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緯羅殿出來時,扶蘇隻說,一切交給他來處理,又囑咐我說,“就在宮裏待著,不要再出去跑了。”


    我不敢不答應,忙不迭的承諾,“你放心,我定乖乖的。”


    又迴了後院我住的小房間裏,華霜正在小院裏熬藥,見我迴來,忙站起來對我福了福,“熹央姐姐。”


    “嗯。”我點點頭,問她,“月奴迴來了嗎?”


    華霜搖頭,“月奴姐姐沒有再來過。”


    “嗯。”我因心中有事,便沒有再說什麽,徑直進了房中。


    忐忑不安的等了一會兒,月奴還是沒有來,華霜卻捧著藥碗敲門進來。


    小小一方黑木托盤,放著一隻盛著黑漆漆的藥的青玉小碗,旁邊是一隻手心大的同色低口碟子,碟子中放著兩枚梅子蜜餞並一顆奶白色雪花糖。


    華霜笑著將藥碗捧到我的麵前,“姐姐,快將藥喝了吧。”


    藥氣蒸騰,聞起來就又苦又澀。


    我皺了皺鼻子,“你先忙別的去吧,這藥就擱一擱,我待會兒再喝。”


    華霜立刻露出為難的樣子,“可是……殿下說了,讓我看著姐姐把藥喝下去,不然不許離開呢。”


    我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笑著與她商量道,“你就說親眼見我將藥喝了就是了,我一定不戳破你……”


    話還沒說完,華霜臉上已露出十分驚恐的表情來,連連擺手道,“不行啊不行啊!”


    我將她手裏的藥接過來放迴到一旁的托盤裏,拉著她在我身邊坐下,繼續勸她,“怎麽不行?我最怕吃藥,你日日煎藥,又要磨著我喝掉,又累又浪費時間,多不劃算!與其這樣,倒不如咱們兩個達成協議,我不吃藥,你難得煎,這樣豈不是我們兩個都好?”


    華霜瞪大了眼睛,慌道,“蒙騙太子殿下,這可是大罪啊!”


    我趁熱打鐵,引導式的繼續勸道,“隻要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知道啊,對不對?”


    “不不不!”華霜腦袋搖成了撥浪鼓,連忙站起身,從桌上重新端起碗,雙手奉於我麵前,“熹央姐姐,你就不要為難華霜了吧,蒙騙太子殿下的事兒,華霜是萬萬不敢的啊!”


    “可……”我還欲再勸。


    華霜眼中已聚上了瑩瑩的淚珠,捧著藥碗的手又往我麵前湊了湊,“熹央姐姐,你快喝了吧,若是嫌藥苦,我還給你準備了蜜餞呢。”


    我愣了愣,喝個藥而已,怎麽急得都要哭了。


    無法,我隻能咬咬牙,接過藥碗,捏著鼻子,一飲而下。


    “嘖啊!”我發誓這藥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苦!


    華霜忙將小白瓷碟遞上來,“您吃顆蜜餞吧。”


    我忙拈了一顆塞進嘴裏,勉強壓住舌苔上的苦澀。


    華霜抿嘴一笑,“好多了吧?我幫姐姐試過了,這可是最最甜的一種蜜餞呢。”


    看著華霜此刻堆滿了笑的臉,我有種上當受騙且後知後覺之感。


    “哦!”我指著她,不滿道,“你個滑頭,原來竟是騙我的?”


    “呃…”華霜忙掩住口,暗自後悔的皺著眉頭,下一刻,又笑得燦爛如花,百分殷勤的將手裏的小白瓷碟子往我麵前送了送,“熹央姐姐,你再嚐嚐這個雪花糖,這可是殿下親自吩咐讓拿給你下藥吃的呢!肯定甜得不行。”


    這話題轉得實在生硬。


    我不禁扶額暗歎,要知道,我可是裝模作樣的一把好手啊,眼淚撒嬌樣樣玩得得心應手,沒想到到最後居然著了這小丫頭的當了。


    可偏偏看著她那笑臉,我又生不起氣來,這就像是麵對麵看著自己,不管自己有多皮多胡鬧,我還能跟自己生氣嗎?


    想到這兒,我第一次認認真真的打量起華霜來,年紀與我相當,白白嫩嫩的臉似乎都能掐得出水來,一雙杏眼又大又亮,秀鼻高挑,唇色豔灩,竟與我有四五分的相像。


    我不禁疑道,“你原是哪裏侍候的?我怎麽以前沒見過你呢?”


    好歹,我也在印棲宮做奴婢做了上百年,共事的仙婢仙娥上百者眾,雖不見得都能叫出名字,但怎麽也能瞧個麵熟,偏偏華霜,我卻從未見過,好似就是昨兒我受傷後,突然冒出來的。


    華霜答道,“我是昨兒才上界的,姐姐不認得也是正常。”


    “昨兒才上界?”我微微驚愕。


    扶蘇親自指派著來伺候我的人,我自然是信得過的,可卻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才上界,就得了扶蘇的信任。


    也不知是扶蘇對她的底細、人品都很清楚了,還是就想交一張白紙到我的手上,讓我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嗯。”華霜點頭,解釋道,“我從人界來,曾受過太子殿下的大恩,得殿下安排著學了規矩,昨兒被召上界。”


    “哦。”這樣一聽,就覺得合理很多。


    她十分真誠的看著我,笑眯眯的說,“殿下讓我從今後都跟著熹央姐姐,照顧和保護姐姐,我一定會做好的。”


    說實話,我很喜歡華霜。


    遇見執夏,她救過我,又待我真心實意的好,所以我喜歡她;月奴活得小心翼翼,我對她是滿滿的心疼,便決意待她好、保護她;華霜與她們都不同,她讓我感覺很舒服、很親近、很信任,這種喜歡是沒來由的。


    華霜收走了藥碗,又去給我尋來一大碗的糖糕。


    我心中有事,就連好吃的也不能調起我的興趣。


    “砰砰砰。”敲門聲響起。


    “是月奴嗎?”我一麵問,一麵忙去開門。


    “是我。”房門被打開,正是月奴。


    我忙讓她進來,反手又合上了門。


    沒等她落座,我已著急的問道,“怎麽樣?你可將話告訴給執夏了?她怎麽樣?”


    月奴口幹舌燥,正提著茶壺倒水,見我著急,沒待喝,就忙答道,“已經說了,執夏上仙倒沒說什麽,就是神情有些懨懨的。”


    說完,她匆匆往嘴裏灌下整整一杯水,似覺得不夠,又倒了杯水喝了。


    我心裏知道,執夏怕是也聽了那些風言風語了,她的難受肯定不會比我少,隻可惜扶蘇說不讓我出門,不然我定要去她麵前向她解釋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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