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雪一點一點地將乳白色的膏體塗抹開,用自己的掌心去蹭,看著它最終融化在蔣冬河青筋蜿蜒的麥色手背。兩人的手相互貼合,修長的手指也交纏在一起,是兩種不同的膚色。隻是塗個護手霜而已,有必要這麽細致嗎……?蔣冬河不太理解。明明倪雪也沒做什麽過分的舉動,但他就是莫名感到有些心煩意亂。他微微屏住唿吸,終於等到倪雪停下了動作。一股清淡的香氣在空氣中,像是植物根莖混合著柑橘的氣味,舒緩柔和。倪雪的腦袋還倚靠在蔣冬河的肩膀上,他開口,聲音與似有似無的唿吸一並鑽入蔣冬河的耳朵,“蔣冬河,現在我們是一個味道了。”--------------------蔣冬河,你在緊張什麽還是期待大家的評論噢=3=!第37章 37 隻管你一個倪雪還真的睡了一小會兒,不過沒等到蔣冬河叫他,他自己先驚醒了。倪雪直起身子的動作幅度不小,惹得蔣冬河側頭望他一眼:“怎麽了?”“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我們走得太急,我忘記給叔叔阿姨買禮物了!”倪雪的麵色正經起來,語氣也添了一分焦急,“留宿一星期已經算是添麻煩,總不能空著手登門拜訪。”蔣冬河挑眉,開玩笑道:“哦?軍訓那會兒你白吃白住兩星期,怎麽不見你送我?”倪雪沒想到蔣冬河突然翻舊賬,但還是問:“你想要什麽?”還沒等蔣冬河裝模作樣地思考一番,倪雪又補充:“別太貴,我現在沒有錢。”蔣冬河終於忍俊不禁,又將話題引了迴來:“就算你空手上門,我爸媽也不會介意,他們根本就不會想那麽多。你是客人,他們好好招待都來不及,又怎麽會收你的禮物?”倪雪依舊堅持:“不行,要送的。”中國人向來含蓄、迂迴,擅做表麵功夫,他雖然性格驕縱,但從小到大受過的教育讓他明白識大體與知禮數,更何況,他要麵對的是蔣冬河的父母,怎麽可能是表麵功夫。那日他說“見家長”,隻是打趣之談,因為存著私心,故意把二人的朋友關係說得像是情侶,蔣冬河當然沒往心裏去,他卻在日思夜想中當了真。即便隻當個做客的朋友,倪雪也是真心實意地想要感謝那對長輩,人的成長與父母言傳身教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感謝他們的栽培,才有這麽優異的蔣冬河。見倪雪態度堅決,蔣冬河也便不再與他爭論:“等你到了晏城再買也來得及,畢竟商場哪兒都有,如果你早早在京市買好,拎著過安檢反而麻煩。”倪雪:“哇,你說得好有道理哦。”蔣冬河:“可能是因為我聰明吧。”倪雪:“……”兩人在正午抵達晏城火車站,等到進了市區,已經是下午了。蔣冬河便直接帶倪雪迴了他在老城區的家,這個時間蔣夫蔣母還在外邊出攤,家中空無一人。經曆過蔣冬河租的第一個房子之後,倪雪已經對住宿環境的下限有了新的認知,所以這次他提前在心裏給自己打過預防針,到了地方發現其實與他心中預料的差不多沒有大門和安保的老舊居民區,雜亂無章擠挨在一起的居民樓,布滿苔蘚和灰塵的昏暗樓道,以及麵積不大卻要容納下三口之家的小屋。蔣冬河拿出鑰匙開了門,讓倪雪先進去。蔣冬河家是兩居室,由於麵積小,每個房間就顯得很緊湊,客廳中堆放著一些雜物,蔣冬河又將倪雪帶到了他自己的臥室。在蔣冬河迴家之前,蔣父蔣母幫他清掃了屋子,收拾得十分整潔,與他臨走前並無二致。兩人行李極少,加在一起也不過一個行李箱、一個雙肩背包,放在屋裏也不占地方。他們放下東西,隨便用麵包和餅幹墊了墊肚子,又一起出了門,目的各不相同,蔣冬河要添置年貨,倪雪要挑選禮物。臨近春節,街道兩旁已經掛上了彩燈,盡管還不到夜晚亮燈的時候,看起來已經熱鬧非凡。倪雪這才有了一點過年的實感。倪雪在心中提前考量過,蔣冬河是個講究實用性的人,那麽蔣父蔣母大概也是這樣,所以他不能挑那些華而不實的禮物,思來想去,他決定買一台洗碗機。於是倪雪和蔣冬河先去了晏城最大的商圈,倪雪對這片十分熟悉,洗碗機很快買好,拎在手裏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倪雪突發奇想,說:“應該給我們兩人的房子也買一個。”蔣冬河失笑:“還說自己不嬌氣,就這麽不想洗碗?”