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易出身寒門,是宣德八年的探花郎,通曉農桑經濟。徐閣老在任的時候,重用門下弟子,他一直不得誌。


    陳閣老上台後,時任戶部尚書的沈之修去了吏部,推舉趙子易做了戶部尚書。


    趙子易上台後,宣德帝對他也頗為關注。這人說話行事並不迂腐,也從不跟皇上和內閣哭窮。


    沒銀子,就想辦法籌措銀子。拆東牆補西牆這一套,被他玩兒的極為順溜。


    起碼以沈之修的眼光,深覺趙子易比他適合在戶部。


    今日金禦史一上殿,趙子易就一臉興奮地看熱鬧。這事怎麽看,都跟他沒什麽關係。


    他正看的起勁,心裏誇讚成王反應靈敏,可這瓜就忽然砸到他頭上了。


    趙尚書立馬收斂了神情,一本正經地上前。


    “之前說好的事,寧王殿下怎麽變卦了呢?”


    宣德帝看向李雲州,“這到底怎麽迴事?”


    李雲州拱手說道:“迴皇上的話,事情很簡單,那時候北疆缺糧少衣。恰好林家的商隊在邊城附近,臣就買了一批糧食,棉衣,炭火和藥材。”


    “當時臣身上沒銀子,隻能給林家打了欠條。”


    “林家那位商隊的主事人絲毫沒遲疑,說就算不給錢也沒什麽。他們就當為大周出一份力,東家也常賑災,他迴去一說,東家也不會怪罪。”


    “臣想,哪能白拿人家東西,所以執意打了欠條。這事臣前幾日還跟皇上說過,您可能政務繁忙,給忘了。”


    宣德帝隱約記得有這事,當時李雲州隨便一說,他順耳一聽。


    金禦史聽李雲州一個巧合就解釋了,哪裏能善罷甘休。


    直接看向蘇清妤,“臣想問問沈三夫人,為何忽然籌措了那麽冬衣?”


    在金禦史看來,寧王出自李家,當然對朝堂之事應對自如。但是沈三夫人一介女眷,林三少爺出身商賈之家,兩人總不會像寧王這麽難纏。


    從這兩人入手,興許就能找到給沈之修定罪的證據。


    蘇清妤今日一身蔥綠色西番花刻絲綜裙,金鑲翡翠的首飾。挺直著脊背站在大殿中間,沉著端莊。


    聽了金禦史的話,蘇清妤開口說道:“臣婦娘親出身商賈之家,所以臣婦也好經商之道。籌措冬衣給三表哥,是想借著林家的商隊把衣服賣到邊城。”


    “這也有錯?”


    金禦史追問,“去歲冬天是寒冬,那些棉衣在京城也賣的掉,怎麽就非要賣到邊城?”


    “還是說,賣衣裳是假,借機收買軍心是真。”


    蘇清妤嘲諷地看了金禦史一眼,“金禦史難道不知道麽?北疆邊城,比京城冷的多。”


    “那些衣服確實在哪都賣得掉,但是賣到邊城,就能救下不少百姓的性命。”


    “臣婦雖是婦人,但是也心係百姓疾苦。力所能及就能幫到他人,臣婦不覺得有什麽錯。”


    金禦史被蘇清妤說的麵紅耳赤,這一對比,倒顯得他不拿百姓的命當命了。


    宣德帝眸光深邃,想起了上次林晚音上殿說過的話,【聖主臨朝,就算是婦人也願意出一份力。】


    果然是母女一脈相承,宣德帝並不懷疑蘇清妤的話。


    金禦史在蘇清妤這沒找到突破口,便轉頭看向林無塵,“敢問林三少爺,你們林家商隊管事,還能做這麽大的主麽?那可不是小數目,除非這些東西就是奔著收買軍心去的,是你們早就交代好的。”


    林無塵淡笑了一聲,朗聲開口。


    “金禦史可能不了解我林家的規矩,整個大周三百六十個州府,林家幾乎都有生意。”


    “林家給所有掌櫃和管事都下過令,不管任何地方發生天災,各地的掌櫃和管事都有權利開倉放糧救濟百姓。”


    “金禦史若是不了解,可以去之前受過災的州縣查看縣誌,每次第一個賑災的是不是林家?官府衙門還要層層上報,但是林家不用。”


    “北疆這批東西,草民壓根也沒想要朝廷的銀子。朝廷好了,我們這些商戶才能好。”


    “但若是不要銀子,就是意圖收買軍心,那草民還是跟戶部算算賬吧。”


    “這樣下去,往後也沒人敢替朝廷考慮了。”


    林無塵說著,就拿出了李雲州親手簽的欠條,遞給了戶部尚書趙子易。


    “趙尚書,您看這銀子是草民去戶部衙門拿,還是趙尚書差人給我送去?”


    趙子易此時恨的牙癢癢,他前幾日剛跟寧王說妥了,這筆銀子秋後給。金禦史閑的沒事,彈劾人家沈大人做什麽?


    他這一彈劾,他又要到處化緣。


    他們以為他這戶部尚書是能產銀子麽?


    金禦史可不管戶部的死活,沉聲說道:“這都是你們的一麵之詞,沈大人位高權重,難道沈三夫人不該避嫌麽?”


    蘇清妤忍不住白了金禦史一眼,“那按照大人的說法,我夫君位高權重,我和我外祖家還不能做生意了?”


    “這一大家子要養活,朝廷給的了那麽多銀子麽?還是說,金禦史覺得我夫君該去貪墨?”


    金禦史臉色僵住,隨後說道:“本官不是那個意思。”忽然心思一轉,“就算沒有收買軍心,你們也有嫌疑發國難財。”


    “要賬要到了乾陽殿,是不是這一筆能賺不少。”


    蘇清妤心說迴去得跟三爺提提意見,朝廷選拔人才也得量才錄用。金禦史這樣的,明顯腦子不大夠用。


    她沒好氣地說道:“金禦史要不要看看賬單的明細,再往我們頭上扣屎盆子。”


    金禦史一愣,沒明白沈三夫人的意思。


    趙子易聞言拿起賬單看了起來,看過後說道:“金禦史,林家所有東西都是按照本錢核算的,沒賺朝廷一文銅板不說,還搭上了路上的損耗。”


    金禦史頓時啞口無言,今日的彈劾甚至沒用沈閣老辯駁,他就敗了。


    他隻得拱手說道:“看來是本官誤會了。”


    又道:“皇上,臣還有一事要彈劾,沈大人當初說是被馬賊突襲,摔下懸崖受傷才未迴京。可是據臣所知,沈家給他辦喪禮的時候,他還在京城。”


    “如此欺君之罪,不可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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