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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城東,青溪,其溪畔兩側大多為達官貴人的住所,東側大多為顯貴、皇族們的府邸及園墅,度支尚書孔範的府邸便坐落其間。


    一輛馬車在護衛的簇擁下,駛上清溪橋,即將進入清溪東畔。


    剛從皇宮出來的孔範在車中閉目養神,方才他精心策劃的一場茶藝表演大獲成功,官家龍顏大悅,對親自表演茶藝的孔貴嬪大加讚賞,連帶著孔範先前所犯之事也煙消雲散。


    私通敵國販賣禁物,這項罪名換做一般的臣子,怕是立刻就會被打入大牢等候發落,而孔範卻躲過一劫。


    我有沒有私通敵國?有!


    我有沒有和敵國做買賣?有!


    可那又如何?


    雖然是有驚無險,但孔範也沒太在意,他在跨出這一步之前,就已經深思熟慮過,所以即便數年下來險象環生,也絕不擔心會被皇帝砍了腦袋。


    風險越大收益越大,孔範如今可是深刻體會了這句話的含義。


    周、陳兩國敵對,他身為陳國高官,卻和周國那邊私下裏做買賣,這種事情捂得再嚴,也不可能瞞住所有人,遲早有被人彈劾的那一日,如今果然被彈劾了,然後平安度過。


    關鍵在哪裏?


    什麽朝廷法紀都沒用,全都在官家的一念之間!


    我能讓官家高興,所以你們就算彈劾上一百遍也沒用!


    想到這裏,孔範得意的冷笑一聲,那幾個不知好歹的小官,按說應該給點深刻的教訓,以便殺殺其幕後主使的銳氣,不過他真的心情很好,所以想了想還是作罷。


    發財要緊,哪有時間去拍蒼蠅,趕走就行了。


    一想到發財,孔範心情又好了許多,自從和周國的那位做買賣後,隻需安坐建康城,錢財便滾滾來,這幾年他都不怎麽收受小額賄賂了。


    因為光靠和那邊做買賣,就足以維持日常開銷還頗有盈餘,孔範不缺錢,也就懶得見那些找上門來磕頭的小官。


    所以他唯一要保證的,就是在官家身邊的地位,隻要聖眷不衰,別人再怎麽怒火朝天,也不能把自己如何。


    官家寵愛的孔貴嬪,出身寒微,雖然都姓孔,但和孔範完全沒有血緣關係,根本就不是一個祖宗,不過孔範依舊和孔貴嬪結拜為兄妹,就是要互為奧援。


    陳國後宮之中,最受官家寵愛的就是貴妃張麗華,龔、孔二貴嬪次之,孔範想要巴結張麗華,但競爭者太多,所以退而求其次,巴結上了孔貴嬪。


    有宮中的孔貴嬪幫忙吹枕邊風兼做耳目,孔範討好起陳叔寶來如虎添翼,也不怕有人在官家麵前說壞話,而他在宮外也幫孔貴嬪的親人拿了許多好處,可謂是“互惠互利”。


    當時唯一的缺憾,就是錢不夠用,後來孔範和江北黃州那邊搭上線,錢也不缺了,每日裏就憋著勁討好官家,以保自家的榮華富貴。


    “別的暫且不說,散茶、沏茶,還有茶藝,西陽王果真是個妙人。”


    正自言自語間,馬車忽然放緩速度,未等孔範發問,車外護衛靠近車窗低聲說道:“郎主,是西陽王的車駕迎麵來了。”


    孔範聞言大驚,數息後笑著搖了搖頭,吩咐車隊讓道,他雖然是天子寵臣,但好歹要給宗室藩王一些臉麵,不然鬧到官家那裏去,他又要被罰酒了。


    周國宗室有個西陽王宇文溫,陳國宗室也有個西陽王,是當今天子的二十三弟陳叔穆,雖然都是西陽郡王,但在孔範看來可是雲泥之別。


    這麽多年了,總算是出了像樣的西陽王。


    孔範熟讀典籍,知道曆史上有多個西陽(郡)王,最初的西陽王,是晉朝時的宗室、西陽郡公司馬羕,後來進位西陽王。


    後來的劉宋、蕭齊、蕭梁還有現在的陳國都有過西陽王,數百年來這些個西陽王除了尊貴的地位,沒哪個能做出一番大事。


    世事變遷,當初位於大別山北麓的西陽郡,也漸漸南移到了長江邊,即是如今的黃州西陽郡,而如今周國的西陽王,那可比曆代西陽王要生猛得多。


    作為西陽王宇文溫的“合作夥伴”,孔範也是宇文溫在建康秘密產業的庇護者,至於宇文溫安插在建康城裏的人到底在做什麽,他從來不過問,也不派人刺探。


    隋國就要完蛋了,而斷斷續續的消息也傳到了建康,最讓孔範在意的,不是周軍何時攻滅退守蜀地的隋國,而是那位沛國公鄭譯的下場。


    作為楊堅篡權、篡位的幫兇,鄭譯居然全身而退,按著上月探到的消息,周國朝廷新砍的一批楊逆隋臣之中,還是沒有鄭譯。


    雖然被閑置,但項上人頭還好好的,這讓孔範頗為意動。


    他在官家麵前成日說大陳江山固若金湯,些許民變不過是刁民鬧事,可這種話他自己都不信,陳國的局勢越來越不妙,是時候安排好退路了。


    陳家的江山,禦座上的那位都不急,他急個什麽勁,早點抱緊西陽王宇文溫這顆大樹才是真的。


    宇文溫都能把禍國罪臣鄭譯保下來,萬一北軍攻入建康,玉石俱焚之際,要保下他豈不是易如反掌!


    私下裏和宇文溫做買賣的陳國大臣不止孔範一個,當然都是通過名下產業的掌櫃負責具體事務,但孔範琢磨著另外幾位怕是都有這種心思,所以...


    數百年來,北軍從未攻克建康,也許南北對峙的情況會繼續維持下去,局勢若如此當然最好,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他覺得宇文溫那邊必須保持良好關係。


    旱澇保收,這就是孔範的打算。


    就在孔範心中不斷計較得失之際,馬車已駛入清溪東大路,片刻之後在孔府正門停下。


    剛進前院,孔範還沒來得及更衣,管家便迎了上來,低聲耳語了幾句之後,孔範顧不得勞累,轉入府邸一隅的某小院內。


    一名年輕人早已等候多時,見著他進來,起身行禮卻未開口說話,隻是將一塊玉佩交到孔範手中。


    在外趾高氣揚的孔範,仔細看了看玉佩之後,和藹的說道:“千裏迢迢來到建康,小郎辛苦了,你家郎主可好?”


    “有勞孔尚書掛念,我家郎主安好。”


    張魚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雙手奉上:“密信在此,請孔尚書按老規矩顯影,郎主要說的都在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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