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夢盈遠遠不如奕璨,昭熳厲害,論力氣也完全拗不過傑思與曉津二人,但二人偏偏就是服她管。無論傑思在外麵鬧得多兇,別人有多麽怕他,隻要夢盈一到場,罵上他二句,他立馬就收斂住了……叫他迴去,雖不情願,最終還是得走。平時誰也不敢對他動手,若動手他也必還手,唯獨夢盈敢動手打他,而他也不會還手。就這一點,若窕也莫名地有些嫉恨上了夢盈,憑什麽兩個太歲爺偏偏就不怕我,就專要與我作對,而唯獨對夢盈馬首是瞻呢?於是她有事沒事要瞅機會報複一下夢盈,對她挑事挑刺的,故意激怒她,惹她生氣……而每次夢盈都被若窕氣得眼淚汪汪的,跟她打又不是她的對手,隻得找佩潔,慕柔,綺欖,奕璨,昭熳等姐姐告狀……不過她被若窕欺負的事卻未對傑思與曉津講過……有時傑思偶爾遇到要為她打抱不平的,她反而斥責傑思,我們女孩子的事你們男孩就少管……那會曉津還小,對夢盈的心理依賴很大,每晚都要她在自己身邊陪著才能安然入睡。所以夢盈對付他調皮搗蛋不聽話的方法也挺簡單,就是威脅晚上不跟他一起睡。這曉津還有一個壞毛病,就是他娘從小給他慣的,睡覺要聽著母親的講故事入睡。他娘在那次誅連事件中遭難後,這習慣就移到夢盈身上了,把她又當姐姐又當母親的,晚上不僅要夢盈陪著他睡,還要聽著夢盈講故事入眠。


    夢盈不願,曉津便眼淚汪汪起來,夢盈就心軟了,想他爹娘都不幸遭難了,自己這個當表姐姐的現在在他心目中就是他最親的人了,也就是在充當著他母親以前的角色,便同意給他講。這個習慣甚至連佩潔也未能被他幸免……心想就當自己孩子看……佩潔與夢盈不在的時候,自然是別的姐姐陪他睡,也給他講故事,不過他還是最喜歡聽夢盈與佩潔講的……綺欖,奕璨,昭熳,若窕等幾個則不必說給他講故事了,連陪同一起睡眠的機會也不給他……


    現在夢盈看著曉津,感覺已不再像從前,畢竟孩子長大了,都有點英俊少年的氣概和形象了,個頭都超過她了,人也變得有些害羞和靦腆起來。夢盈仔細的欣賞著他,端詳著他,發覺他是越長越帥了,很是讓人有幾分動心,就逗他:“你長得這麽酷帥,不知道又有多少小妹妹又要為你瘋狂了……”


    “我才沒有興趣呢……”曉津說道。


    “那你總有個喜歡的人呀……?”夢盈說道。


    “我就喜歡你這種類型的……”曉津說道。


    “那麽找到了嗎……?”夢盈問道。


    “還沒有……也許根本就找不到了。就算找到我也興趣了……”曉津說道。


    “為什麽呢……?”夢盈問道。


    “因為無論如何,我想她也取代不了你在我心中的感覺和地位……”曉津說道。


    “可是我都結婚了呀……”夢盈說道。


    “那我就是看著你也是一種幸福,也滿足了……”曉津說道。


    夢盈就有些淚水擁動的感覺……


    “這樣吧,今天晚上還是照以前一樣,我陪你睡……”夢盈說道。


    “使不得了……”曉津說道。


    “有什麽?我們以前不經常都是這樣的嗎……?就跟以前一樣,別太多其他的心思和想法……”夢盈說道。


    “那還是使不得的……”曉津說道。


    “怎麽……?擔心我不再給你講故事了……?”夢盈說道。


    “哪裏……不是……”曉津說道。


    “那就聽我的……不準再多說其他……”夢盈說道。


    入夜,夢盈便去曉津的房間,試圖重溫曾經陪他入眠的感覺……然而感覺完全變了,畢竟曉津已不再是個孩子……兩人都有些不太習慣和別扭,曉津還顯得很是有些緊張……他便和衣而眠……


