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今這一切突然就沒有了,被無情的殘酷的現實砸得粉碎,被那些燃燒的硝煙和戰火焚燒得灰飛煙滅,影蹤全無,勁風吹來,一切便成了虛無……想到這裏丹宏心裏不禁抽搐了一下,再看看眼前這工棚,便就想到有一天它也會灰飛煙滅成為虛無,心中便不禁湧起一股寒意。難道陪伴我度過這漫長黑夜的集體溫暖在本質上竟然是如此不堪一擊的虛弱朽弱的虛無……?如果是這樣,那麽我該擁抱什麽去陪伴自己度過這漫長黑夜呢?沒有啊,沒有啊,除了這些,我什麽也看不到呀,我什麽也觸摸不到啊,我什麽也想象不出來啊……


    那麽在師傅師公他們那個集體溫暖與眼前這個工棚的集體溫暖之間又有什麽不同和區別呢?感覺前者更象是自己的家自己的親人而後者更象是自己的鄰居,朋友。然而最主要的區別是前者是集體性地祭天敬天,敬拜唯一神,向袘唿告祈禱,而後者是集體性地燒香燒紙錢,敬拜祖先,聖人,聖君,聖王和財神爺,灶王爺甚至文殊普珠地藏如來等各路神仙,各路菩薩,各種佛。就其真誠度來說,前者無疑高於後者。因為他就常常看到師傅師公他們自我悔恨,悔罪的麵容與姿態,在曠野的大地仰望星空,麵向那創造這存在世界的上主,口中迸出靈魂的語詞,痛哭得象無助的孩子,那場麵與情景特別地真實和衝擊人心。


    而這些情形在這些燒香燒紙錢的場麵中完全看不到,他們雖則也虔誠,但眼中沒有痛悔的淚水,自罪的痛苦,有的更多是祈求祖先們,聖人聖賢們,聖君聖王們和財神爺灶王爺媽祖並及觀世音,地藏王,文殊普殊如來佛等各路神仙,各路菩薩和各種佛等對自己個人命運的保佑,對自己家人親屬的保佑,而且這些保佑的內容也大多是世俗欲望的滿足。尤其是在一些煙火很旺的地方和寺廟,那種紛紛搶著燃點第一柱香的瘋狂場麵,那些衝不到前排的人們,就紛紛把手中的青香紅香高香甚至紙錢紙銀紅燭等一紮一紮地往那中央的火盆裏投擲,喧鬧甚至起哄,場麵委實熱鬧不堪……那些繚繞的煙霧,嗆得人鼻息難受,唿吸不暢……


    丹宏對這些人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反感,覺得他們不僅汙染環境不說,還把一種本該是祈禱敬祀弄成一種世俗功利的投機行為,從而將一種本該是超越性的神聖的信仰人性世俗化,人性醜陋化……縱觀全場全程,這些人全然沒有自我悔罪的眼淚與神聖的敬畏,有的隻是一種世俗功利的狂歡與熱鬧。


    想著想著他漸漸進入夢鄉……


    夢裏他又見到了父親,他向他問起自己心中的困惑,飛龍說道:“人的靈魂的本質是孤單的,這種依靠人海戰術來解除靈魂孤單的做法,實質上是一種逃避,掩蓋,轉移,而並非是對靈魂孤單的事實與本質的終極解決。正象你如今的試圖依靠集體的溫暖來尋求一種永恆的安全感,尋求一種對自我靈魂孤單的終極擺脫,都屬於是找錯了對象……因為每一個自我靈魂都是上帝的造物,靈魂與它的創造者分離,它就必然要陷入一種終極性的無助,無依,孤單和虛無的狀態。集體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是你的靈魂的創造者,他們又怎麽能根本性地解決你的靈魂的孤單的問題呢?又怎麽能阻止你心中那種虛無感的產生呢?而祖先,聖人聖賢聖君聖王也是人,他們對此同樣是做不到。至於財神爺灶王爺玉帝文殊普殊觀音地藏如來等也不是你的靈魂的創造者,所以也愛莫能助。故而這樣折騰和熱鬧狂歡過去之後,人的內心孤單依舊,每每落幕時分,笑容最是寂寞。人的自我意識與靈魂是上帝的創造與賦予,要想真正終極性地解決它的孤單本質,唯有迴歸它的創造者與賦予者的懷抱……所以每晚你應該枕著上帝的懷抱入眠,而不是其它……”