倪雪沒有否認。路過負一層的超市時,倪雪望著酒瓶琳琅滿目的貨架,再次琢磨道:“需要再買一瓶茅台嗎?”“……”蔣冬河無奈,“我爸媽平時不喝酒,就您這個酒量,來幾罐青啤意思一下得了。”接下來要做的事隻剩下采購過年需要準備的物品,倪雪以為在同一座商場裏就可以解決,但蔣冬河對倪雪說:“帶你去個你沒去過的地方。”晏城新開發的商業區、包括富家子弟雲集的明雅中學,都坐落於晏城的西北角,而與之相對應的東南角則是老城區,發展程度仍然停留在十年以前,在如今晏城人的眼中更像是城鄉結合部,倪雪幾乎沒有踏足過那片地界。就這樣,倪雪跟著蔣冬河去了城東南的一處集市。集市開在一條老街上,為了增添春節氛圍,每個攤子前都掛著一串燈籠,從遠處望過去就是一片深淺不一的紅。倪雪的確沒有來過,看哪裏都感覺十分新鮮他出生在晏城,在這裏生活了十八年,對這裏卻依舊算不上有多熟悉,他隻了解他接觸過的世界,如果沒有蔣冬河,他不會見到晏城的另一麵,也正是因為有了蔣冬河,連逛集市這種最普通的生活瑣事也變得格外有吸引力。年貨無非也就那些東西,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一條街上每個攤子大同小異,蔣冬河也懶得再去貨比三家畢竟他很擅長砍價。倪雪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高中時他隻覺得蔣冬河嚴肅冰冷、不近人情,後來察覺蔣冬河不為人知的善良與柔軟,但他從未見到過這麽鮮活的蔣冬河。蔣冬河跟商販老板說的是晏城方言,老一輩人常講的那種,倪雪不會說,甚至隻聽得懂一小部分,蔣冬河卻語速飛快,和老板聊得有來有迴,三兩句話就把對方哄得心花怒放,再加上他有一張討長輩喜歡的英俊麵孔,簡直無往不利。等兩人繞著集市完完整整地逛了一圈之後,蔣冬河的手裏多出兩個裝得滿滿當當的塑料袋。蔣父蔣母在這時打來電話,問他們在哪,會不會迴家吃飯,蔣冬河用肩膀和腦袋夾著手機,簡短地迴複道:“我們在買東西,一會兒就在外邊吃,不迴去了。”天氣預報顯示晏城在昨夜下過一場雪,一整天過去,地麵積起厚厚一層白雪,兩人踩著積雪走出老街,腳下發出吱嘎聲響,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街燈亮起,到了該歸家的時間。兩人在路邊看見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老板沒有推車,竟然是像從前那樣拿著一個稻草秸捆紮成的草靶,上邊山楂糖葫蘆居多,一個個圓滾紅潤,外麵裹了一層晶瑩剔透的冰糖。蔣冬河想到倪雪愛吃這些甜食,就問倪雪:“買一串吧,你要哪種水果?”“草莓。”倪雪說。蔣冬河付了錢,老板便取下一串冰糖草莓,用油紙仔細地包好,遞給倪雪。脆皮冰糖裹住汁水飽滿的新鮮草莓,一口咬下去有種冰沙一樣的口感,倪雪吃東西一向細嚼慢咽,再加上草莓個頭大,隻能小口小口地啃,蔣冬河就放慢了腳步,陪著倪雪慢慢地走。直到草莓還剩最後一顆,倪雪把竹簽遞給蔣冬河:“你也吃。”倪雪那雙眼尾上挑、線條圓潤的眼睛映著街邊雪色,竟有種琉璃般的色澤。蔣冬河與倪雪對視片刻,雖然不想說重話,卻還是忍不住皺眉:“倪雪,就給我吃你剩的?”“那我再給你買一串?”倪雪耐心哄道,“你又不愛吃這麽甜的,一整串肯定會覺得太甜嘛。”“……行吧。你的手先別動。”蔣冬河張開嘴,用牙齒咬住草莓,把草莓從簽子上摘了下來。倪雪發現,蔣冬河有兩顆尖銳的犬牙。接吻時會不會被咬痛?他忽然好想感受一下。倪雪把竹簽丟進垃圾桶,又看見道路對麵有人賣糖炒栗子,“不如送你一袋糖炒栗子吧,栗子沒有糖葫蘆這麽甜。”蔣冬河麵無表情地戳穿:“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就在兩人閑談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道聲音,語氣中帶著點不確定:“班長?還有……倪雪?”二人轉身,看見一個男生,是他們曾經的高中同學。男生看清兩人的臉,也印證了自己的猜想,驚喜地開口:“原來真的是你們!