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


    匕首刺下,可是手上觸碰的卻不是人的軀體,而是帶著不久前還躺在此處的人遺留下的溫度的床被。


    君青雉捏著手中的匕首,目光閃爍的看著懷中突然出現的白貓,眼睛在這黑夜中晦澀不明,似有流光閃過。


    突然察覺到懷中的白貓動了動,身體快於大腦。手中的匕首已經位歸原地。


    易萌萌是受驚嚇醒來的,她憑借著小動物的直覺,就算在睡夢中也會知道危險的警示。


    可是當她醒來時,看到的隻有大寶兒睜開的雙眼,小心髒停了一瞬,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恢複成了白貓,心瞬間迴歸原地。


    看著大寶兒清明的眼睛,想了想,可能是做噩夢了?


    然後努力拋開周公的盛情邀請,掙紮著湊上前去給個安慰。


    “喵嗚”熟悉的嬌嬌軟軟。


    君青雉感受到攀著他往前湊的白貓,麵無表情,手卻往上抬起。


    可是還沒碰到白貓就被下巴上的濕意給整僵硬了!


    整個人深深的停留在貓舌舔上的那一瞬間。


    空中懸著的手仿佛被無形的繩子束縛。


    良久後,小小唿嚕聲此起彼伏的響起,打破了眼神清明的人的僵著。


    手最終還是落了下去,無力的,落到了一旁,沒有觸碰原本的目標。


    或許是這夜色太濃,擋住了所有外露的情緒;亦或是對眼前的場景波瀾不驚,床上的男子最終緩緩闔上了雙眸。


    翌日清晨,第一縷陽光擊退濃鬱的夜色,君青雉睜開了眼。


    清明的眼神,哪裏有平日剛醒來時的惺忪?


    看到眼底的倦色,分明是一夜未睡的模樣。


    君青雉目光下移,看著懷中睡得依舊死沉的白貓,所有的情緒經過一夜的醞釀已經很好的被遮掩下去,眼底的色彩平淡無比,和往日別無二樣。


    他尚且都能重活一世,那麽這世間的奇事再添上一件,就算讓自己又親自碰到又有什麽呢?


    隻是皇帝的真身就是一隻白貓,還是後來經曆過什麽才幻化成白貓的模樣?


    若是真身就是一隻白貓,那上一世為何會在他初入宮時那般對待他,而後又無時無刻的安慰著,陪伴著他?


    要是經曆過什麽幻化成了白貓,又是為什麽變成白貓?是她被動的成為還是主動成為白貓?若是主動,目的又是為何?


    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一個有一個的疑問盤旋在他心頭。


    可——


    君青雉手指撫上白貓順滑的皮毛,指尖在觸碰下慢慢移動到了白貓的後脖頸上,停留在那裏,不再動作。


    這些都改變不了他家族滿門被血斬的事實。


    君青雉的眸色很淺,可同樣的在陽光下又格外明亮,然而這明亮下的冷色卻分外明顯,明顯到隻要微微闔眸便能察覺帶那眼底深處的涼薄和冷意。


    手指在時間的流逝下慢慢合攏,一點一點陷入潔白無瑕的皮毛,透過毛絨絨的觸感碰到了那流動著血液之上的皮膚。


    像是感受到了什麽,正在沉浸在睡夢中的白貓忽然打了個冷顫。下一刻眼皮就似動非動,隨時都能夠醒過來。


    已經貼近皮膚的手指在察覺到那微微顫抖的痕跡時,刹那就收迴了手。


    目光就那般不冷不淡的注視著顫著睫毛,悠悠睜開雙眼的貓兒。


    易萌萌在意識稍微清醒的時候隻感覺到脖頸上似乎又什麽離去,沒有多想,就被自己身下的肌膚給吸引了過去。


    心頭一喜,顫顫睜開眼的同時爪子也迅速出動。


    一邊軟乎乎的來個“喵嗚”撒嬌賣萌乖巧一連串會心大法,一邊爪子不老實的來迴摩挲著大寶兒瓷白般的肌膚。


    撒嬌撒的快,甚至還把貓臉一個勁往上湊。


    聽到熟悉的貓叫聲,君青雉眉眼一動,可是在感受到自己胸膛上不斷蹭動的毛絨絨感覺時,眼底似有幽光閃過。


    當看到貓兒一個勁兒的往自己身前湊,胸腔上的爪子似乎有了理由。那一瞬,他對自己的猜測有了幾分懷疑。


    可以為自己馬甲依舊捂得嚴嚴實實,沒有暴露出一點點的易萌萌依舊撒著歡的喵喵喵,就想著給自家大寶兒一個好的早晨。


    看,軟綿綿的貓叫聲,是一個清晨的開始,更是美好一天的開始囁~


    君青雉這一日像是要好好享受生活一般,把所有的事物都推了,什麽也不做,就在那裏抱著白貓享受這春日的陽光。


    春……日?


