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飛龍的人頭被掛在城牆上之後,洪亦珍就天天都被噩夢糾纏,常常將她從夢中嚇醒,從未有過悸怕和恐懼侵襲了她的魂靈……數日之後,洪亦珍便將飛龍人頭秘密厚葬於王城通往舊宮的一處私家花園綠地裏,日日抽空敬拜……後來幹脆搬到那處行宮去住……有時半夜驚醒,她便隻身一人來到那墳頭,向飛龍懺悔,與他對話……一晚正在低頭默禱,抬頭時忽而見一白衣者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定睛一看卻是服侍自己多年的老侍女,洪亦珍本想一怒斬她的,但又想到在飛龍墳前豈能再作此惡事?也就悻悻然而作罷了……


    然而幾日後那厚藏在墳塚中寶盒裏的人頭卻悄悄被人取走了……寶盒仍然擱在原處,墳塚也被恢複原狀,看上去就象是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洪亦珍自然是不知情,仍然日日來對話,祭拜和懺悔……


    這人頭是被洪淩達盜走的……當然是受三哥和震雄侄子之托。林震雄希望把這人頭帶到佩潔麵前,以讓她確知雲飛龍已死,從而少去對他的牽掛牽絆,再從而就慢慢將他遺忘……


    人頭送到了林震雄處……看人頭嘴角的仍掛笑意,林震雄不禁有些驚愕,繼而有些肅然起敬,頗感自己自愧不如……


    於是他便將飛龍的人頭裝入一個特製寶匣並放到冰窖裏去冷藏,待到佩潔燒傷完全恢複之後再給予她看……


    受傷的日子裏,佩潔日日被噩夢所纏繞,日日以淚洗麵,眼淚都哭幹了……她心裏想:我那兩個可憐的孩子呀就那樣就離開了這個人世間……老天啊,你為何對我這樣的不公平?!命運啊你為何要對我這般地殘酷?!我的命好苦好悲慘啊……為什麽這世界上所有最倒黴的事偏偏都讓我給碰上了呢?!我究竟這是前世作了什麽孽啊,要遭到這樣恐怖冷酷的報應……?!我活著還有什麽人生價值和意義?然而我也甘願這樣隨他們而去了嗎?那麽我們這個家豈不是真正的全軍覆沒了……不,我現在還活著,越是到這個艱難的時刻我越是要更頑強地活下去,不管是再大的羞辱和不可承受的痛苦……我不能自行了結,斷送自己,我還有大仇未報呢,那淩辱和逼死了我母親的惡人,那淩辱和踐踏了我的惡人,那燒死我兩孩子和廷德風甫天壽等並及那些弟兄們的真兇,我怎能就這樣就放過他們呢……?再說我的無為而治與民眾自治的理想與藍圖也還要等著我去實踐與完成呢……想到這裏她的心情又慢慢平複和鎮靜下來……


    一個多月之後佩潔的燒傷基本恢複,但麵部的疤痕卻難以去除……這樣一來她由一個絕世美女變成了一個看上去麵目可怖的非常醜女了……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幾乎喪失了要再生活下去的勇氣……林震雄就安慰她說:“你放心吧,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和重金請來海外治療這方麵的頂級專家為你醫治,我聽人說他們已經有過不少成功的案例了,所以相信在他們妙手醫術之下,你一定會完全恢複昔日美麗的容顏的……”


    佩潔心裏半信半疑的……不過林震雄既然能說出這些話,能這樣安慰自己,聽上去心裏多少還是有些順心的……然而她現在首要關心的還是飛龍的生死……於是就對林震雄說道:“我個願望不知你能否幫助我?”


