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虧欠,我最虧欠的就是畫川吧。


    他愛我愛到骨子裏,自遇見到如今兩百多年,他對我百般千般的好,順著我,讓著我,從沒有一件事不依從,即使麵對不可能、麵對危險,他都願意不問原因,義無反顧陪我去闖一闖。


    我沉默片刻,問,“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是執夏殺害七公主來陷害我的呢?”


    這一點,我實在很想不通,執夏已經得到了畫川的承諾,她的願望即將要達成,她應當拚命守住秘密,萬分小心才是,怎麽會讓畫川抓住把柄?


    扶蘇告訴他的?也不該啊,依扶蘇的意思,他知道我要瞞著畫川,也一直在幫我這樣做,若我當真有什麽三長兩短,他殺了執夏就了事,也萬沒有去告訴畫川的道理。


    畫川眼神變得冰冷,“她太小心,想要瞞住所有人,在扶蘇找到安兒之後,她甚至為了脫罪而不惜對一個如此衷心於自己的人下毒手。”


    我一怔,“所以,安兒不是自殺,是執夏殺了她?”


    畫川搖頭,冷笑著諷刺,“她如此待人,別人卻不一定這樣待她,安兒是自願死的,為的就是保護一個想要因為一己私欲而害死自己的人。”


    言至此,他突然一頓,像是怕這樣的指責會讓我對執夏更加深惡痛絕,便又忙補充道,“熹央,執夏一步錯步步錯,可歸根究底,都是為了我,錯的都是我,所以,讓我去替她贖罪,讓我去補償吧。”


    不,畫川說的不對。


    執夏成了今日這副樣子,不怪任何人,隻怪她自己,有任何後果也都是咎由自取,對她,我不願放過,也不願原諒。


    可看著眼前的畫川,如此脆弱、無助、哀求,我不可能不心軟。


    我看向他,“我要見執夏。”


    畫川知道我這是退步的意思,眼中盛滿感激,拱手對我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謝你,熹央。”


    我能看出,他鬆了一口氣,卻沒有絲毫欣喜,或許對於他來說,替執夏向我求情真的隻是礙於責任不願做又不得不做的事吧。


    畫川道,“我這就去找她來。”說著,就往洞外走。


    “等一下。”我叫住他,“今日我時辰要到了,等不及她來,改日,我再告訴你在哪裏見麵。”


    畫川點頭,“好。”


    一炷香時間過去,洞口響起腳步聲。


    旋即,扶蘇扶著爺爺進洞來。


    爺爺有說有笑,還在關心扶蘇功法練得如何?酒量如何?


    扶蘇應得心不在焉,目光逡巡於我與畫川之間,見我倆臉色都不大好,神色便有了些探尋的意思。


    爺爺坐在躺椅上,笑眯眯的對畫川說,“好小子,你今日帶的酒甚好,甚好。”


    畫川勉強扯出一絲笑,“上神喜歡就好,改日我再帶來。”


    陪著爺爺胡說八道了一會兒,便眼看天色將明。


    我們三人紛紛告辭離去,還沒走出洞門,爺爺如雷的唿嚕聲就已響了起來。


    迴去的路上,我縮在扶蘇的袖子裏悶不吭聲,想起畫川和執夏這段孽緣就腦袋抽疼。


    扶蘇低聲問我,“怎麽了?”


    我撇嘴抱怨道,“還不是畫川,他求我放了執夏。”


    扶蘇倒沒怎麽意外,“哦”了一聲,問我,“那你答應了?決定既往不咎?”


    “當然沒有。”我氣鼓鼓的說,“我沒死,執夏可以不用為我抵命,可東海七公主呢?她無辜受死,難道不該有人承擔後果嗎?還有安兒,她頂多一個幫兇而已,也因為她死了,這筆帳又該怎麽算呢?”


    扶蘇沒再說話,駕雲而去。


    ……


    梵巫山上,小小別苑,天色將明,天幕變成了深藍色,一盞昏黃的燈在風中搖蕩。


    扶蘇送我進門,雲婆婆立刻迎了上來,“嗯嗯嗯……”


    她關切的目光在我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大約是在問我“有沒有怎麽樣?”


    我對她笑了笑,“婆婆別擔心,我沒事。”


    雲婆婆點點頭,這才想起要讓我們進去,急忙側身,請我們進門。


    彎彎隨後趕來,看到我時明顯鬆了一口氣。


    扶蘇眼底漆黑,有意打量雲婆婆和彎彎兩個人。


    不用說,他定是因為她倆對我太過於關切的態度而生了懷疑。


    這件事,我還一直沒來得及和他解釋清楚呢?


    我打了個嗬欠,笑向彎彎和雲婆婆道,“忙了一宿,實在困得很,我去睡一會兒,早餐、午餐都別叫我吃了。”


    迴到房間,剛剛在人前告辭的扶蘇已坐在窗前茶桌邊等我。


    他手裏轉動著茶杯,等我解釋。


    我奪過他手裏的茶,仰頭一飲而下,滿足的長舒了一口氣,“嘖嗨……”


    “扶蘇,前妖王夭濇,你可知道麽?”我問。


    要想解釋清楚,大約隻有從那些六界史書上開始了。


    扶蘇點了下頭。


    我又問,“你見過她沒有?”


    扶蘇搖頭,“前妖王夭濇逝去六萬年,彼時我不過初生孩童,無緣相見。”


    我攤了攤手,“我也沒見過,不過他們都說我與那妖王模樣生得極其相似。”


    扶蘇手指微頓。


    我繼續道,“花神這樣說,妖王這樣說,雲婆婆和月奴都這樣說,而他們似乎都與這位妖王有著匪淺的關係,所以,便因為我這張臉而高看我兩分,都對我很好。”


    “哦?”扶蘇眼神微黯,盯著桌上已空了的茶盞,不知在想些什麽。


    “扶蘇?”我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你怎麽了?”


    扶蘇迴過神,對我微笑道,“沒什麽,你也累了,這便早些歇著,明日我有些忙,隔天便來接你走。”


    我點頭應好,送他離開。


    一天內,兩次封印,我也的確累得很了。


    不消一刻,便昏昏睡去。


    我做了很長很長一個夢,夢中是自由的天地和山水,一位紅衣姑娘,麵覆紅紗,坐在碧色水潭邊,一雙柔荑白嫩細膩,攪動如鏡的水麵。


    甜甜的笑聲,宛若銀鈴,舒爽而自在。


    突然,一襲白衣從天而降,重重砸進潭中,激起浪花洶湧,最後歸於平靜,圈圈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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