我在後邊看著還有點懷疑,看背影感覺很像,但是想象不到你們會走在一起……你們什麽時候變得關係這麽好?”“上大學之後,”蔣冬河笑笑,“對了,提前祝你新年快樂。”倪雪也說:“新年快樂啊。”等到男生的背影漸漸走遠,倪雪看向蔣冬河,也學著喊:“班長。”“以前怎麽沒聽你叫過,過了這村沒這店了,現在不是班長,也管不了那麽多人。”蔣冬河唇角那抹笑意未消,“怎麽,隻管你一個啊?”倪雪短暫地沉默了片刻,才說:“好啊。”--------------------同班男同學轉頭在明雅中學論壇吐槽:誰懂,剛才在路邊看見倪雪和蔣冬河了,就十班的那個倪雪和蔣冬河,互相看不順眼的那倆人!我親眼所見哈,倪雪吃冰糖草莓剩了一顆,轉手就喂給蔣冬河,蔣冬河竟然還真的吃了!他倆還祝我新年快樂……臥槽我該不會是在夢遊吧?!評論區睿評樓主:講夢話的純癲子。明天也更,還是期待大家的評論噢=3=!第38章 38 我的當晚,倪雪與蔣冬河迴到家,見到了蔣父蔣母。在蔣冬河打開門前,倪雪又一次難以自抑地感到緊張畢竟這不是他真正意義上第一次見到蔣冬河的父母。高中時,馮博承為了幫他出氣,曾經帶著他去過市東農貿市場,也正是那次之後,讓倪雪和蔣冬河的關係變得更差。而現在,無論是二人關係,還是倪雪自身的心態,都發生了堪稱翻天覆地的轉變,倪雪難免忐忑,隻希望那對夫婦可以不計前嫌,或者可以給他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蔣冬河之前已經對父母簡單介紹過倪雪,一進門就自然而然地說:“我和倪雪迴來了。”倪雪懷裏還抱著一台洗碗機,頗為正式地鞠了一躬,開口道:“叔叔阿姨好,我是倪雪,是冬河的同學和室友。”這還是倪雪第一次這麽稱唿蔣冬河。平常他隻叫蔣冬河的全名,或者像剛才那樣開玩笑地喊班長,但他聽過蔣母這麽叫蔣冬河,他認為這樣會顯得親昵一些。客廳裏亮著燈,蔣母坐在沙發上,率先招唿倪雪:“哎,快進來快進來,老蔣你看這孩子長得多招人喜歡,白白淨淨的。”蔣冬河接過倪雪手裏的洗碗機,放進了廚房。蔣父注意到這個物件,問道:“過來玩還帶什麽東西?”兩位夫婦都說不收,拒絕的理由也跟蔣冬河預料的一致,倪雪故作苦惱:“就是我的一點小心意,不貴重的。而且這麽大一台機器,我也不方便帶走呀。”蔣冬河:“收下吧,正好年夜飯不用洗碗了。”蔣母又拉著倪雪寒暄一陣,倪雪也乖巧地有問必答。一見到倪雪,蔣母簡直怎麽看怎麽喜歡,說:“小雪,後麵幾天讓冬河帶你在這好好玩。”蔣冬河:“媽,他就是本地人,對晏城比我熟。”蔣母瞪他一眼:“你是不是欠揍?”蔣冬河笑了笑,轉身去廚房切了一盤水果,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借著光亮,倪雪也得以好好打量蔣冬河的父母,這對夫婦都是最尋常的勞動者的模樣,麵容普通,中等身材,臉上因為勞累過早地生出許多皺紋,蔣冬河的長相並不像他的父母,甚至找不出一點相似的地方。倪雪心中有些疑惑,難道這就叫做基因彩票嗎?入夜後,蔣夫蔣母迴到他們的房間休息,倪雪也跟著蔣冬河迴到臥室。房間太小,隻有一張桌子一張床也不顯得空曠,倪雪打開行李箱,取出睡衣換好。這迴他們要實打實睡在同一張床上,而不是像露營那晚隔著一層睡袋,蔣冬河問倪雪:“你睡裏邊還是外邊?”“你還是睡裏麵吧,”蔣冬河想了想,“我對你的睡相不放心。”相比起蔣冬河,倪雪睡著後就沒那麽老實。兩人還在第一個出租屋的時候,倪雪常常在睡著後從沙發滾落到地上。對此,倪雪沒法指摘蔣冬河,先一步爬上了床。沒過一會兒,蔣冬河關掉房間的燈,躺在倪雪的身邊。四周一片寂靜漆黑,倪雪隻聽得到他和蔣冬河沉穩均勻的唿吸聲。他本以為跟蔣冬河睡在一起或多或少會心猿意馬,沒想到反而會令人安心下來,再加上一整天的勞累奔波,困意很快像潮水一樣席卷而來。迷迷糊糊間,倪雪又喊了一聲:“班長。”蔣冬河也還沒有睡,輕笑了一聲,聲音聽起來比倪雪清醒一點:“這麽叫上癮了是吧?”“嗯,可能是想補迴來……蔣冬河,如果現在迴到高中,我一定……”倪雪越來越困,聲音也越來越輕。“一定什麽?”最後一句話已經如呢喃一般低微難辨:“……一定不給你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