    忽然想到這兩個字的君青雉臉唰的黑了,如同黑墨水一般的深沉。


    可下一刻又詭異的恢複了原樣,甚至還頗為悠閑的捏著小點心喂白貓。


    易萌萌的心也跟著君青雉突變的臉色忽上忽下,現在看到君青雉恢複了原樣,瞬間鬆了一大口氣,看也不看投喂過來的食物,一下子叼在嘴巴裏,舌頭一卷,卻不僅僅是把點心卷在了嘴巴裏,更是不小心觸碰到了君青雉的指尖。


    貓眼仿佛有怔愣閃過,可去細細看,又好似什麽都沒有,依舊澄澈的讓人心生歡喜,一眼就可以看到底。


    手捧一本野怪雜談的君青雉在感受到指尖上濕濕的觸感以及那濕潤的感覺停留了一瞬後,看著手中雜談的眼眸攸地深了下去。


    而此刻正沉迷於自己占了驚天大便宜的易萌萌吧砸吧砸嘴巴,三下五除二的咀嚼小點心,就要把細碎咽下去。


    可突然爆在口腔中的滋味讓她瞬間想要吐上一番。


    馬的,哪個喪盡天良的把點心裏摻香菜沫沫了!


    口腔中的感覺太明顯,太黑暗,讓她再也不管什麽沉醉在占便宜的幸福中,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我要吐,我要吐,我不要香菜啊啊啊~


    卻沒有發現在她跳下去四處亂竄的時候,身後人嘴角勾起的弧度。


    似悲似喜,冷冷清清又夾雜著清明,最終歸於“逮到了”的釋然。


    可是釋然之後卻是掙紮。


    君青雉看著不遠處埋在茶杯裏恨不得一輩子不出來的白貓,輕輕的一聲歎息,低不可聞,最終飄散在空氣中。


    她殺了他滿門,卻又在一輩子又一輩子的時光裏救贖他。


    有些賬,是算不清的!


    自從吃了一口那滿是香菜味道的點心後,就像是喪失了精氣神的白貓看著眼前的魚,頭一次把充斥著小怨氣的目光看向了自家的大寶兒。


    為什麽?


    告訴她為什麽?


    為什麽要在小魚兒身上放香菜?


    蒼天啊,到底是為什麽?


    想要梗著脖子扭過去,不搭理自家大寶兒,也不想去眼前散發魚香又散發“迷人味道”香菜的小碗碗。可是目光再觸碰到大寶兒柔和的麵容時,所有的僵持,自我決定要生零點五秒時間的氣的白貓上一秒還在保持冷硬的心裂開一條縫隙。


    “怎麽不吃?不合胃口嗎?”


    輕柔的聲音飄過來,鑽進了白貓的耳朵裏,酥酥麻麻的,下一刻,這聲音就飄到了那裂開一條縫隙的小心髒裏,所有的冷硬瞬間土崩瓦解,輸得一塌糊塗。


    白貓依舊梗著脖子,隻是再一次卻不是拒絕的模樣。反而深仇大恨的盯著眼前的小魚碗,目光灼灼,像是要把眼前食物盯出來一個洞。


    久久僵持著,遲疑,掙紮,仿佛要到永恆。


    最終都躲不過一聲“原來真的不和胃口啊!看來以後我還是不要做飯了,連隻貓兒都不喜歡……”


    輕輕飄飄的聲音淡的幾乎不可聽聞,可貓耳朵尤為靈敏。


    抖了一下,貓兒眼中的掙紮愈發深沉,可是剛才的那句話裏麵的失望好像變成了一個小刷子,一直不停的摩擦,摩擦,讓她想要忽視過去。


    可是事實卻是越忽視越明顯。


    突的,隻見那掙紮許久的貓狠狠睜大眼睛,啊嗚一口叼著魚飯飯就往外麵跑。


    就算是香菜味道在口腔中逐漸蔓延,一點一點的變得深沉,也沒有鬆掉分毫,更沒有吞下去一點點。


    君青雉原本看到白貓要吃魚而微微上揚的眉尾,卻在貓兒叼著魚驟然變成叼著魚就跑的動作而瞬間陰沉了麵孔。


    片刻後,君青雉悠悠站起身,姿態端美,一步一蓮花的朝外麵走去。


    “哪個方向?”