    “爹啊,我現在飄零在外的這個地方的人們正是世俗信念的堅定信仰者,掙紮在世俗的痛苦中,也沉湎在世俗的狂歡中。在這裏有一種現象,就是不僅是底層平凡的民眾百姓,還是那些明星人物,顯赫麗族,每一個人在自己單獨的世界裏的時候,在自己孑然孤身的時候,看起來都有一個心靈的唿喚和祈禱,都有一個與上天交流並向其唿告籲請的時候,我從中也看到了他們身上有一種靈魂氣息的流動,然而當他們合在一起時,當大家聚攏一堆交往交流時,卻開始了對這靈魂流動氣息的消解,對這心靈唿告與祈禱的消解,剛才還是一把向天唿告籲請的眼淚此刻已變作對此無所謂的掩飾,幾乎每個人都是這樣……此刻的交流與談話中,他們已經把神聖變成了玩笑,把痛苦變成了娛樂,把不幸變成了審美,相互之間插科打諢,取悅吹捧,熱鬧狂歡……於是原本來自於自己心靈曠野的唿告,籲請與祈禱等等,極速退行降格為一種世俗欲望草原的策馬狂奔……”丹宏說道。


    “是啊,當他們與他人相處時,當他們處在在群體的世界裏時,總就會不由自主地立即戴上了虛假與表演化的麵紗和麵具,於是靈魂的痛苦與祈求不與他人言說和交流,而是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這些方麵在他人麵前屏蔽起來,隔離起來,事實上就表現為在這些方麵對他人的不信任,為什麽會有這種現象和情形?那就是在我們這兒的社會裏,在我們這兒的群體生活的世界中,缺乏一種大家共同認可並接受的那種屬靈的超越性的終極信仰,因而也就缺乏這種群體性的屬靈情感與共同話語,因此一個人的屬靈痛苦與祈求隻能獨自向天訴說,而不願意也不太可能與他人交流。”飛龍說道。


    “然而為什麽那種對痛苦,神聖與不幸的消解的世俗性功利快樂與欲望滿足卻能成為他們共同的熱鬧狂歡呢?”丹宏問道。


    “這恰恰正好說明了在他們的共同話語裏有關上帝信仰的缺位缺席,正好說明了在他們的共同的信仰裏已喪失了曾經遠古有過的敬天祭天的傳統。因此隻剩下祖先祭祀敬拜,隻剩下各種帶有明顯世俗化特征和人性弱點特征的各種低級神的祭祀敬拜,隻剩下世俗的熱鬧歡歡……”飛龍說道。


    “這傳統是怎樣喪失的?”丹宏問道。


    “就是被崇奉極權獨裁的專製君王給斬斷的,就是被鼓吹君王專製極權獨裁的法家給斬斷的。民眾百姓對那種超越自己之上的至高神的祭祀敬拜是他們不樂於見到的,因為這有拉低他們現世權威的觀念性危險。你想想,一旦民眾百姓能夠直接與那唯一的至高神對話交流而不再需要通過他們,那麽他們手中握有的絕對權力無異就會受到民眾百姓的普遍質疑。為了永葆手中的絕對權力,他們下意識地本能地要必須這麽做,然而這樣一來,曆經歲月的消磨與遺忘,在芸芸民眾下百姓之中就自然喪失了那種直接與那唯一至高神對話交流的習慣和傳統,而隻能被局限在世俗的祖宗祖先與各路低級神的敬祀敬拜的世俗熱鬧狂歡中。因此這種終極價值信仰的喪失,退行,降格為世俗欲望的熱鬧狂歡的情形,正好說明了這種世俗熱鬧狂歡的精神的特質正是在向專製極權獨裁的君王大權與絞刑架的卑躬屈膝,頂禮膜拜。所以但凡因這種卑躬屈膝和頂禮膜拜而獲得大量好處與利益的所謂華貴與美麗階層,統統喪失掉了靈魂和精神上的華貴與美麗,而隻剩下雖有姣美容顏,俊朗麵孔,光鮮外表,華麗服飾,但其精神靈魂卻已變得極為令人可憎,厭惡,作嘔的臭皮囊。一個人如果真正有靈魂的反思,就不該被這些臭皮囊所吸引,並為之打動,著迷,而是看穿其肮髒,醜陋,汙穢與虛朽的本質,果斷逃離它們,並向著真正的精神靈魂的美麗急速前行……”飛龍說道。