    “姐,我隻喜歡你,除了你我誰都不想娶……”曉津突然紅著臉說道。


    “不過我已經嫁與飛龍哥,隻能把你當弟弟了……”夢盈說道。


    “嗯,我知道。”曉津低著頭說道。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幫到你,安慰你……?”夢盈說道。


    “幫我了個願吧……?”曉津說道。


    “什麽願……?”夢盈問道。


    “你可以親我一下嗎?”曉津說道。


    “這有什麽不可以的?多簡單啊,這也算心願嗎?”夢盈說道。


    “對我來說就是……”曉津說道。


    “那好……”說罷,夢盈就輕輕地親了曉津的臉頰和嘴唇各一下。


    “這樣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死而無憾了……”曉津說道。


    “說些什麽呢……?別動不動就說什麽死不死的……你還有你的很多事需要去做呢,你還有你的人生之路需要去繼續走呢……”夢盈說道。


    “是的,我知道了,姐姐……”曉津說道。然後夢盈就開始給他講故事……然而他卻怎麽也睡不著了……結果,聽故事的他還沒有睡著,講故事的夢盈姐姐倒是兀自先入眠了……


    飛龍與綺欖的婚典與洞房之夜過後,大家各自返迴自己所在駐地,繼續展開和進行自己的目標與使命……


    其時周邊昌綠,碧寧,高淵,浩遠等國正遇天災,一時饑民陡增,而官府為確保自身利益集團的生存,大量地放棄了民眾與很多邊遠地區,置他們於死亡掙紮線上不顧……佩潔的愛心幫扶團趁機四處出擊,大量進入。對她來說,這既是當下必須要去做的奉愛事情,也是一次千載難逢的去擴大和拓展自治實驗地疆域的機會。


    然而當救援物資運送到那些地方後卻遭到了當地官府的搶奪,於是衝突難免發生。


    在高淵國發生的哄搶事件尤為嚴重,連國君陳輕帆也親自介入……飛龍聞訊勃然大怒,也率領大將耿劍青,梅劍池,須虎等率軍趕到製止……


    “雲飛龍,你這是赤裸裸的侵略我國領土啊……”陳輕帆說道。


    “這些疾苦蒼生在死亡線上痛苦不堪地掙紮看,你們棄之不管,難道還不允許別人來幫助他們嗎?”飛龍說道。


    “要幫助可以呀,把糧物運至我國交由我們安排不就行了?”陳輕帆說道。


    “你們安排?你們根本就不顧他們的死活……交給你們隻是肥了你們這些根本就不存在會被餓死的人……幫助是該給最需要幫助的人而不是給予你們這些生存無憂的人。再說了,連我們無償給予的救助物資你們都要從他們手中搶奪去,還會讓我們相信東西交給你們,你們會真正用到他們身上嗎……?”飛龍說道。


    “無償?你們不為搶奪我們的國土會白白來做這些事嗎?雲飛龍,你實在是個十足的偽君子與真小人啊……”陳輕帆說道。


    “不管你怎麽說,我隻做我眼下認為該做的事……”飛龍說道。


    “雲飛龍,既然你要這麽說,那我也沒有必要再跟你講什麽道理了……你這人根本就沒法講道理……麵對你的侵略,我們隻能被迫還擊,誓要將你們趕出高淵國。”陳輕帆說道。


    於是雙方交鋒……飛龍親自出馬,大戟一揮,頓然有了點當年馳騁沙場的感覺……高淵眾將皆被他那股氣勢嚇倒,硬著頭皮作戰時,紛紛不一合便敗。但飛龍也不取他們性命。十幾輪下來,他們已經摸清了飛龍的這個規律和底線……於是也沒什麽顧忌了,反正他都不會取他們的性命的……於是一窩蜂全上,走馬燈式地與飛龍交戰,但仍然被打得狼狽不堪……飛龍想嚇唬一下他們,便大喝一聲,揮戟一個淩空勁掃,那些人以為飛龍惱了要動真格取他們性命,便嚇得拍馬轉身就逃,飛龍挺戟追去,身後耿劍青,梅劍池,須虎等便招唿眾軍士一齊跟上,於是高淵軍大亂,連忙倉促逃竄。飛龍率西明津軍將他們逐出三十裏地後退迴。


