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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口,東港,數家船場在岸邊一字排開,工匠們在叮叮當當的聲音中忙碌著,一堆堆木料擺放在旁邊,漸漸地變成一艘艘木船。


    許多來西陽做買賣的客商,需要現買船隻裝貨返程,所以船場的生意一直不錯,工匠每日都在不停地造船,連帶著木材生意也興旺無比。


    “東家呢?每日都要來的,怎麽今日沒見了?”


    “好像是去城裏辦事了,聽說郡守召集各位東家麵談去了。”


    “唉,是該好好談了,這般下去,遲早鬧出人命來。”


    工匠們說到這裏都是唉聲歎氣,自從生意越來越好之後,船場也多了起來,大家為了搶生意,開始齟齬不斷。


    黃州在長江北岸,西陽城就在江邊,隻是城南水流湍急,不是很好靠岸,所以大宗貨物交易大半在巴口港進行,剩下的是在城北湖泊的北港,無論在哪裏,都需要很多船。


    巴水上遊弋陽郡,還有三台河畔的采石場、伐木場、炭窯、石灰窯,需要船來運送貨物,送到西陽或是江南武昌,每艘船都是滿載到差點要沉,折騰多了容易四處漏水。


    這就要修,若是損壞嚴重那麽修不如買,更別說那些神秘的客商,都是要在西陽買船運貨迴去,所以船場無論是修船還是造船,生意都很紅火。


    按說船場生意都很好,東家們不愁沒錢賺,隻是沒人嫌錢多,加上不斷有新船場開張,為了搶生意,各種惡意壓價之類的手段就層出不窮。


    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更何況涉及到財路,什麽都別說了,抄家夥上吧!


    先是口角,然後動手推來推去,接著就是掄拳頭,打得鼻青臉腫。


    再下來就是抄棍棒,一但起衝突,東家便讓船場的工匠、雜役去助陣,時不時都要打得頭破血流,再這樣下去,真就是要出人命了。


    巴東城郡衙,剛在西港“擺平”了商家的郡守許紹,如今麵色不善的坐在上首,下邊都是東岸各船場的東家,一個個大氣不敢出。


    巴東郡守許紹,年紀輕輕卻不好糊弄,但這還隻是其次,因為他身邊還坐著一人:黃州總管宇文溫。不是誰都認得這位,但許紹一介紹就明白了。


    這位可是大財神,又是都督各州的總管,說斷你財路就斷,說取你小命就取,平日裏多少人想巴結都沒門路,如今本人在麵前,可沒人敢搭話。


    因為來者不善!


    “本官方才到江南武昌巡視,迴來時聽說巴口東港船場之間經常騷動,打架鬥毆是常事,所以想聽聽大家的說法。”宇文溫似笑非笑的說著,“想來這都是訛傳,對吧許明府?”


    “下官聽說都是誤會,不知諸位東家的說法?”


    許紹和宇文溫唱雙簧,隻是下麵的船場東家們一個個嚇得麵如白紙,見著躲不可躲,其中一人硬著頭皮開口:“迴上官,草民之間確實有些誤會。”


    “誤會?那許明府可得調解調解,畢竟是父母官嘛!大家說是不是?”


    眾人忙不迭的點頭稱是,卻見宇文溫又拋出一句話:“船不夠用,本官明日要聽聽許明府的建議,諸位努力。”


    聽起來沒頭沒腦但話裏有話,大約是聽官府話的能發財,不聽話的...自己看著辦吧。


    一番敲打,許紹接下來的話就好說了,麵前的船場東家,有的靠山很大,但再大也拗不過宇文總管,所以有人當惡人,他就可以當好人登台了。


    “本官走訪過,船場的生意,不能說難做,光是到西陽的客商,需要的船很多,按理是不缺單子的,但實際上各位經常起‘誤會’,這是為什麽呢?”


    “有的船場,隻能同時造四條船,緊趕慢趕也得數日後完工,卻攬下十幾條船的買賣,要了定金後便讓客商等著,可別家船場卻空著。”


    “別跟本官說老主顧信得過,有的客商運完貨那船就不要了,所以這種船用的木料都是剛砍下不久的,用完一次就拆,這種船哪家做不是做?”


    “有的船場新開,老主顧自然是沒有的,所以要吸引客商們來買船就得價廉。”許紹說到這裏敲了一下書案,“結果價廉到折本!”


    “一艘船的賣價,連木料錢都不夠,更別說工匠們的工錢,這是要幹什麽?殺敵五百,自損一千?看誰錢多先耗不下去?”


    “諸位經常‘誤會’互相拆台,自己虧錢也就罷了,讓客商等船等久了,或是壓價壞了行情,這買賣怎麽做下去?”


    許紹說了許多內幕,都是經過多次走訪,聽各船場東家倒苦水總結出來的原因,反正就是一句話:惡性競爭。


    在場的東家們聽著許紹如此說,也知道句句屬實,再這樣下去大家也知道遲早鬧出人命,既然官府願意出頭協調,那他們也就順其自然。


    不順不行,獨腳銅人可真是敢動手的!


    這位宇文總管不說請出自家老爺子壓陣,光是靠著自身的實力,就能壓得各位身後靠山不敢吭聲,山南地界能鎮得住宇文二郎的,也就是隻有那老爺子一人而已。


    “相關事宜,本官先前已經和諸位說過了,既然今日宇文總管在,那麽正好把這件事結了。”


    “各家船場,都要在東港管理處登記,包括最大造船能力等,編成花名冊,以後客商買船在管理處查花名冊再接洽,接單滿了的船場,交船之前不許接單,也不會讓客商下單。”


    “船價不能亂壓,無論哪一類船,都要按行情定一個最低價,各家船場的船,除了新船場外,誰也不許低過相關類別的最低價。當然這最低價怎麽定,就由諸位商議了。”


    “新開的船場,要招攬生意可以,頭十條船可以低過最低價,但最多不能超過二成,這算是扶持,也算是諸位前輩同行的恩情。”


    “今日在場的諸位東家,擇日成立行會,推舉會首負責協調諸位的‘誤會’,如果會首解決不了,那本官再調解,如果還有誰不服...”


    宇文溫適時搭話:“不服的,可以到州衙伸冤,本官親自解決!”


    ‘誰活得不耐煩敢驚擾到你啊...’


    眾東家心中如是想,許紹給出的‘建議’確實不錯,畢竟再亂下大家都沒得好,真要惹怒了官府,那可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許紹見大勢已定補充幾句:“行會籌辦事宜,本官勉為其難主持,選出會首定下規矩,大家就按規矩來辦,日後也別老是誤會來誤會去的了。”


    “是。”


    待得眾人散去,許紹無奈的搖搖頭,所謂同行是冤家,真是說得透徹,黃州商業興旺,可若不是宇文溫畫了一條底線,說不定各行各業也弄得一地雞毛。


    “惡意壓價,竭澤而漁,賺了筆快錢就跑,留下爛攤子讓人收拾。”宇文溫冷笑著,“下次,本官不會現場壓陣了,還有哪些不識好歹的,你直接處置便是,管他靠山是誰,本官兜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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