    “佩潔公主有什麽願望但講無妨……”林震雄畢恭畢敬地躬身說道。


    “就是希望你能想法幫我營救飛龍……”佩潔說道。


    “佩潔公主的事就是我的事,公主一語,震雄當傾九牛萬夫之力而貫徹執行之……隻是不敢保證雲飛龍此時是否還活著……?倘若還活著,自當盡全力而救,倘若已逝,便是屍身首級也爭取給你拿迴來……”林震雄說道。


    “謝謝了……”佩潔說道。


    過幾日後杯震雄就命人從那冰窖裏取出飛龍的人頭,待到冰氣散盡,恢複常溫後就裝進一個美無比的匣盒裏,給佩潔送了去……


    “佩潔公主,很不幸,我們派的人去時,雲飛龍已經遇難了,被斬了首級,就掛在昭京城正北門城牆上……我爫是花了重金通過秘密渠道將他人頭買了迴來的,現在他人頭就盛放在這個匣盒裏……”林震雄說道。


    “是嗎?謝謝了,就請放在那兒吧,我想一個人靜靜……”佩潔說道。於是林震雄就退了出去,並替她合上了門……


    佩潔反閂了門,就撲到那匣盒邊,雙手劇烈地顫抖著,不敢去打開它……終於,她鼓足了勇氣,將那匣盒打開,映入她眼簾的果然正是飛龍的人頭,她的淚水頓時奪眶而出……


    她仔細地端著他的人頭,撫摸起來,眼淚就吧嗒吧嗒地滴在他臉上,她就去親吻他的臉……


    “你真傻呀,幹嘛要為我們去犧牲你自己呢?不值得呀……你還好有多事還沒做完呢,難道全都要交給我嗎……?讓我一個人去完成和承擔嗎?你真狠心啊,把我一個人留在這世上……不過你也放心吧,待我把那些事都做完了就到那邊來陪你,不過一切都還得聽從上帝的安排……在這之前,我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通過那樣的考驗……?總之隻能竭盡全力了……你笑什麽呢?嘴角露出這樣的笑意……不過但願我到那一天的時候也能像你這樣……願我們能帶著哭聲來,卻帶著笑聲去……飛龍,你安心地去吧,我必要找到那殺害你的兇手,親自為你報仇……”


    這時門外的佛樂聲響起了,她的內心忽而從中感到了寧靜……待佛樂聲完畢的時候,基督音樂又響了起來,她內心又想有流淚和痛哭的感覺了……佛樂聲與基督音樂,到底哪一種聲音更能給自己帶來存在之謎的真相呢?哪一種聲音更能把自己帶去存在之謎的真相呢……?前者使我寧靜,後者讓我悲憫。這是誰在奏響這樂聲?佩潔輕輕推開門,但見一群宮庭樂師正跪在她的房前演奏……


    “誰讓你在這兒演奏的……?”佩潔問道。


    “國君之命,卑臣們理當遵之……打擾到公主了,卑臣等罪該萬死……”有個領頭的樂師說道。


    “沒什麽,我喜歡聽,因此我倒還要感謝你們才是……你們繼續演奏吧……”佩潔說道就關上門,邊聽著那樂聲邊與飛龍說著話……


    往後的日子,這演奏就成固定的每日必有的項目了……而到了晚上,佩潔就將飛龍的人頭放在自己的枕邊與他同床共枕,一起入眠……然而時日一久,那人頭就開始發出異味並開始腐爛……林震雄就對她說道:“依我之見,還是將飛龍兄的人頭盡早入土為安的好……這樣下去也不是一個辦法,並未見得是對飛龍兄的尊重……”佩潔覺得他說得有理,就依了。


    厚葬了飛龍的首級後,佩潔仍然不願出門,隻有在極早的清晨和極晚的夜裏才出得門外踱踱步……丫環,侍女們見了,忙步步亦趨地緊跟著她,生怕她就有個什麽閃失……


    “你們去睡吧,不要管我……”佩潔對一邊們說道。


    她們於是停下步來,低著頭躬著身恭聽佩潔的言語,然而卻不敢去睡……


    “必須去睡,否則明天怎有好精神?”佩潔說道。


    侍女們是站著不敢動……佩潔有些火了,加重語氣說道:“快迴屋去睡,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