    這樣的方式與情形又移到了昌綠國,同樣不是飛龍的對手……昌綠國君柳駿濤於是開始質疑飛龍的這種做法……


    “你們打著愛心幫扶的旗號,實為侵占他人的國土,你們這種做法是一種赤裸裸的霸道,無恥,犯罪與兇惡啊……”柳駿濤說道。


    “我們隻是想讓民眾的實現自治,實現自由,公平,公正的生活。一旦他們的自治逐漸趨於完善與成熟,我們便會退出,完全交由他們自己管理。”飛龍說道。


    “你們這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啊……我們國內的事需要輪到你們來管?”柳駿濤說道。


    “我不考慮國與國,我隻考慮人與人之間究竟是否有自由公平公正,我隻考慮一個人究竟行不行正義,講不講道德?”飛龍說道。


    “別總一副正義的代表,道德的楷模的樣子。每個國家有每個國家不同的特殊情形,每個民族有每個民族不同的文化傳統,不一定你那一套民眾自治的東西就放之四海皆準,到哪兒都管用,到哪兒都適合。你們不還得要尊重各地的民族傳統習俗特色嗎?隻有在尊重這一特色的基礎上,萬事才談得上可行不可行。”柳駿濤說道。


    “固然每個國家有自己的特殊情形,每個民族有自己的特殊傳統,有自己獨有的信仰觀念,思想,文化的路徑依賴,但這些是拒絕民眾自治的理由嗎……?”飛龍說道。


    “為什麽不是……?”柳韻濤說道。


    “人存在了就會思維。但人的存在是短暫的,一旦存在消亡,思維也就跟著消亡。要解決這個問題,於是自然就會把人推向信仰。而這個信仰一旦確立,就會成為一個觀念,思想,文化所圍繞的核心……所謂製度,既是民情基礎的選擇,也是曆史事實演變的無常性與偶然性的選擇。而所謂民情基礎就是民眾普遍的觀念,思想和文化的一個整體性根本性情形。”飛龍說道。


    “所以呢?你到底想表達什麽呢?”柳駿濤問道。


    “人存在了就要吃飯,所謂複雜的利益格局,說白了就是一個現實的吃飯問題,生存問題,享受問題,就是一個吃飯,生存與享受的好處與資源的如何分配的問題……”飛龍說道。


    “你好像在牛頭不對馬嘴吧……?”柳駿濤說道。


    “思維屬於價值觀念,吃飯屬於利益格局。人有價值觀念的衝突,也有利益格局的衝突。這兩種衝突有時並不是一致的,也許在兩個人之間存在著價值觀念的衝突,但是在利益格局上他們卻是一致的。也有可能是在兩個人之間存在著利益格局上的衝突,但是在價值觀念上他們卻又是一致的。人的世界就是這樣一種複雜性的存在……但是對於人,現實生活影響最大的並不是價值觀念上的衝突,而是利益格局上的衝突。一個人可以在價值觀念上作假,卻很難在利益格局上作假。利益格局上的動作才是他的內心真實想法的風向標……所以我們隻要通過你在利益格局上的具體動作,就可以知道你在價值觀念上是否作了假,說了謊。人與人之間在價值觀念上有衝突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他們之間不能真誠對待。不能真誠對待,就隻會是一種麵具化表演……從而造成作假與虛偽的極度泛濫,後果就是導致誠信的缺失,道德的敗壞與淪喪……”飛龍說道。


