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元正居然還有兒子?修道未成,這些道人可都是不會娶親的啊,怎麽他倒有了兒子了?之前也沒有聽說過,不過也不難想明白,這元正可不是個不近女色的主,不然何必拘著一個晚娘這樣的大美人在身邊?


    想到這兒,我才知為何元正會因晚娘的舉證而情緒激動至此,多納掌握著元正兒子的性命,若隻有元正自己死,則隻要那封契書一日不浮出水麵,多納就不敢輕易對元正的兒子動手,可眼下,契約已出,多納已死,沒人知道元正的兒子在哪兒,也沒有人能解得了他身上的蠱毒,所以,他怎麽能不恨?


    元正突然發出“嗯嗯嗯”的怪叫聲,下巴尖努力朝晚娘的方向蹭了蹭,似乎有話要說。


    “各位上仙。”晚娘先開了口,目光在眾人臉上掃視一圈之後,最終定格在滿臉是血的嗜良身上,“元正大逆不道,私下對諸位上仙,尤其是魔君多有詆毀,他說……”她似有猶豫,囁囁了半晌也未說出口。


    我不由納悶,現在這時候,她怎麽還告起狀來了?難道成熱打鐵求自己、求家中姐妹的平安,不更合時宜麽?


    畫川皺眉,輕聲提醒,“你說這些做什麽?”又扭頭對身邊的一位小道說,“將她押下去。”


    那魔君嗜良卻生了興趣,揚手製止了正欲上前去的小道,“且慢。”又微眯了眼盯著晚娘,“哦?他還說什麽?”


    “他說……”晚娘作出畏懼的樣子,最後卻是一咬牙,答道,“他說,魔君串謀天界奪兄長王位,娶兄嫂,如今即使登了王座,也不過是……不過是……”話到最後,她又猶豫著不肯說了。


    嗜良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一字一頓的追問,“不過是怎樣?”


    “不過是……不過是……”晚娘瑟縮著肩頭,看起來柔弱又驚慌,“不過是個膿包,自己魔界的事兒還沒理清楚,就隻知道夾著尾巴做天界的狗,天界給兩根骨頭就笑嗬嗬的看著大門,不給時,就隻能縮在牆角搖尾乞憐,他還說……”


    晚娘的話還沒說完,嗜良已留下一串幻影,頃刻已到了元正麵前,揚手揮開押住元正的兩位道人,虎臂一探,掐住元正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


    元正受傷頗重,像個木偶一樣在嗜良手中蕩來蕩去。


    “狗娘養的雜種,你也敢來膈應我?!”說完,手上一用力,便聽得一聲“喀嚓”骨頭折斷的聲音。


    所有人,包括扶蘇在內都沒想到嗜良敢當堂殺了大莽山的人,故都沒有準備甚至沒想過阻止。


    元正眼睛瞪得老大,腦袋一偏,已是斷了氣,汩汩的血便從其口中湧了出來,順著嗜良的手流進了他寬大的衣袖裏。


    嗜良“哼”了一聲,重重將元正的屍身狠狠摜在地上,又是“喀嚓喀嚓”數聲骨頭折斷的聲音。


    晚娘“啊”的驚叫了一聲,跪坐在地上,掩唇而哭,似乎是被眼前這血腥的一幕嚇狠了,可我分明看到她水珠子一樣的大眼裏全是冰冷的笑意。


    她是故意的,故意引得嗜良殺了元正,她可當真是好心思,不知是提前已有這樣的打算,還是見到嗜良後臨時有了如此想法,不管是哪一種,都足以讓人驚歎她的聰明。


    扶蘇、三靈哪一個不是聰明人,我都能看出晚娘是有意為之,他們自然看得更加清楚。


    嗜良嘿嘿一笑,轉頭對靈壽元君道,“元君,本君就替你行刑了吧,這樣豬狗不如的人在這世上,多活一刻都是不配的。”說到最後,他雖是在笑,但眼底的光已經徹底暗了下去。


    魔君殺人,且殺得還是個被判處極刑的犯人,雖不妥,但靈壽元君也不好說些什麽,隻能看向導致這個局麵出現的始作俑者,他冷冷的道,“殿下女子,你所言若不屬實……”


    靈壽元君話還沒說完,晚娘已伏地叩首道,“小女子自知罪孽深重,不配得諸位大仙一個‘信’字,故願以死謝罪,以死相證。”


    此話剛畢,伏地不起的晚娘突然劇烈的抖動了一下肩膀,身子一軟,已經側栽倒在地上,黑色的血絲順著她的嘴角緩緩淌下來。


    畫川臉色微變,三兩步移行換位間已到了晚娘跟前,跪蹲著將她撈進自己的手臂,急急運功,便欲救她。


    “不要!”晚娘用最後一絲力氣擋住了畫川逼近她心口位置的手。


    畫川怔住,動作也頓了下來。


    晚娘勉強翹起唇角,一笑便伴隨著一大口黑血,她喃喃低語道,“不……不要救我……這一次,不要救我……”


    畫川皺眉,低聲道,“你會死的。”


    晚娘長長的唿出一口氣,如釋重負般的歎道,“死,才好呢……”


    畫川蓄滿仙力的手掌終是漸漸垂了下去,晚娘力氣漸漸失去,臉上卻掛著淡淡的笑意,“多……多謝……多謝你……”


    她頭歪枕著畫川的臂彎,正好對著我們所坐的這個方向,似乎是她氣力喪盡,垂死之時的無意為之,可是我知道,她的目光是落在寇玉身上的。


    寇玉呆坐在原地,臉色煞白,渾身僵直,雙手握成拳,分放於兩膝,竟有些顫抖。


    晚娘嘴角動了動,似乎說了個什麽字。


    畫川忙傾耳去聽,“你說什麽?”


    晚娘展唇,漾出一個絕美的笑容,無力的垂下了手臂,終是香消玉殞。


    這場持續一日的審判,最終以一個凡界女子的死畫上了句號。


    走出殿門,我們每個人都有些悶悶的,尤其是畫川。


    他的衣袖上還沾著晚娘的血,燦若嫣色,格外醒目。


    執夏有心安慰,忙笑著岔開話題,“咱們快些迴清暉園去吧,曉德還在園子裏等著我們呢。”


    “嗯。”畫川點點頭,將袖子折起來用絛帶紮住,把血漬被裹在裏麵。


    正欲離開,匆匆從殿中出來一小道,唿道,“殿下留步。”


    我們皆迴身看去,那小道已至麵前,拱手作揖道,“殿下,靈壽元君尊上請您與其他幾位上仙移步到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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