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蹙眉。


    畫川盯著她,“你最好是說真話。”


    甬道中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華霜到底不放心,進了洞來。


    月奴咬牙切齒,怨毒的盯著我,“你以為,殿下為什麽不告訴你?”


    華霜臉色突變,急怒的低斥,“月奴!你閉嘴!”


    月奴眼中跳動著嗜血而瘋狂的火苗,已一字一頓的說出,“你熹央!是未死的妖王夭濇!”


    妖王夭濇?!


    華霜麵如死灰。


    一記悶雷在我頭頂炸開。


    畫川怔住,旋即暴怒,“你胡說什麽?!”


    同時,手中匕首脫手,重重貫入她的琵琶骨。


    月奴似不知痛,咧著嘴狂笑,狀似瘋狂的問我,“如此,你們還能心安理得的遠走高飛嗎?!”


    “你……”


    我向前走了一步,眼前一黑,不知所以。


    身子失了控,重重墜入深淵,又冷又黑的水不留情麵的灌入我的口鼻。


    我知道自己又在夢中。


    因為害怕見到那一襲紅衣,我用力的閉緊了雙眼。


    耳邊有冰冷的氣息,她飄渺如鬼魅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向我,“報仇啊!報仇啊!”


    我捂住耳朵,卻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


    窒息感漸漸將我困住。


    “報仇……報仇……”


    我終於聽清,她說,“夭濇……報仇啊……報仇……”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驚聲尖叫。


    睫毛抖了抖,我終於從噩夢中掙脫,慢慢掀開了眼簾。


    華霜又哭又笑,“姐姐!姐姐!”


    畫川抱我在懷裏,大大鬆了一口氣。


    我偏頭,首先看到華霜,再轉移視線,又看到地上已經昏死過去的月奴。


    畫川小心翼翼的托著我,問,“熹央,你感覺如何了?”


    “夭濇……報仇啊……報仇……”


    那聲音在我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我身體如陷夢中,僵硬得不能動彈。


    “送我去妖界,我要見妖王。”


    ……


    在趕往妖界的一路上,畫川一直勸我,“熹央,那月奴瘋瘋癲癲,她說的話不能當真,那前妖王夭濇故去四萬年,六界之中誰人不知,怎麽可能說複生就複生,更不可能說你是她。”


    華霜也勸,“對啊,姐姐,當初殿下告訴我時,我就覺得著事情著實古怪,你要真是前妖王夭濇,那不就成了妖王的妻子,也成了太子殿下的舅母了嗎?”


    畫川瞪了她一眼,“華霜,你少說話。”


    華霜這才自知失言,有些懊惱的打了一下嘴。


    其實,他們不用勸,很多事情,或許隻有妖王能給我答案。


    夭濇像一個魔咒,在我腦海中越來越清晰,若不是她死不瞑目,冥冥之中影響著我,那就真如華霜所言,我,就是她。


    我一路沉默,直到到了妖界。


    在千丈崖瀑布下,我腳步一頓,“你們就在這兒等我吧。”


    華霜忙道,“姐姐,讓我陪你去吧。”


    畫川也道,“對啊,熹央,你一個人去,我們不放心。”


    我搖頭,“我想一個人去。”


    很多話,我想自己去問清楚。


    “可……”華霜還欲再勸。


    畫川遞給她一個眼神,阻止了她未出口的話,然後扭頭對我說,“我們在這等著你。”


    密室兩端,一端通往千丈崖,一端指向安毓的寢殿。


    暫居此處的幾個月來,我第一次敲響了密道頂的暗門。


    略等了一刻,暗門緩緩推開。


    安毓俯身,向下探出一隻手。


    我猶豫片刻,伸手扶住了。


    被我握住的手指些微發僵,溫柔的笑意從他眼底漫開。


    他是什麽時候,這樣喜歡我了?


    安毓引我出了藏寶室,到了寢殿外間。


    他沒有先問我有什麽事,隻一笑,“我這隻有紅袍一樣,仙子嚐嚐?”


    說罷,挽袖煮茶。


    我也沒著急,對麵坐著,沉默的看著他。


    這個妖王,其實生得極好,甚至與扶蘇很有幾分相似。


    迴想之前種種,他如此位高權重,本可俯視六界,卻偏偏在我身上停留太多的目光。


    他說,因為我與夭濇容貌相似。


    可僅僅隻是容貌相似,值得他冒險救我嗎?且這冒險,是與天界為敵的冒險。


    他說,因為希望有朝一日,扶蘇登上大統,能允他以政權清明。


    可因為這一次的鋌而走險,很可能他根本看不到那個“以後”。


    紫砂茶壺架上小爐,炭火紅亮。


    他靜靜等著水開。


    我問,“你知道我為什麽來?”


    安毓端坐對麵,笑容溫柔,“是。”


    “我是誰?”


    我很平靜,因為任何答案,我都有準備。


    壺中水滾沸,輕煙繚繞,遮住他的表情。


    他答,“夭濇。”


    那日,妖界初初遇你。


    你從太子扶蘇的袖口中跌出來,明亮了我四萬年來黑暗痛苦的生命。


    我忍不住要喊你,要抱你。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試探,試探你是不是就是我的濇兒。


    所以,我挑動魔族右支起事,順理成章的將你留在妖界,將你送到濇兒的故居。


    你去過的那個九惠洞,被設下重結,若你不是夭濇,你或許可以進去,但卻永遠都不出來。


    原諒我,曾經冒著那樣大的風險去試探你,因為自重見你的那一刻起,我便早已經認定你就是她。


    我在寒潭口等了三天三夜,你知道看到你從寒潭口出來的時候,我有多麽多麽欣喜嗎?


    隻恨不能立刻與你相認,可我知道不可以,因為我看出來,這次迴來的你和過去的你是不一樣的。


    曾經,妖界沒有鳳儀花。


    是你曾說,你喜歡這樣熱烈而張揚的花,我便為你種滿了妖界。


    所以,我帶你去看那片花海,執意要送一枝給你。


    後來再見你,就是在大莽山了。


    我特地早去了半個月,故意偶遇你,故意請你幫忙,婉轉的將那支我親手做成卻在四萬年前沒能交給你的簪子送給你。


    與你的一切,都能讓我滿懷欣喜。


    再後來,我驚聞你殺害東海七公主並被打入無界地獄,我幾乎控製不住自己,想要衝上天界救你。


    我遍尋六界,得到一塊可破除世間一切結界的極寒之鐵,將其鍛造成一柄巨斧,讓阿穆帶著它去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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