    幾人麵麵相覷一番,隻得遵命……


    於是佩潔就一人在庭院裏踱步,時而仰首看天時而低頭沉思……想著想著就漸漸困倦,竟然靠著一塊假山石子就座在地上睡著了……


    跟往常一樣,林震雄一大早就心中甚是牽掛和擔憂地往佩潔往的庭院裏來,立時就看見佩潔竟坐在地上靠著假山在睡,而待女們卻不在她身邊,頓時火冒三丈,氣不打一處來……他連忙扶住佩潔,想把她抱進屋裏,不巧佩潔此時就醒了,見林震雄正著抱著自己,劈麵就給了林震雄一記響亮的耳光……林震雄連忙捂住有些火辣生疼的臉說道:


    “佩潔公主誤會了,我隻是見你睡在地上怕你著涼,故而才……就是要讓你能入屋去睡……”


    “下次再敢碰我,就不要再到我這庭院來了……”佩潔厲聲說道。


    “那是,那是……下次再也不敢了……”林震雄一個動地向佩潔點頭哈腰地陪禮致歉道。


    “這麽一大早你到這裏來作甚……?”佩潔問道。


    “心中甚為掛牽,不知不覺就走來這裏……”林震雄畢恭畢敬地答道。佩潔不知道其實林震雄每日都是如此,隻是往日她還在睡夢中,而林震雄就一直站在她門外直到聽到她有起床響動的聲音才匆匆離去……


    “對了,侍女們呢?”林震雄問道。


    “她們日夜不敢合眼地看護和照顧著我,實在是太累了,所以我就讓她們去屋裏睡了……”佩潔說道。


    “什麽?她們竟敢如此大膽,捺下你一人不管……?”林震雄說著就向那屋將那幾個侍女叫醒……


    “這是佩潔公主的寢臥,你們竟然敢在這裏睡覺……?”林震雄怒聲說道。


    那幾個侍女嚇得一骨碌就爬了起來,渾身顫抖,連雙腳也哆嗦個不停……


    “是我讓他們在這裏睡的,怎麽?不可以嗎……?”佩潔衝上前去說道。


    “這個……畢竟有點主仆不分……”林震雄討好地尬笑著說道。


    “我才不管那麽多,這是我的自由,你最好少管一點……”佩潔說道。


    “那是,那是……”林鎮雄忙不迭地陪笑著說道。


    跟在林震雄後麵的侍官都遠這地候在門口不敢進來……見國君竟然在這個滿臉疤痕的女人麵前唯唯諾諾,畢恭畢敬,不覺有些啞然失笑……因為他們平時所見的國君,完全不是這個樣子,而總是一副強勢逼人,威風凜凜的氣概氣勢,眾人都非常懼怕他……沒想到他竟然在這個女人麵前甘願屈尊君儀君威,百依百順,從未敢提半個不字,著實是非常令人費解……看來每個人都有他的克星啊……


    由於擔心佩潔在房裏憋出毛病,林震雄特意命人特別製作了一個精美異常美麗麵具讓她戴著。她有時候就戴著這個麵具由丫環和侍女陪著出門隨處逛……林震雄對她的行走路線則是完全不設限的,想到哪裏就到哪裏。而且每到一處,所有人都必須對她躬身行禮,畢恭畢敬,禮貌有加……就算是朝中威明顯赫的名臣重將也都俱皆是如此……他們君臣之間的對話與會議也對佩潔開放,並不避諱……林震雄對佩潔的這種信任感令許多人都感到不可理喻,難以理解,但又奈何他不得……


    夜裏獨處一室,佩潔取下麵具,對著鏡子,看見了自己那張滿是斑痕的醜陋不堪的臉,那張連自己看著都感到極為討厭,恐懼和惡心的臉……她心裏想到:我現在的容顏已不忍堪看,以後怎麽還好意思揭了麵具出去見人啊……?更不必說某天再有機會去見自己那些曾經的冷花劍派的姐妹們了……現在我兩子兒子又已經死了,飛龍也已經不在這人世間了,我心裏還牽掛些什麽呢……?難道我的人生之路真的已經是走到盡頭……?難道我的人生再繼續下去真的已經失去了任何價值和意義……?難道我真的該就此了結自己的殘敗破裂的生命……?不,我的無為而治和民眾自治的理想與藍圖還沒有實現和完成呢……我怎能就此放棄?我必須要為這個目的而繼續活下去……而現在我要實現這個目的與願望,還有誰可以依靠呢?單單靠我自己一人顯然是不可能的……通過這些日子的接觸,我感覺林震雄這個人並不像我想象的那麽壞,這個人的思想其實還是很開放的,胸襟其實還是很開闊的,思維還是非常敏銳的,心思還是非常細膩的。雖然對待下屬們的姿態比較強勢,專橫和霸道,但卻也非常善於聽取和釆納別人意見,而且用人不拘一格,唯才是舉,沒有門弟和等級的偏見……她耳邊甚至響起了林震雄在跟手下文臣重將們會談時說過這樣的話:


