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的血棘城,在多洛雷斯大平原的殘陽下,竟然城如其名,真的漫上了一層鮮血般的猩紅色。


    這座光榮聯邦的西南地區主城,通體用兩人高的巨大石磚搭砌而成,表現出獨屬於獸人一族的、粗獷而宏偉的強烈美感——在石磚的接縫處和血棘城城牆下的每個角落,都有足以將巨龍捅個對穿的巨型木刺突兀挺出,將這座西南主城的外觀,愈發裝扮得危險十足、生人勿近。


    而血棘城得名的原因,則在於掛滿了它城牆外表的、多洛雷斯大平原特產的攀緣植物“龍焰血棘”——這些堅硬的血色藤條,平時是點綴牆麵的裝飾,但在守城戰中,卻足以把任何試圖附牆而上的攻城者紮出貫通傷。


    在血棘城背後的峭壁映襯下,這座獸人城池宛若一位斜倚在山邊、威武雄壯不可一世的泰坦巨人,傲慢俯瞰著麵前的多洛雷斯大平原。


    也隻有注視著這座不亞於帝國岩溪城、薔薇城的雄偉城池,霜楓嶺遠征軍的一眾將士,才能忘記那些防禦薄弱、物資貧乏的獸人部族村落,而想起這場戰爭中他們的敵人,也是和人類帝國同樣強大的、占據了海文大陸三分之一的國家機器。


    遠征軍是在三天前抵達血棘城附近的。


    之前他們躲避著獸人剿匪隊的圍剿,邊走邊殺,一路北上,甚至直接渡過了獸人聯邦西南大區與西北大區的界河“血濤河”,兵鋒直指聯邦西北大區的主城白塔城——


    ——不過,這當然隻是佯攻。


    幾乎是在過河後不久,霜楓嶺遠征軍就在領主大人指揮下殺了個迴馬槍,繞開兩大地區的剿匪部隊,重新偷渡血濤河,兜兜轉轉又迴到了聯邦西南區。


    其實夏侯大官人當時還有心致敬曆史,來個四渡赤水的——奈何獸人主力不在,兩大區臨時組建的剿匪部隊實在有點拉胯:


    直到霜楓嶺遠征軍都全員向南渡過血濤河,那兩大剿匪兵團還在西北大區暈頭轉向、納悶怎麽突然找不到這夥“人類匪徒”的蹤影呢。


    沒辦法,夏侯炎隻能放棄向偉人致敬的想法,留了點兒用獸人屍體製造的亡靈部隊在西北大區陪著獸人那兩大剿匪兵團玩,自己則帶著遠征軍一路向南方的血棘城開進——


    ——畢竟,這次遠征一開始的目的就在於此。


    獸人主力部隊正在西北方的占領區,和燃晶峽穀的帝國主力打得腦漿子亂飛,霜楓嶺這點兒可憐的騎兵,越靠近聯邦主力所在的西北部就越危險:


    夏侯炎除非是平日裏看東冰庫小白文看傻了腦子,才會想不開去打白塔城、觸獸人大軍的黴頭。


    而正相反,當西南大區用民兵倉促組建的剿匪兵團還滯留異地,聯邦的西南主城血棘城隻會更加兵力空虛、唾手可取——


    ——夏侯大官人原先是這麽想的。


    可等真正帶隊潛入血棘城周圍的密林、親眼目睹這座獸人巨城的雄偉外觀,他又不由得有些發怵:


    這座用頑石、木刺和血棘藤蔓武裝起來的城市,似乎並沒有霜楓嶺想象中的那樣脆弱:


    倒不如說,它過分完備、堅固的防禦體係,導致城中就算一個士兵都沒有,外來入侵者想要將其攻破都絕非易事——更何況霜楓嶺遠征軍隻有區區不到五百人……


    甚至,如今人還更少了。


    這次遠征中,得益於對手的脆弱和領主大人的死靈魔法,霜楓嶺遠征軍甚至沒有一位戰士在戰鬥中陣亡——有一身漆黑重甲、用“黑暗療愈”魔法刷一遍就能重迴戰場的死亡騎士頂在前麵,普通的霜楓嶺戰士想要送命還真是挺困難的。


    但沒有死人,不代表沒有傷者。


    畢竟刀槍無眼,魔法也會誤傷,一個月的急行軍和連續戰鬥下來,遠征軍也有一百來號人不太能堅持下去了。


    於是夏侯炎大手一揮,派這些傷員押送著劫掠來的重要物資先脫離主力部隊,南下經過“丹-阿茲勒”迴歸裂魂之地——為了保障這些傷員的安全,他還特地把梅西從裂魂之地叫了迴來、為兄弟們保駕護航:


    離開了性命所係的荒原,怨靈梅西雖然實力大減,但畢竟也是堪比巨龍的頂級戰力,不用白不用。


    而霜楓嶺參謀長肖恩·蒙巴頓也在這群傷員之中:


    其實行動剛開始時,夏侯炎就讓肖恩這個文職人員別跟著來了,奈何這貨實在要強、非隨隊行動不可;


