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第一聲悠長要命的公雞鳴響起,第二聲,第三聲。


    林時翻過身,撅起屁股弓起背,用枕頭全方位把自己的頭死死壓住,企圖阻擋中氣十足的公雞鳴進入他的耳朵,那樣子活像被唐三藏念緊箍咒折磨的孫悟空在跪地求饒。


    早就起床的古仁善解人意地提醒道:“你的耳朵裏隻要空氣還能進去,就會聽到聲音,因為空氣是傳播聲音的一種介質。”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早就被吵醒的high少選擇佛係裝睡,聽到古仁這句話再也裝不下去,笑得抽搐。


    林時輕生的念頭都要冒出了,在公雞鳴和high少的嘲笑聲的雙重暴擊下,他被迫清醒了,怒喊了一句:“我最討厭公雞了!”


    “我也是~~~”聽見隔壁房間林時的憤怒控訴,同樣賴在床上的林雪被吵得有氣無力的說道,她把粉嫩的臉蛋深深地埋進枕頭裏,撲騰了好幾次都起不來,幹脆放棄,繼續躺著。


    在公雞鳴叫的第一聲起,就安安分分地起床的蔣茜在一旁揶揄道:“小雪妹妹,你是要向我們展示什麽叫做‘柔若無骨’嗎?”


    “不,是斷肢殘腿~”漸漸清醒的林雪又掙紮了幾次,好不容易才從“躺”轉換成“坐”的姿勢。


    一旁坐在床邊迴神的白慕時被林雪的一句話逗笑了,醒了醒神後就起來開始洗漱收拾行李。


    10月的清晨微微可以感覺到一絲絲秋意,許多店鋪還沒有開始營業,昨日熱鬧非凡的海灘上隻有稀疏的幾個當地居民在散步,這時候大概是這個地方最原始的模樣,樸實,純粹,沒有商業性。


    靜下來聽聽,還可以聽到海上的聲音,家家戶戶開始搗鼓的聲音,小嬰兒醒來的哭鬧聲,父母或爺爺奶奶催促熊孩子快點吃早飯的訓斥聲,送貨的三輪車的發動聲,以及一遍又一遍重複的“倒車,請注意”的提示聲。


    這種聲音曾經是多麽熟悉,隻是白慕時已經很久沒聽到過了。


    等待早餐的蔣茜看著發呆的白慕時,伸出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這兩天怎麽了?沒事吧?”,蔣茜的好奇多於關心,白慕時在蔣茜心裏麵是一個既通透又神秘的人,兩年前白慕時隻身一人迴到果定鎮,在同齡人麵前,她顯得成熟許多,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多多少少都會有些青春期的心理問題,譬如說愛慕,愛美,攀比,嫉妒,至少在蔣茜所認識的女生沒有一個能躲開的這些問題,就連林雪這樣大大咧咧的女生也不例外,這就是像是一個女生成長的必修課,可唯獨白慕時,她在白慕時身上抓不到一點這個年紀的女生該有的影子。


    她想起第一天跟白慕時見麵的場景,林時帶著她來到糖果屋,店裏來了不少街坊鄰裏,都是認識白慕時奶奶的老街坊,那一天陽光很好,陽光肆無忌憚地打在一個清秀得出塵脫俗的少女的身上,映出一種煦陽照清溪的感覺,她的臉上沒有意料中的慌亂,尷尬,不適,窘迫,她麵帶笑容說道:“你好,我叫白慕時。”


    笑得很客氣,客氣到沒有一點感情,就像一個大人一樣,或者說,裝得像大人一樣。


    “嗯?我沒事啊,吃早餐吧。”早餐不知何時已經端出來了,白慕時把一碗海鮮麵擺到蔣茜麵前,問道:“茜茜,你吃這個嗎?”,不知不覺走神的蔣茜慢了半拍,然後說道:“啊,哦哦,我都可以,謝謝。”蔣茜有點尷尬,偷偷看了一眼白慕時,白慕時根本沒有在意,而是一邊喝著蝦粥,一邊和老板娘聊天,蔣茜沒聽進去她們在聊什麽,隻看見她們笑得很開心。


    陸陸續續,high少,古仁,林雪都從樓上下來了。


    林雪撕著菠蘿包一口一口地吃,胳膊肘也不閑著,戳了戳右手邊的high少,一臉八卦問道:“你和哥哥什麽時候和古仁那麽好的?”