    “嗯。”丹宏點點頭。


    約模午夜時分,龐楚,唐長篤,王壯,羅代方等人叫醒了大家,複興溝的那批貨物終於到碼頭了,現在他們要將這批貨卸下,然後送往複興溝。其時丹宏才剛入夢不久,還有些睡眼惺忪,困意十足的,但他咬咬牙,橫了心堅忍著穿上衣服就去卸貨,鄭量,曹哲永,陳曉重他的也紛紛起來,穿好衣服,到碼頭上去卸貨。


    夜晚送貨尤為艱難,每個人手中都得舉個火把,貨物捆綁好馱在馬上,走到無路的地方,就得翻山,因山路極其陡峭狹窄,馬匹已根本排不上用場,隻得由人將貨再卸下然後用繩綁在自己背上,一手持火把,一手抓握樹枝藤蔓艱難上山,而另幾個人就將馬匹原路帶迴。本來龐楚心裏想讓丹宏,哲永負責將馬匹原路帶迴的,但一想到他二人昨天的高談闊論,尤其是哲永對自己的頂撞叫板,心裏就很不是滋味,就愈加堅定了要想讓他倆吃吃苦頭,體驗體驗什麽叫做真正的生活的想法,遂斷了這個念頭,改叫其他兩個人負責將馬匹沿路帶迴……


    這種困難是可想而知的,二人不久就體驗到了這種營生的艱辛。沉沉下墜的貨物將麻繩吊得直直的,勒得肩膀生疼,淅淅瀝瀝的雨點偏偏又灑落下來,撲到在臉上,迷糊著視線。眾人趕忙停下互相幫著對方把背上的貨物用隔水的皮布遮紮好,繼續上路。雨水不僅模糊人的視線,還滲進人的肉身,讓人冰涼得難受。這還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抓握藤蔓枝條的手,一刻也大意不得,一個疏忽和失手,就可能連人帶貨一起墜落下山崖。路又滑得不行,對抓握藤蔓枝條的手的考驗也就更大了。眾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走過了這段陡峭的山路,進入一個相對平坦的地緩坡地帶……


    然而這平緩的坡路也不好走,因為兩邊高中央低,水都灌流到了中間,人便完全是踩在水中行走。水中不僅混著牛類,而且泥濘不堪,將人的雙腳陷得很深,每拔邁一步都相當艱難。不一會兒功夫,哲永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了,丹宏就拽著他,幫他使上一點勁。就這麽強忍著堅持著,終於又邁過了這一段漫長的牛糞沱牛屎蕩。


    走到前麵一處拐角的山坡時,眾人剛卸下貨物停下來休息不久,正吃著幹糧幹心飲水補充能量,不想那山體突然滑坡,緊接著大麵積崩塌,而混濁的泥石流也洶洶湧來。眾人嚇得起身就逃,全然來不及顧得上地上的貨物,畢竟逃命要緊啊,身後的泥石流緊隨而至,瞬間吞沒湮埋了地上的貨物,眾人隻得折向而逃。等到達一個相對安全的地帶時,早已經兩手空空。哲永則已累得躺在地上再爬不起來。


    “完了,完了,這下迴去怎麽向雇主交待啊……?”羅代方焦慮愁苦地說道。


    “那又有啥不好交待的呢?遭遇了這個山體滑坡,又是泥石流,能保住小命已經燒高香了,還能怎樣?這自然災害誰預料得到?雇主不可能連這點都不能通情達理吧?”龐楚說道。


    “是呀,這種事誰想得到呢?要是這點都不能理解,那就真的太沒有人性了。”王壯說道。


    “這迴可要賠得夠慘啊……”唐長篤說道。


    “那也是雇主的事,我們又有什麽錯呢?”王壯說道。


    “哎喲哎喲……”哲永身體酸疼得呻吟起來。


    “起來走喲,還躺在這兒等死嗎?”龐楚對他說道。


    “我起不來了,走不動了,就算是要死,也隻能死在這裏了……”曹哲永說道。


    “瞧你這點出息,就點事兒就把你嚇趴下了嗎?”龐楚說道。


    “不是嚇趴下了,而是累趴下了。我實在是走不動了,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快要虛脫和耗竭了,看來今晚我恐怕得要死在這裏了……不過能夠死在你們身邊,我也感到很滿足和欣慰了……”哲永說道。