    “你們辦事要講道理,要遵循公正的原則。當你把一個不講任何道理與公正的執行方式運用在別人身上的時候,這種方式同樣有一天會落到你的頭上。當你把一個遵循公正原則和講道理的執行方式運用在別人的身上的時候,這種方式同樣有一天會迴饋到你的身上……我奉勸諸位不要去當那種失去公正原則的奴才與走狗,我不需要這樣的人。我需要的是要有開放胸襟的人,有靈活頭腦的人,有不被僵化思想觀念束縛的人。我喜歡大家暢所欲言,表達自己心中真實的想法,不要隻是唯唯諾諾,當畢恭畢敬的點頭哈腰的遵命派。隻要你們說的在理,我並不介意你們頂撞我。說實話我並不喜歡一言堂的專製形式與治理方式,盡管我們目前不得不這樣做。專製集權獨裁要顯示它的正義性和合理性,就必須要拿出業績來讓人刮目相看,可是業績從何而來呢?當人們的一門心思與目的隻是為了解決問題時,有沒有業績都無所謂,不在考慮之列,當人們的一門心思和目的無所謂解不解決真正的問題,而隻看重有沒有業績的時候,那麽他導致的結果就是沒問題也要製造問題,因為隻有製造出問題才有業績。倘若這樣的話,人們都悲劇就此注定。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你做的好還是不好的問題,而是你有沒有問題的事情,你沒有問題就意味著他沒有業績,因此你必須要有問題。這樣他才有業績,為了他的業績,你必須要有問題,哪怕子虛烏有也沒有關係。再說了,因為我們的人世間本來就是生活在不完美之中,完美根本就不可能達到,要想吹毛求疵地找出問題還不是手到拈來的事情……所以這裏的重點是,隻要因為業績需要而不能找你的紕漏的時候,你即便是有錯有罪,他也會對你網開一麵,不予追究,定你為無錯無罪。反過來當他因為業績需要而必須要找你的麻煩和問題時,即便你無錯無罪,也會利用你根本就做不到完美的而無法避免的紕漏,而找出問題定你有罪有錯。也就是他想讓你立功你就能立功,他想讓你犯錯你就能犯錯。隻要你有不完美的存在,我們就能抓到你的把柄,關鍵是我們想不想治你……隻要業績能符合我們的利益和生活的安順的需要,我們就會絞盡腦汁,窮盡辦法地去製造彰顯這些業績的數據和事例來,至於有多少無辜者會因此被犧牲和被送進冤魂島,我們根本就不在乎,那也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之內……然而我希望的卻是,一是一,二是二,不能混淆黑白,是非不分,要還原真相。從我們這個國家來說,我們要走出封閉,走向開放,從我個人來說也是如此。因為我認為封閉是專製的根源,開放才是走出專製的原因。在我看來,專製的個人隻有在專製的製度下才能製造恐怖,在非專製的製度下,無論他個人如何專製,也難以製造出恐怖和災難來……一則在那種環境中他將失去個人的絕對權力,二則他的權力將受到來自各種反向製衡力量的監督和約束……”


    林震雄所談的這些不正是自己與飛龍心中共同的企盼與追求嗎?想不到他這麽一個在屬下麵前顯得如此強勢霸道專橫的君王竟然也讚成權力應該受到正反向力量的相互製衡監督約束……真不知道他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是故意在表演給自己看的呢?還是那確確實實就是他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她確實對他有些拿不準,吃不透……


