    尉遲惇之兄尉遲順駐紮許昌,應尉遲惇要求派出一部分馬、步軍出擊,到許昌以東的扶溝登船,一路順流而下過陽夏、武平,就在驚慌失措的武平守軍眼皮子底下經過,於尉遲惇大軍過河浮橋處登岸。


    然後步兵騎上尉遲惇留在岸邊的備馬,臨時變成騎兵直接南下和他匯合。


    這是尉遲惇精心策劃的一次作戰,要把宇文溫派出的奇兵圍在平原上,趕在周邊敵軍反應過來之前將其殲滅,如果宇文溫在軍中,那就再好不過。


    對於尉遲惇來說,宇文溫這條瘋狗想要出奇製勝二打一,那麽他就和兄長聯手,也來個二打一,在這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宇文溫的兵再能打,也打不過他的步騎結合。


    尉遲順派出的幽州騎兵,趕了兩百多裏路,夜襲未能得手,但今日騷擾了對方一整天,到了今晚,敵軍那些疲憊的士兵又如何能抵擋己方的全力攻打?


    騎上馬,尉遲惇準備會同援軍一起南下,十裏的距離,騎馬一會就能趕到,然後全軍分批次進攻,待到明天旭日東升,一切都結束了。


    有十餘騎由南而來,向尉遲惇匯報最新戰況:“丞相!敵軍已經被我軍驍騎團團圍住,再也無法動彈!”


    尉遲惇聞言麵色一喜,隨即問道:“敵軍如今困守何處?”


    “鄲縣以東二十餘裏,寧平故城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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