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的一篇,上麵這樣寫著:“老頭子,我突然有些害怕,上次跟你提到的那個奇怪的事情,最近又出現了,雖然頻率不太高,孩子們也說我隻是有些累,記不住事情了而已,我開始也以為是這樣的,但就在昨晚,我明明是在臥室裏麵睡著的,但一早卻是在客廳醒來,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我竟然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老頭子,你說我是不是病了?失憶?健忘還是什麽?我不敢跟孩子們說,怕他們擔心,更怕他們因此就不再讓我住在這裏,那樣我就不能繼續陪你,希望一切都是我想多了,好好睡一覺,可能就會好了吧!”


    看到這裏,曾念念不知為何,仿佛能夠感受到曾祖母那種對於不明原因的‘失憶’的害怕,乃至恐懼,那麽地無助,也不願求助。


    如果曾祖父在,會怎樣迴應她呢?而曾祖母這個樣子,難道當時家人就沒有一個人有發現嗎?記得占司南說,他來島上居住之前,曾祖母基本上都是一個人住的,除了一些節假日,家人會來,大部分時間,用奶奶的話來說,她喜歡一個人,清靜。


    看了日記,曾念念覺得清靜或許是一個原因,但也有一個原因,這個木屋別墅就是曾祖父設計建造的,曾祖母這應該也是想著這樣安靜的地方,有著她跟曾祖父太多共同的記憶,如果可以,她想留下來守護也是更近接觸她的愛人吧!


    那麽到底家人是什麽時間發才現曾祖母的這些異常呢?真的等到了某個節假日,占家其他人過來,而且又碰巧碰上了曾祖母再次出現這樣的狀況嗎?


    再翻開下一篇,日期是一個多月之後了,並不是所有故事都有那麽多的巧合。


    “老頭子,我今天出事了,走出門去買菜,然後是被大家送迴來的,這條路我走了那麽多次,怎麽會不記得迴家的路呢?我再也忍不住,在他們麵前哭了,因為我隻記得我出門要南北通透買菜,其它的,什麽都不記得了,我害怕,害怕極了,我到底是怎麽了?村長問我要不要幫我叫孩子們迴來,我其實是不想的,但是,我真的害怕,你又不在,到底要不要告訴孩子們呢?”


    這是第一次曾祖母以一個問號結束了當天的記錄,跟之前不同,之前的她會在發現了一些問題後,找到一些解決的辦法,哪怕那個方法是睡一覺就好了,透過日記,寥寥數字,她的害怕和猶豫,躍然紙上。


    因為記日記這個習慣,曾念念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曾祖母所經曆的這段恐懼期,那麽奶奶呢?是不是也有這樣的一個過程,也是一個人去麵對,那個時間,她也是害怕的吧?但,自己竟然一點兒都不知道,隻是乖乖聽奶奶的話,住校,少迴家,好好學習,想著考上一個好的大學就是對她最好的報答。


    奶奶太傻了,付出那麽多,到了她有需要的時候,竟然還是想著自己,而自己也好傻,號稱聰明,怎麽就猜不到奶奶的孤單跟害怕?


    想著奶奶,曾念念的眼淚滑過眼角,滴落在日記本上,心裏默默地說著:“奶奶,對不起,我忽略了你!”


    頓了頓,曾念念繼續看下去,曾祖母猶豫的結果是什麽?到底有沒有告訴她的孩子?


    跟著的一篇時間是一周後,對比前麵來講,間隔短了一些。


    “老頭子,我想了幾天,做了一個決定,我不知道接下來我會怎樣,心裏還是很害怕,會不會忘記的事情越來越多?會不會連你都忘記了?後麵這一句是開玩笑,你已經刻在了我的心底深處,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忘記你。還是說迴正事,你還記得之前我們一起為司南他們準備的禮物嗎?每一個孩子都有的戒指,本想著等他們結婚時再逐一送出,但現在,他們都過了二十歲,卻沒有一個結婚的,我怕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所以,我想現在就分給他們好了,也算是完成了我們兩個說好的約定。


    然後,我就可以沒什麽遺憾地繼續在島上陪著你守著你,估計也就距離跟你團聚的日子不遠了,我期待著那一天。”


    沒有答案,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告訴家人,所以,占司南那天拿出的就是這個禮物?是曾祖父和曾祖母一起準備好的那個?最後自己沒有戴上,心裏泛起了一絲遺憾,那個時候如果她沒有猶豫,曾祖母是不是又會少了一些遺憾?


    再下一篇,就是最後一篇,寫的人似乎也感應到這可能是最後一篇,內容格外的多了一些。


    “老頭子,今天孩子們都過來了,其實我隻是叫了老大兄弟過來而已,孩子們都很忙,能少打擾,就少打擾,但是除了幾個重孫沒來之外,他們竟然都來了,我想,一定是村長背著我跟他們說了些什麽,不管怎麽樣,他們來了,我有些高興,把禮物分給他們,他們也沒說什麽,也沒有問我什麽,但我想,他們應該是有事瞞著我,然後我就假裝要午睡,等他們以為我睡了之後,又悄悄起來,把門開了一條縫,然後就聽到他們在客廳裏麵討論,雖然我有時不記得事情了,但好在我的聽力還在,他們說什麽,我聽得非常清楚。


    家勇說了好多,我聽得不是太懂,後來他媳婦小影又給解釋了一下,我是真的生病了,他們說很可能是其中一種什麽症,名字有些複雜,但症狀跟我是基本一樣的,他們說這個情況會越來越嚴重,不記得家在哪裏,不知道時間,慢慢失去一些感覺,好多人好多事物都會跟著不認識……


    真的會是這樣嗎?越聽,越是害怕,因為這個病不能治好,一點兒機會都沒有,最好的情況就是延緩,聽到這些已經夠了。躺在床上,我的腦子很亂,這個時候真的希望,我聽到的都不是真的,他們隻是開玩笑,我隻是做夢,我的害怕,不是怕最終會死去,比起這些,我更加害怕的是有一天,可能我會控製不住地忘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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