    “你需要迴答的是你那套所謂民眾自治的做法為什麽就可以不需要尊重一個國家的特殊情形與傳統信仰,觀念,思想,文化的路徑依賴?扯這些有什麽用?”柳駿濤說道。


    “製度在更大程度上是涉及具體的現實利益格局如何分配的問題的體現,而並不是涉及具體的信仰,觀念,思想,文化的如何依循的問題的體現。某種意義上,信仰,觀念,思想,文化隻是人性的一塊遮羞布和裝飾品,人性在具體環境中的真實情形才是在利益格局背後因素的生動體現……它可以是自私的,也可以是有起碼的公平與良知的。這是因人而異的,充滿著參差多態……信仰,觀念,思想,文化可以對人性起到影響的作用,卻不能起到限製的作用,能起到限製作用的還是製度。製度與信仰觀念思想文化的區別就在於製度是人性真實情形的體現,而信仰觀念思想文化是超越人性真實狀況與水平的一種拔高,遮羞,裝飾,一種尋求對人性局限的指引與解答……信仰觀念思想文化可以千奇百怪,紛繁複雜,繽紛多姿,參差多態……而人性的真實隻有一個,而且是所有不同國家,不同民族,不同傳統信仰觀念思想文化的路徑依賴裏都大致相同的。也就是說,超越人性真實水平與狀況的拔高,遮羞,裝飾,指引,解答可以有千千種,但人性的真實水平與狀況卻隻有一種。因此,試圖從信仰觀念思想文化上的重建來實施對人文的關懷,來實現社會環境的自由公平公正,來實現人與人之間競爭的自由公平公正,其作用不能說是沒有,但實際效果,效率卻是遠遠低於從製度上入手的重建與變革的。我的民眾自治正是一種從製度上入手的重建與變革,正是針對所不同信仰觀念思想文化與特殊情形的傳統俱皆適用的東西,理由就是他們的人性真實都是大致相同和基本一致的。為什麽用大致相同和基本一致?因為這也不是絕對的,而隻是一種普遍的普適的情形,除此以外還有特殊情形的存在。這個特殊情形就是對有些人而言,信仰,觀念,思想,文化在他們心中那就是性命攸關的,生死與共的,並非他們人性的遮羞布與裝飾品,而是融入他們靈魂的終極價值追求……當然,這取決於人究竟如何去對待自己生命存在過程的短暫這一現實困境與問題……”飛龍說道。


    柳駿濤似乎有點聽懂了,但仿佛又還不太完全明白……便蹙著眉沒作迴答。


    “人的存在總是短暫的,總是會消亡的,所以思維也好,吃飯也好,利益格局也好,都最終會煙消雲散的……如果我們隻看中存在的短暫,在信仰上無疑就更傾向於無神論和唯物論,認為人死後一切皆空。這種情形下導致信仰隻關涉一種存在的短暫片斷,而不關涉一種終極性整全性,就會使人們更易變得投機而實用,即便也講道德,也隻是一種個人性的良知,而非一種來自上帝的絕對律令的遵循。可這人的良知來自哪裏呀……?自己就賦與它了嗎?而另一個問題就是人性除了有良知還有惡念,邪思與魔欲。倘若沒有來自上帝的終極依據,這一問題僅憑人是無法消除和解決的……還有一種信仰,雖然也認為有上天,但這天與人是平行的,相同的,一致的,所謂天人合一嘛,這種合一事實上將上天人性化,世俗化了,把天庭變為人性的投影,人欲的再現。那麽所謂的存天理滅人欲事實上就成了人欲即等於天理,存天理就是存人欲。天人合一後人性的惡念邪思魔欲也就成了天的一部分,而無法再得到消除和解決,反而成了正當,合理,應然……屈從於皇權專製與王權霸道,甘當犬儒,並為之辯護和解釋其合理性正當性應然性,就是這麽來的……”飛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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