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聽的,可不是她這奉承,“誰問你這個了?我隻問你,如今我頂著的這副假麵,美還是不美?”


    華霜這才將注意力完全放在我這張新臉上,不過也就一眼,就得出了“不美”的結論。


    “不美?”我一愣,明明剛剛安毓還讚了‘極美’的。


    華霜誠實的點頭,更加仔細的形容,“小眼睛,塌鼻梁,嘴巴太小,額頭有點高,別說在妖界,就是丟到人界去,一瞬也能在人群中走丟了。”


    我苦著臉,暗暗傷神,“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華霜撇嘴,“我說真的。”


    ……


    身上的鞭傷捱了小一個月才都結了痂,出奇的癢。


    每夜,我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我可憐兮兮的求了扶蘇幾次,他才同意我出洞去小範圍活動,但必須佩上忘霄。


    洞穴比鄰人界,靈氣並不豐沛,所以很少有妖物將修煉之地選在這裏。


    我樂得清靜,每日帶著華霜在叢林裏穿來繞去,這兒采一把花,那摘一捧果子,過得跟泥猴似的。


    華霜和我都是能吃的,但也僅限於能吃,動手能力幾乎為零。


    安毓來送藥給我,見我們兩個吃果子吃得皮都綠了,當時沒說什麽,當天晚上就遣了阿穆來給我們送吃食。


    大大一個籃筐,有糕點麵食,還有烤鵝蒸雞。


    我們在人前還能矜持,阿穆一走,兩個人就風卷殘雲般爭著搶著將東西都送進了肚子。


    躺在洞頂懸崖曬月光,我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這一籃筐的飯食,一嚐味道就知道是雲婆婆的手藝。


    之前聽說她和彎彎因我而受波及,我特地讓華霜去看望過,當時華霜迴來時還說她們傷得不重,如今我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她們卻連麵也不曾露過,今日偶得她們的消息,竟是從這一籃飯食中。


    不過,既然雲婆婆已經能洗手做飯,想必傷已大好了吧?


    我扭頭看華霜,“你記不記得雲婆婆和彎彎受傷後被安排在了哪裏?”


    華霜仰躺在地上,正翹著二郎腿,一圈圈揉著圓滾滾的肚皮,撐得連眼皮也不樂意掀一下,“妖王陛下說,讓你暫時不要去看她們。”


    “妖王說?”我翻身起來,“妖王什麽時候跟你說的?你怎麽也不知道跟我說?”


    華霜懶懶的迴答,“就上次妖王說的啊,姐姐你又沒問我,怎麽能怪我沒主動跟你說?”


    我咬咬牙,俯身掐住她的臉,“小蹄子,你到底聽誰的?”


    “哎喲喲,疼疼疼!”華霜齜牙咧嘴,卻不知求饒,“我自然是聽殿下的,殿下讓我盯著姐姐,不許姐姐到處亂走。”


    我“哼”了一聲,手上掐得更用力,氣勢洶洶的威脅道,“你以後隻能聽我的,別的誰也不許聽!”


    正掐架,扶蘇便來了。


    他站在崖邊,背後是浩瀚星海,好看得緊。


    “你們這是做什麽?”


    華霜得了救兵,猛地掙脫我,翻身躲到扶蘇身後,氣鼓鼓的告狀,“殿下為我做主,姐姐打我呢!”


    我捋了捋袖子,“嘿呀嗬,小丫頭你會告狀了是不是?”


    華霜腦袋往扶蘇背後一縮,可憐巴巴的喊,“殿下救我!”


    扶蘇望著我一笑,並不打算為我們誰主持公道,“熹央,畫川想見你。”


    我微怔,旋即明白過來,“他把執夏帶來了?”


    扶蘇點頭。


    很多事,是時候有個說法了。


    ……


    相見的地點選在梵巫山上。


    我去了烏木簪,恢複本來麵貌,臉上的傷正在結痂,看起來比新傷時還要醜。


    這種“興師問罪”的場合,萬萬輸不得氣勢。


    扯了一條白紗,蒙住下半張臉,隻留一雙眼在外邊,還特意對著鏡子練習了半天的“目光狠戾”。


    夜色朦朧,小院掩在層層紅葉中,一盞孤燈始終亮著。


    走到門前,我腳步一頓,強逼的那點氣勢洶洶瞬間散去。


    雖然在心裏說了千千萬萬次,是執夏負了我,一切都是執夏的錯,但當真準備好了要清算這些是是非非,我卻突然想起她曾經對我的好,想起她曾經撕心裂肺為畫川流過的淚,也想起那日天牢中,她臨去時的那一聲“對不起”。


    扶蘇輕輕握住我的手,給了我一個安定的眼神。


    我勉強一笑,上前去推開了院門。


    畫川和執夏等在花廳裏,分兩邊坐在客座上。


    進門後,畫川忙起身來,“熹央。”


    執夏表情淡淡的,抬眸瞥了我一眼,又將目光垂到了腳尖。


    時隔半年,她仍愛穿那身紅衣,但卻瘦得撐不起衣裳了。


    我盯著執夏,一動不動。


    畫川有些緊張,怕執夏這樣的態度會惹惱我,便低聲提醒她,“執夏。”


    執夏嘴角浮著一絲冷笑,睃了一眼畫川,又將冷冰冰的目光對準了我,“熹央,是我欠你的,你要殺就殺。”


    “你……”畫川咬牙。


    我比想象中更加平靜,“你們先出去吧,我有話單獨對她說。”


    畫川有些緊張的看向扶蘇,而後者則對他點了下頭。


    兩人方出門去。


    畫川很不放心,一步三迴頭,最後反身關門的時候還咬了咬牙。


    執夏的臉在晦暗的燈光下陰暗參半。


    她冷冷的盯著我,“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我施施然在她對麵一張椅子上坐下,緩緩說,“就算你不怕辜負畫川一副為你的心腸,你也隻看動起手來,我會不會輸你。”


    執夏“哦”了一聲,向後靠在椅背上,“熹央,我與你幾百年交情,你幾斤幾兩我會不清楚嗎?”


    我皺唇一笑,“你盡可試試。”


    執夏也笑,“你不必與我百般廢話了,你今日讓畫川帶我來,要麽為了殺我,要麽為了羞辱我,盡管動手就是。”


    “殺你?”我盯著她的眼睛,“你認為,我一定要殺你?”


    執夏迴視著我,眼底全是冷笑,“熹央,你是什麽人,我最清楚,當初隻是我先動手對付了你,所以所有人都以為是我對不住你,但隻有我知道,如果擋你路的人是我,你也不會為了什麽‘姐妹情義’而對我手下留情,如今你裏子麵子全占著,即使殺了我也不會有人說你的不是,我可不信你會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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