    “你還是苦吃的太少了……”唐長篤說道。


    “放心吧,你死不了的,你的命大著呢,長著呢……”王壯笑道。


    “放心吧,你死了我們會幫助你照顧你老爹老媽的,你就放心去吧……”龐楚開玩地說道。


    “幾位隊長,你們就別再逗笑哲永哥了,他恐怕是真的有些難以堅持了……”丹宏說道。


    “你呀,真是心善心軟。不過說實話,這些情形我們見的太多了,比他這艱難的都有,人家最後還不是克服和戰勝過去了?他呀,就是苦吃得太少了,真正的生活艱辛和磨難經曆得太少了,才會是今天這副德性和模樣,沒有別的原因。他知道什麽叫生活呀?我話說得不好聽點,別看他活了這麽大年紀,可他連什麽是真正的生活都還不知道,還沒有開始過……連你都比不了,說起來你的出身和家庭條件比他要好得不知到哪邊山上去了……”龐楚說道。


    哲永聽在耳裏,痛在心上,他內心的那塊傷疤被龐隊長戳中和撕開了……人家沒有冤枉自己啊,自己的確真的就是這麽一個人,嘴上吼得兇,其實是一根蔥。成天就隻知道紙上談兵,淩空蹈虛,滔滔不絕,其實不過是一個語言的巨人行動的矮子,不過是徒有其表,葉公好龍罷了。


    “對不起龐隊長,我以前誤解你們了,通過今天這樁事情和經曆我才明白自己到底是有多麽脆弱和差勁。我承認,我之前的人生從來根本就沒有進入過真正的生活,我完全生活在一個人營造的虛幻世界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哲永慚愧而勇敢地說道。


    “你能這樣認識到就好了,其實你並不比誰差,隻是比別人練得少,做得少,經曆得少,因為你的性格,你的膽小,你的畏手畏腳。所以從今以後你要勇敢的去做,不要怕失敗,不要怕丟臉,不要怕被別人笑話和譏諷,做得多練得多,經曆得多,自然就會有真正的實實在在的提高和進步……”龐楚說道。


    “龐隊長說的對,你照著他說的那樣去做準沒錯的。”唐長篤說道。


    “加油!男子漢,要硬起來。”王壯拍拍哲永的肩膀說道。


    丹宏在一旁看了非常地高興,就對哲永說道:“哲永哥,我也認為龐隊長他們說得對,你隻要多去嚐試,多去練習,準會跟現在不一樣的。關鍵是要邁出那勇敢去嚐試的第一步,越是你認為做不到的事情你越要去做,真實情形也許可能並不是你想像的那麽艱難。反而是你認為輕而易舉的時候,可能實際的困難還要大一些。”


    “嗯,謝謝你,丹宏小弟。”哲永點點頭。


    “你知道西方有本書叫聖經嗎?”丹宏問哲永道。


    “知道,但沒看過。”哲永說道。


    “裏麵有句上帝對萬物及人類的指示的話語,叫作各從其類。這就是要分門別類的意思,對人而言就是要作好分工,各人幹好自己所在專業的事情。我們現在的專業就是搬運與裝卸,我們要把自己所在的這個專業的事情做好幹好,要讓自己擁有這個專業性的一技之長。不然就違背了上帝要我們各從其類的意思,白白地浪費了上帝賦予我們的智力。”丹宏說道。


    “嗯。可是我慚愧啊,迴想我迄今為止的人生,哪有什麽專業和一技之長啊?我純粹就是在空想和混日子中度過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現在開始還來得及嗎?”哲永說道。


    “怎麽來不及?也許有些專業是我們並不愛好,喜歡和擅長的,但是為了生計又有什麽辦法呢?既然你去幹了,就要把它幹好,就要把它幹出專業性和一技之長來。人生在世,總得要有一個自己的專業從事和一技之長啊,不管是什麽專業,既然你有機會去與它相遇了,就把它幹成你的一技之長來。當然,能夠去從事自己喜歡和擅長的專業,那自然是更加再好不過的了……”丹宏說道。


    “聽聽,人家年齡比你小得多,可理解和認識卻比你深得多啊……”龐楚指著丹宏對哲永說道。


    “就是,就是。這點我認,我服。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還有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我感覺自己恐怕是很難走出這片山穀了,甚至恐怕很難熬過今晚了……”哲永說道。


    “哎,你還是這毛病。”龐楚說道。


    “挺起,兄弟。”王壯說道。


    “哲永哥,你別怕,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們去田裏找點吃的。放心吧,我們這麽多人在你身邊,就是輪流著背也得把你背出山去……”丹宏說道。