    結果不出所料,剛開戰沒幾天,這小子就摔了個小腿骨折……


    迴到西南大區後,領主大人當機立斷,直接讓肖恩當了這隻傷兵部隊的頭領、命令他帶著傷員和劫掠來的寶貝們迴家休息先。


    不過此時此刻,在密林掩護下注視著高聳的血棘城,夏侯炎卻無比想念起肖恩·蒙巴頓來:


    他覺得,要是自家參謀長還在,肯定能想出一個啃掉這塊硬骨頭的辦法來。


    夏侯炎還在思索,背後傳來了一個令人不太愉悅的聲音:


    “咱們都在這林子裏縮了,啊,快三天了,還沒開打……樂了……”


    “喲,埃帥……”夏侯炎迴過頭,皮笑肉不笑,“……你這麽有主意,來說說咱們怎麽打下這座血棘城啊?”


    埃爾德裏奇頓時一縮脖子,擼著他那頭荒原狼寶可夢的狗頭訕笑道:


    “沒、沒主意……啊,我就是,啊,戲謔……”


    “你他媽在給老子整蠱!”夏侯炎罵了一句,重新看向遠方的石頭城市。


    渾身插滿草葉子當自製吉利服的克裏斯·曼恩,腋下夾著長弓,從林子深處走了過來。


    “領主大人,我和幾位斥候都查探清楚了。”克裏斯搖頭道,臉色和領主大人一樣都有些陰鬱,“現在血棘城的城門有大批獸人士兵駐守,他們會查驗每一位入城者的身份,那邊甚至還插著可以破除魔法偽裝和幻術的薩滿圖騰柱……想要潛入這座城市,恐怕不大容易。”


    “圖騰柱……”夏侯炎痛苦地掐了掐眉心。


    如果沒有能夠驅散魔法偽裝的薩滿圖騰柱,他從學城帶來的《暗影法術研究》本能派上大用場——有了影係魔法隱身效果的庇護,他們甚至不必跟血棘城的防禦工事硬碰硬,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隨風潛入城,殺人細無聲;


    奈何,血棘城偏偏是光榮聯邦“鮮血議會”的所在地!


    “鮮血議會”是獸人薩滿祭司的最高機構,找遍全大陸,恐怕都找不到薩滿祭司人口密度比血棘城還高的地方了——而得到戰神賜福的獸人薩滿,偏偏又是反製帝國元素魔法的專業戶……


    穀勥


    這還多虧夏侯大官人掌握的都是些什麽死靈係、暗影係之類的邪……呃,“冷門”魔法,要是換成個風地水火之類的主係魔法師,在獸人薩滿麵前估計更要吃癟。


    勞瑞大師此時也是掛著一副爹死娘改嫁的苦瓜臉。


    大師盤腿坐在一棵老樹腳下,放下手裏用來解悶的精裝版豔情,嘟囔道:


    “要我說,咱們幹嘛非跟這座血棘城較勁?迴去再燒他幾座獸人村子不行嗎?”


    不需要夏侯炎開口,克裏斯·曼恩就已經搖頭答道:


    “我們剛開始襲擊順利,純粹是因為這些獸人部族毫無防備、剩在村落裏的也都是些沒有出征的老弱病殘……現在他們都做好了防備,我們人數又在減少,此消彼長之下,一旦在某座村子那裏不慎被發現蹤跡、拖入苦戰,很容易成為獸人那些剿匪兵團的活靶子……”


    “而且,我們需要對光榮聯邦的一記重創。”夏侯炎再度舉起暗月琉璃遠望鏡,打量著遠處戒備森嚴的血棘城要塞,“被一夥‘土匪’幹掉幾個村落,對於龐大的光榮聯邦隻不過是有點煩人而已,我們造成的損失說不定還沒這些綠皮部族鬧矛盾相互幹架大……要徹底把聯邦的視線從燃晶峽穀拽迴來,我們必須讓他們傷筋動骨……”


    “比如把他們的薩滿祭司來個一鍋端。”埃爾德裏奇嘿嘿笑著,伸手在脖子旁比劃了一個斬首的動作


    勞瑞大師憤懣地聳聳肩:


    “咱們也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要幫那群帝國中原人幹這種髒活累活……當初文森特大人被帝國皇帝抓走砍頭的事,本首席法師可還記得清清楚楚……”


    ——這種對人類帝國大逆不道的發言,放在霜楓嶺也算稀鬆平常,勞瑞大師的不滿情緒甚至還得到了正在附近休息的、不少原鷹息堡侍衛的點頭讚同。


    “我們這場仗,是為自己打的。”夏侯炎一邊挪動著暗月琉璃遠望鏡,一邊拍了拍自己腰間的銀柄指揮刀,“唇亡齒寒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不打出點實際戰績來,我們拿什麽跟別人做交易?”


    做交易?領主大人這話說得大家都有點懵——跟誰做交易啊?