    high少縮了縮了手,引得林雪擰著眉看他,他裝作沒看見,喝了一口牛奶,雲淡風輕道:“嗬,男人之間的友誼不是你這些婆娘可以理解的”,說完,裝作若無其事地吃下一筷子海鮮麵。


    林雪很想暴揍他一頓,但是突然想起昨晚神婆跟她說的話,又不好發作。她理解神婆的話是,她的好命道是至親好友給的,要善待他們,肯定是因為平時對他們的“殺孽”太重,林時才會無故反常,所以,她要下定決心,以後要省著點打。


    不動手但動口的林雪“切”了一聲,繼續說道:“婆娘?毛都沒長齊裝什麽大老爺們”。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響起,這是high少第二次被林雪嗆到,一旁的蔣茜的輕輕地拍拍high少的背,疑惑道:“你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最近老嗆著?”。


    “水逆水逆……”high少咳得有氣無力地擺擺手,紅得像窒息的臉終於緩了過來,總覺得近來不應該靠近林雪,或許是這幾天兩人命格相衝吧。


    姍姍來遲的林時皺著眉頭站在樓梯口,一群人已經整整齊齊地排排坐了,瞄到白慕時坐在靠近門口的最外麵,立刻屁顛屁顛地跑去搬凳子往白慕時方向衝,剛走到一半手中的凳子就被奪走了。


    “來本帥這邊,本帥這位子讓給你,讓你們兄妹倆親近親近!”high少一手拿著凳子,一手把林時推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端的是一副“我為你著想”架勢,笑的是一張“你不要太感動”的模樣,麻溜地端著凳子在白慕時旁邊坐下,兩人有說有笑,和樂融融。


    林時一臉難以置信地杵著,似乎還是不能接受這飛來的“橫禍”,今天水逆嗎?低低地喃喃道:“死high少,誰要跟林雪親近啊!”


    “哥,你說什麽?!”五官感官極好的林雪清清楚楚地聽見林時的說的每一句話,本來看著high少迫不及待地逃離這裏就已經夠氣的了,現在連自家哥哥都嫌棄自己,氣憤得把手中的菠蘿包握成了碎渣渣,金黃的脆皮簌簌落下。


    林時把凳子往蔣茜的那邊挪了挪,他太了解自己妹妹的脾性了,林雪就像是一年365天那個親戚都來探望的那種狀態,莫名其妙的生氣,不明所以的高興,突如其來的悲傷,就像神經病一樣,發神經是常態。


    以她現在這種平白無故摧殘一個菠蘿包的行為來看,林時知道她的showtime要來了,根據多年的臨床經驗,對於這種病症要采取的做法就是遠離雷區,獨自安居。盡管林時很同情那隻“飽受摧殘”的菠蘿包,但是保命要緊。


    經曆過一些“大風大浪”的古仁算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深刻地體會到“這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這句話中的“形形色色”了,他覺得林時一行人比他以前所認識的人都要有趣,就譬如現在坐在的旁邊的林雪,明明手已經因為摧殘菠蘿包而泛起了青筋,臉上還能掛著和善的笑容跟他說話,古仁心裏不禁發毛,感覺自己一不小心也能變成那已經看不出是菠蘿包的菠蘿包。每每到這種時候,他知道需要一個話題轉移林雪的注意力,這種圓場的事他已經幹得輕車熟路。


    “對了,林雪同學,聽說昨晚那個老奶奶是個神算子,我對她甚是好奇呢”對於中國的玄學,古仁一直持著一種古怪的態度,他並不相信鬼神之說,更不相信一個人生來命道既定的說法,如果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已經被安排好了,世界將會朝著一個方向前進,所有事情都已經既定,這該是多麽荒謬的事情,那這個世道將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


    他忽然想起在某本書上看到的一句話,芸芸眾生,身不由己。


    而他不得不承認,中國玄學已經沿襲了幾千年,說是誆人之說他自己都不敢苟同。


    “我以前聽聞其他的算命先生說,一個人的生來就有了特定的命運,其他的想要改變它的任何做法都隻是一種修飾而已,可是聽聞昨晚的老奶奶和白慕時同學說的話,似乎有命道可改的意思。”古仁說著看向白慕時,白慕時看著古仁掛著微笑的白淨臉龐,笑了笑:“我不信命。”