    說罷丹宏與鄭量,殷達,陳曉重等人便摸索著下到旁邊一處田地裏看有沒有什麽尚未挖完的紅薯與土豆之類……


    田地裏空空蕩蕩,別說紅薯與土豆了,連個根須藤須也不好找。大家失望之極。突然傳來一聲驚喜,原來是陳曉重在一處田埂邊刨到幾個還未被挖走的幸存的小紅薯,大家都很興奮,幹勁也就更大了……


    丹宏心想:這也不是個辦法,幾個紅薯能充什麽饑呢?能補充什麽能量呢?能支撐著人走出這片山穀嗎?看來得找點有能量有營養的東西才是。於是他就想到了要下到河溝裏去撈魚。說幹就幹,他挽起褲腿就下到了一處河溝,一撈竟然魚還不少,丹宏大喜過望,使招唿大夥一起過來撈魚……


    不一會兒眾人就人合力撈到了數十斤魚,這下夠了,大夥便生火烤魚,熟後以溪水伴飲下之,竟有津津有味,甚是香醇。每個人都吃得很飽,哲永也補充了能量和營養,體能慢慢複蘇,雖然感冒咳嗽了,但好歹最終也能自己走路了。


    然而火把也沒有了,完全看不清路,又怎麽迴去呢?唐長篤和王壯提議幹脆就近找個能避風雨的山洞暫憩一晚,待到次日天明再走。龐楚點點頭同意了。於是一行人便摸索著尋到了一個山洞處,入得其中休憩……


    一行人早困得不行,互相緊挨著擁抱著取暖,不一會兒便唿唿睡去……


    夢中,丹宏向父親說道:“爹,今天我們一行人險些就葬身在洶湧的泥石流中,感謝上帝,多虧袘保佑我們才僥幸撿得性命。在那生死轉換的千鈞一發的時刻,我心裏其實是害怕極了……”


    “一個人的在現實中表現出來的具體行為,就是他的觀念的真實寫照。你對死亡突然蒞臨的恐懼的行為正是你基督信仰及其觀念秩序不夠堅定,深入,清楚和穩定的表現。但是反過來一個人的觀念又會指引他的行為。正因為你還缺乏穩定牢固的基督信仰的觀念,反過來又會指引你對突發的死亡逼近現象感到恐懼。你有什麽樣的終極信仰觀念,就會對一件事產生什麽樣的理解與看法,就會對自己的人性本能產生什麽樣的重新理解,就會去作出什麽樣的人生選擇。現在看來,因著你的基督信仰及其觀念秩序的不夠深入,明晰,堅定和穩定,導致你對死亡的理解與認識產生了歧誤。然而我可以告訴你,不經曆死亡的考驗,不行過死蔭的幽穀,一個人就不可能獲得真正的靈魂的新生。既然死亡是必須經曆的考驗,那麽死亡在終極的意義上就不算是一樁殘忍,這種觀念理解會使你對死亡不再感到那麽不可接受,甚至對你在看到宰殺雞鴨豬羊牛時不再感到那是一種罪惡。那麽人作為一種現世的生命存在,其價值和意義就不是如何去擺脫這塵世的苦難,而是在這塵世的苦難中去堅持愛與善的選擇和方向,堅持上帝的指引和召喚。”飛龍說道。


    “爹,我每天都在那些繁瑣的日常細碎中度過,總有那麽多永遠也做不完的滿地雞毛般雜遝的事情,以至於我所鍾愛的閱讀和寫作都沒有時間去進行,實現和完成了……”丹宏說道。


    “寫作與想象永遠沒有真實的現實來得殘酷殘忍。為什麽?因為現實中最真實,殘酷,殘忍的那些東西一旦以文章和戲劇的形式呈現出來,受眾是無法接受,承受和麵對的,而出版者出於對自己經濟利益的考慮也無法讓它通過,更何況在一種專橫高壓的製度審核麵前,它更別想呈現在受眾麵前,所以你能從那些文章和戲劇中看到什麽真正能夠震撼靈魂穿透靈魂的真實呢?看不到的,所以要直麵最真實的生活還是要迴到現實中去考察過往,現在甚至即將到來的未來的歲月中的掩藏在那些犄角旮旯裏的真相,把自己的靈魂置身於這樣的現實人生的境遇中,如果僅僅停留在想象的雲端,你將喪失去最真實的明晰,洞悉和清醒……所以你正在麵對和經曆的現實生活的瑣碎雜遝的艱難本身遠比你停留在自己的天馬行空的寫作和想象之中對你自己的成長更具有鍛煉的價值和意義……”飛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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