    每天確定化的僵化和固定的生活模式無盡重複與循環,逐漸地地侵蝕著佩潔的精神和心靈,使她處於單調,枯燥,寡趣,乏味,沒勁,無聊,蒼白和空虛之中……慢慢地窒息她心中的想象與激情……然而正是林震雄那種令她有些拿不準吃不透的莫測的神秘感,誘惑著她心裏的好奇,甚至牽動著她的情緒,撩撥起她沉睡和湮埋已久的蠢蠢欲動的複雜的想法與念頭,誘惑著自己要去走入其中,一探究竟……然而,這莫測的可怕就在於它既可能把人引入更為糟糕的深淵,也有可能把人引入希望和美好的樂園與天堂……


    她從林震雄身上似乎看到,一個最壞之人也可以成為最善之人,這也是真實的人性……也許黑暗之中也隱藏著很多光明,也隱藏著很多希望……因此打開黑暗,這裏麵可能也蘊藏著無盡的寶藏……


    然而一個人要打開自己心中的黑暗,就需要開放的胸襟和氣度。因此一個人即便荒淫無恥過,欺騙詭詐過,冷酷殘忍過,邪壞魔惡過……但隻要他肯坦誠,肯懺悔,肯救贖,並抱持一種開放而不是遮蔽的態度,他就還有變化的可能,他就還有從黑暗中挖掘出光明的可能性……她從林震雄身上似乎就看到了這種特質和可能性……


    然而可能性的弊處在於它既可能隱藏著好,也可能隱藏著壞,因此,它既可能湧現出好,也可能湧現出壞……我不能判定被黑暗所遮蔽的就一定全是寶藏,必然也是會有垃圾,齷齪,肮髒的東西的存在……存在的可能性既包含有極美好的一麵,也包含有極糟糕的一麵的東西……既然一切皆有可能,它就不僅僅隻是光有好的可能,而沒有極度糟糕的可能……但他的心胸既然是指向開放,那麽也就意味著他願意使他心中一切被遮蔽的寶藏與美好顯現,當然這同時也有可能使他願意使自己心中一切被遮蔽的糟糕也顯現……而這正是我對他拿不定和吃不準之處,也是對他有些惶疑莫名之處……天使與魔鬼都有可能從他心中那被遮蔽的黑暗之中傾倒出來……我固然希望他心中被傾倒出來的隻是天使與美好,而不是魔鬼與糟糕,但這種希望恐怕就是太過理想化,單一化和單向度化。倘若天使總是與魔鬼混合在一起的,那麽在倒出天使的同時,也會必然性地會倒出魔鬼……對此,盡管我的主觀不願意,但客觀現實未必就會由我之意,遂我之願……然而不管怎樣,我分明感受到了林正雄的價值觀念與我有相似之處,而且他還有開放的胸襟與氣度……正如他自己所說,封閉是專製的根源,開放是走出專製的原因。倘若他能一直秉持開放的作風,那他自己所言的對專製的反感就應該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如此說來,他不僅可以為我所利用,而且還可以真正地與我實現聯手……


    佩潔繼續想到:光有天使和光有魔鬼都不可能對人形成考驗,隻有當二者皆有之時,才會給人提供和形成選擇,對人的考驗也才會形成。這考驗既是選擇什麽的問題,又是一個洞悉這個存在的背後的目的的眼光與智慧……


    是的,目的不明確,則一切就可能是混亂的。我們要明確我們的終極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麽?為了幸福,為了探索真相,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可能因為某種湧現出來的存在的美好就去將之定義為真理和幸福本身,從而遮蔽了那能夠湧現出他們的更大的存在者,更多的可能性。我們需要守護這更大的存在者與更多的可能性,倘若不是這樣,我們就有可能讓自己的追求目的在中途轉向,而遺忘了最初,那麽我們就有可能成為那從存在的寶藏中湧現出來的被我們定義為真理和美好的東西所奴役,從而成為它的奴隸,這樣我們就將自己的最初目的一個終極狀態異化為一個中間狀態,從而相信自己的理性就是上帝,而遺忘了那造就並使我們及這一切都能夠得以湧現的真正存在著的上帝……不知道林震雄他心中是否也有這種敬畏……?佩潔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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