    她不信命,她不願信命。


    想起跟神婆的第一次見麵,林雪不禁紅了臉,這估計是她給人最差的第一印象了,但是迴味著神婆說的話,總覺得神婆已經算出她和家人有矛盾,沒頭沒腦地說道:“我挺信命的。”


    話音剛落,就聽聞老板娘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命吧,改是可以改,有難有易,但是改了,不見得一定是好的”,老板娘說得吊人胃口,讓聽到覺得老板娘是知道點什麽故事的。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而多嘴也是天性之一。


    在林雪和蔣茜的軟磨硬泡之下,老板娘一副為難模樣地說道:“哎呀,說別人不好的事本來是不太好的,但是你們那麽想知道,我就說一點吧,反正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老板娘把抹桌布往旁邊一扔,林雪拽開林時讓老板娘坐下,完全沒看見林時氣得目瞪口呆的樣子。


    一群人圍著老板娘,像是幼兒園的小朋友坐等老師講故事。


    “昨晚你們都見過神婆了吧?”老板娘一副說八卦的嘴臉,完全看不出半點為難的神色。


    眾人搗蒜般點頭。


    “那你們有沒有覺得神婆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老板娘繼續問道。


    眾人想了想,然後撥浪鼓式搖頭。


    老板娘壓低聲音說道:“其實,神婆有一隻眼睛是瞎的。”眾人愣住了,林雪更是像墜入冰窟一樣,瞎的?她們倆昨晚坐在一塊聊了那麽久,她的5.2視力居然看不出一個人有沒有瞎,怎麽可能!難不成,鬼遮眼?!


    林雪不由一陣發顫,老板娘又說道:“唉,也不怪你們,其實,也不能說她瞎了一隻眼,隻是有一隻眼不是她自己的而已”。


    眾人咬緊牙關,心裏毛毛,胸口悶悶,林雪試探性地問道:“老板娘,你是要講鬼故事嗎?”


    老板娘擺了擺手:“什麽鬼故事!那是人家神婆的故事,是一些知道內情的人偷偷告訴我的”


    眾人麵麵相覷,high少揶揄道:“那些人就像你現在告訴我們那樣偷偷告訴你的嗎?”,林雪林時忍不住笑出聲,蔣茜和古仁勉強忍住。


    老板娘白了他們一眼:“你們還要不要聽?”,聞言大家正了正色,擺出一副乖巧好奇的模樣,老板娘滿意地清了清嗓子,說道:“我不太清楚神婆這職業叫什麽,說是算命的,她比那道上的算命的厲害,她還會通靈,更厲害的是她有一隻鬼眼”。


    “通靈?鬼……眼?”蔣茜聽得發涼,但又半信半疑,這話說的太傳奇了。


    老板娘接著道:“是啊,通靈的話還不算稀奇,有許多幹這一行的人都會,你們可能也接觸過,好比說家中有老人去世,有些小輩趕不迴來見最後一麵,就會找那些人幫忙請靈上身,讓他們跟小輩們說說話,了個心願,我家中老爺去世後就是找神婆幫忙請靈的,請來的可真的是我家老爺,那神態,那語氣……哎喲,那請來的絕對是我家老爺沒錯”。


    林雪倒吸了一口涼氣,湊到林時耳邊顫顫巍巍地低聲說道:“哥哥,咱奶奶去世之後,爸爸是不是也找過一個人來啊?那人忽然間睡著,醒來的時候,除了模樣之外,其他地方都和奶奶一模一樣,爸爸好像說過那人叫……”


    “叫問花婆”林時接過林雪的話。


    “那如果神婆家中有人去世的話,是不是也是她自己請靈上身啊?”蔣茜聽得津津有味,也顧不上這是不是驚悚係列的故事了。


    “這是神婆的傷心事,在她麵前千萬不要提”老板娘嚴肅道。


    “為什麽?”林雪緊張問道。


    “神婆的家人在她小時候,全沒了!”老板娘把“全沒了”三個字說得特別重,眾人聽見這迴答都大大地吸了一口氣,而此時的林雪更是想狠狠地抽自己一耳光子,她終於明白昨晚神婆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悲慟之色了,心裏禁不住漫上一陣寒涼


    “是……意外嗎?”high少雖然覺得問這個不太好,奈何就是壓不住那躁動的好奇心,猶猶豫豫地問道。


    老板娘搖了搖頭,幽幽說道:“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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