    一眾霜楓嶺癟三還在納悶,領主大人已經放下遠望鏡,長出一口氣:


    “我有辦法了。”


    “什麽辦法?”勞瑞大師傻乎乎地問。


    “進城的辦法。”夏侯炎打了個響指,“胡安,去看看咱們還剩著幾具獸人屍體沒有用?埃帥,你怕疼不?”


    “啊?”埃爾德裏奇被領主大人這莫名其妙的問題問得直發茨菰愣,“不怕啊?怎——”


    領主大人毫不客氣的當麵一拳,把埃爾德裏奇打了個目眩神迷、鼻血狂噴。


    ……


    血棘城城門。


    葛林·飛馬無精打采地坐在牆角,靠在那些建築起血棘城外牆的、無比巨大的淡黃色石磚上,懷裏抱著自己的硬木長戟——開戰以後,光榮聯邦中最鋒銳也最珍貴的金屬裝備,全都運去了西北前線,像他這樣無關緊要的血棘城城防小兵,隻能臨時拿硬木頭打造、再浸油打磨過的次等武器充數。


    當然,在身強體健的獸人手中,即使是木頭兵刃,殺傷力也很驚人就是了。


    太陽已經逐漸低垂,眼看著就要隱沒在血棘城西方的、塵埃山脈峭壁的身後了,一道陰翳正從西方蹣跚而來,侵蝕著多洛雷斯大平原獨有的血色夕陽。


    這兩天,來到血棘城趕集的西南大區獸人氏族少了不少,大抵是有不少獸人,都被那幾個遭到“人類匪徒”劫掠的村寨嚇壞了,連門都不敢踏出一步。


    一群懦夫,戰神的棄子。葛林·飛馬抱著長戟,悶悶地想道,居然被一群弱小的人類嚇破了膽……


    說實話,葛林·飛馬甚至都不知道,這夥所謂的“人類匪徒”到底是打哪兒來的——根據他心中那點兒淺薄的地理知識,從人類帝國到光榮聯邦,好像就隻有西北邊的鮮血戰線一條路啊?


    城門周圍,和葛林·飛馬一樣興味闌珊的守城士兵不在少數。除了“煉獄之錘”和幾個在西北方作戰的常備師團以外,大多獸人士兵雖然驍勇善戰,但紀律性著實有限。


    此時此刻,也多虧有兩位可敬的薩滿祭司在此主持大局,負責守門的士兵們才強打精神,一一檢查著往來獸人隊伍的行裝、


    “為了防備人類匪徒”——薩滿祭司大人是這麽對葛林·飛馬和其他的獸人士兵說的,但葛林·飛馬覺得這一切都很荒誕:


    難道一夥遊蕩在平原上的、見了聯邦剿匪部隊都隻敢逃竄的人類流寇,還真能大著膽子跑到戒備森嚴的血棘城來?


    葛林·飛馬正打著瞌睡,眼看就要墜入夢鄉、夢見今晚迴家以後吃什麽,城門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讓葛林·飛馬重新睜開了眼。


    他攀著手裏的長戟,笨拙地從地上爬起來、瞪著大眼睛向那邊望去。


    隻見,有幾個身穿皮甲的獸人正緩緩向城門走來,他們的手裏拖著幾個長長的黑袋子,葛林·飛馬通過他們皮甲上的裝飾布條看出,這些獸人好像是鷲羽氏族的人——那是一個居無定所、在多洛雷斯大平原上遊牧狩獵為生的氏族,向來不為那些定居的獸人所喜。


    這幾個皮甲獸人也吸引了兩位薩滿祭司的注意力。一位老薩滿拄著拐杖,向這幾個鷲羽氏族獸人迎了過去。


    “我們是來領賞的!”鷲羽氏族的獸人不待老薩滿提問,就已經粗聲粗氣地自報家門,“領賞在哪兒?我們抓住了人類!死的三個,還有一個能喘氣!”


    抓到了人類?此言一出,宛若投石驚起三層浪。看熱鬧的獸人士兵烏泱泱全都圍了上去,那鷲羽氏族的獸人則麵帶驕傲地解開攜帶的其中一隻黑袋子,向周圍的獸人展示著一具毫無生氣的人類屍體。


    “在寒霧森林邊上撿到的!”鷲羽氏族獸人驕傲地宣布。


    另一隻黑袋子裏,則傳來了微弱的痛苦呻吟聲,大抵其中裝著的那個“能喘氣”的人類,剛剛被痛扁過一頓。


    老薩滿愣了愣,快步走上前去,分別拉開幾隻黑袋子看了兩眼,然後抬頭肅然道:


    “你們直接帶著這幾個人類去鮮血議會——議會的大人會向你們詢問具體情況的。剛才誰在那邊歇著沒事?葛林?你,馬上帶著鷲羽氏族這幾位兄弟去鮮血議會!”


    葛林·飛馬著急忙慌地答應了一聲,抄起長戟,在士兵們的紛紛議論聲中,跌跌撞撞地朝那幾個鷲羽氏族獸人迎了過去。


    局勢實在太亂,以至於沒有一個在場的獸人發現,這幾位“鷲羽氏族的獸人”,他們皮膚的溫度,似乎比正常情況更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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