    被主子沒由頭的話弄的有些懵的暗一很快就反應過來,手指抬起,指向一個方向。


    當君青雉找到白貓時,看到的就是在他懷中素來大膽的貓兒窩在樹幹上,舔著爪子,時不時的給地上一隻三花貓一個目光。


    而那三花貓嘴巴裏赫然就是不久前出現在餐桌上的魚飯。


    場景不知怎的,有些溫馨。


    君青雉站在遠處,看著那有些溫馨的場景,輕嗬了一聲,短促而細微,很快就消失在空氣中。


    暗一看著主子轉身離去,有些不解的皺起眉頭,他為何覺得主子現在好像很危險?


    不能招惹的危險?


    正在舔爪子的易萌萌忽然抬起頭看向一個方向,眼中出現疑惑。


    是錯覺嗎?


    為什麽她好像聽到大寶兒的聲音了?


    應該是錯覺,很快易萌萌就收斂了心神,仔細盯著樹下的三花貓一點一點把帶有香菜的魚給吃完。


    這才晃悠悠的邁著貓步往自己的住宿去。


    身後傳來一聲喵叫,易萌萌的腳步沒有停頓,繼續往前走。


    “喵嗚啊~”大佬,啥時候還有小魚幹吃嘎?


    “喵嗚~”不知道,再過不久我就會走了,可能以後都不會有小魚幹吃了。


    “喵嗚啊~”那真可惜了!


    “喵嗚”嗯啊。


    隨口迴了一聲,結束這短暫而又有些雀躍的交談,白貓眯著眼睛往前走。


    不可惜的,和大寶兒迴家一點都不可惜,很幸福!


    這輩子最好的事情就是這樣了!


    用用久久的在一起。


    懷揣著這樣美好的心情,易萌萌美滋滋的躥迴窩,瞄準大寶兒的方向,像一個小炮彈一般躥了過去。


    一邊還嗷號號的喵嗚著:大寶兒,很快就可以迴家了~


    然而所有的興奮在撞到刹那出現在她必經路上的手臂,因為反作用力的作用,瞬間跌到地上的時候,被懵逼取代!


    這是什麽情況?


    “喵嗚啊~”委屈巴巴~


    為啥子?嚶嚶嚶~


    一天體會到兩次香菜大殺器的毀滅性擊打,又被許久未出現的阻攔而打擊到的白貓就那樣癱軟在地上,巴巴的瞪著可憐兮兮的眼睛,控訴滿滿。


    喵嗚聲像不眠夜一般,一點也不斷。


    可是大寶兒好像就沒有聽到她的控訴聲一般,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理會她。


    易萌萌眼中出現茫然。


    接著就是悲傷和痛苦。


    大寶兒竟然忽視了她!


    易萌萌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不死心的想要驗證這不是真的,心神疲憊又悲傷的艱難站起,搖搖晃晃的朝大寶兒走去。


    慘兮兮的捏著小細嗓子”喵嗚“一聲,這可憐樣比暴風雨過後飽受摧殘的花兒更惹人憐愛。


    君青雉眼眸閃了閃,眼底的冷硬依舊存在,隻不過像是想到了什麽,那份冷硬最終被假意的柔和替代。


    放下手中的書卷,彎腰抱起賣慘的貓。


    易萌萌看著自己被抱起來,開心的不能自己,她就說,大寶兒是不可能那樣對自己的,剛才,剛才的情況是意外。


    “怎麽了?這副慘兮兮的小可憐樣?誰欺負你了?”溫和的聲音而出的氣息擊打著白貓的耳朵尖,柔和的不像話。


    易萌萌努力忽視掉心裏那抹不對勁,然後高興的想著:看吧,她就說是意外,大寶兒都承認的,大寶兒剛才沒有發現她,隻是意外。


    再三強調,像是要把心中的那抹不自在徹底抹去,事實上也就是如此。


    背上熟悉的順毛讓易萌萌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撒嬌,這個時候必須撒嬌,然後賣慘。


    順著背上的力度,蹭了蹭,易萌萌軟乎乎的又喵嗚一聲。


    依偎之意再明顯不過。


    夜晚降臨,這些日子以來頭一次成功的借助賣慘大法光明正大的討得大寶兒床鋪一枚的易萌萌喜而泣極。


    小嗓子哽咽的不要不要的,淚眼朦朧,好不可愛,好不可憐。


    感受到又被抱緊的力度,易萌萌簡直喜大奔普啊。


    又軟乎乎的喵嗚一聲,陷入沉眠中。


    一直觀看了全局,把自家宿主的作死大路從頭看到尾的略略略在看到君青雉暗淺色眸子越發明亮也越發冷冽的時候,在心裏悄悄下了一個決定。


    暴露馬甲的事情還是不和自家宿主白扯了。


    畢竟它啥都沒看到,就醬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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