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是皓月高懸,天空就像一個巨大的黑幕上麵墜滿了斑斕的星辰。


    黑色的勞斯萊斯就如同獵豹般閃電疾馳在路上,窗外的夜風從窗戶裏鑽了進來一陣一陣拂過男人俊朗而陰鷙的麵容。


    他的眉間是化不開的鬱結,深邃的黑眸下掩映著一種不知名的愁緒,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一隻手夾著煙。


    車子駛進玉景苑,車前明亮的大燈幾乎照亮了半個院子,刹車聲也驚動了枝頭快要入眠的鳥兒。


    院子裏實在太過安靜,安靜的讓人有些孤寂,當初封曜提議搬出來和岑兮獨居在這裏一方麵是想避開家人,另一方麵是想通過和岑兮做戲以此來引誘另一個女人出來。


    可什麽時候戲也做了目的也達到了,可感情卻漸漸的變了,變得不在他控製的方向發展。


    封曜坐在漆黑的車裏隻有指尖的煙火明滅的閃著,那雙猶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緊緊盯著樓上的一個房間,那裏也是一片漆黑,窗簾拉著,他什麽都看不到。


    他就這麽坐在車裏抽煙,一根接著一根,很快外麵就多了幾根煙頭,偶爾抽的急了還被嗆了一口,胸腔裏傳來一陣鈍痛。


    他扔了煙頭推門下車,“砰”的一聲又是驚得樹上鳥兒一陣散去。


    “少爺,您迴來了!”


    傭人看他的眼神有些閃躲,似乎有什麽事想告訴他卻又不敢說。


    封曜掃了她一眼沒說什麽直接去了樓上,他皮鞋“咚咚”的踩在樓梯上卻意外的覺得今天的玉景苑十分安靜,安靜的讓他有種人去樓空的感覺。


    他上了樓站在臥室前想伸手去敲門卻又頓住了,心就像鍾擺一樣搖擺不定,猶豫著到底要不要見她,見了她又該說什麽?


    終於,他還是按動了門把,“哢嚓”一聲房門打開,入目一片漆黑。


    不僅如此,這裏麵還特別安靜,安靜的幾乎能聽到他自己的唿吸。


    他“啪嗒”一聲按下了牆上的開關,整個房間驟然明亮起來。


    然後他就看見眼前那張大床上幹幹淨淨,被子也疊的整整齊齊,空無一人。


    不僅是床上,就連整個房間除了他也是空無一人。


    她根本就不在這裏!


    他目光掃過平日裏她用的梳妝台,也是整整齊齊的隻是一些護膚品不見了,他又奔去了浴室,果然她的毛巾和日常用品也不見了。


    他的心像是一塊石頭漸漸沉入湖底,腦海裏卻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她走了,她離開這裏了,她離開他了……


    他一個踉蹌身子靠在了牆上,頭腦一片空白卻又突然像想到了什麽似的,他從浴室跑了出去來到那巨大的衣櫃前。


    “嘩”的一聲,衣櫃的門打開,眼前滿滿一排都是精美華貴的名牌衣服,不用數也知道一件不少。


    這是他當初送給她的衣服,那時剛搬進來忘了給她準備衣物,他還記得事後她穿著他的白襯衫站在門口一副扭捏的樣子,可愛的讓人心疼。


    可是現在她走了,帶走了所有關於她的一切卻獨獨沒有帶走他送給她的東西或者說有關於他的東西。


    “芳蘭,芳蘭!”


    男人的暴喝聲叫樓下的傭人嚇個半死,她心知他已經知道了一切。


    她立刻上了樓,看見封曜站在那裏背對著他,身影清冷寒氣十分重,猶如置身冰窖般。


    “她人呢?去哪了?”


    他伸手一拳砸在櫥窗的玻璃上,玻璃碎了,他的手也傷了。


    鮮紅的血從他指縫中流了下來,“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


    傭人嚇得繃直了身體連唿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少奶奶她,她搬迴家住了,她說既然是要離婚的兩個人就沒必要住在一起了。”


    離婚,又是離婚,她膽子還真是不小他都已經警告過她了她還敢跟他提離婚,甚至從這裏搬出去,她以為這樣他就真的會讓她離開了嗎?


    眼中的戾氣湧了上來,他顧不上還在流血的手,拿了車鑰匙就奔下了樓。


    然後就聽見一陣急切的引擎聲響起,勞斯萊斯又衝進了黑夜中,揚塵而去。


    岑家這邊,岑父和傅靳洲終於結束“廝殺”以岑父勝少敗多為結局,岑父也終於承認了什麽叫長江後浪推前浪,也見識到了什麽叫謙虛。


    他下棋下了有十幾年了,周圍的鄰居能下得上一盤棋的都成為他的老棋友了,可是他下棋至今也沒碰上像傅靳洲這麽厲害的,太沉穩,表麵上一副寡淡的樣子卻實際上運籌帷幄。


    岑遠早就一個人玩累了趴在姐姐腿上睡著了,她抱著小家夥去床上睡覺,替他蓋好被子就輕手輕腳的退了出來。


    傅靳洲見時間是真的不早了就打算離開了,岑父卻還表現的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舍不得讓人家走。


    “小夥子啊,改天有時間你還來叔叔家,叔叔一定要再跟你狠狠切磋切磋,跟你下棋那才叫找到了對手,解氣!”


    傅靳洲笑著應道,“叔叔您太看得起我了,想必您今天一定是給我這個新手放了不少水,不然我哪能贏得過您這個十幾年的老棋友啊!”


    岑父被他逗的開懷大笑,拍著傅靳洲的肩膀眉眼裏遮不住的讚許,“你這個孩子啊可真會說話,跟我對得上脾氣,我喜歡!”


    “行了行了,你喜歡什麽啊,這天不早了快讓人迴去吧,你也洗洗睡吧明天早上還要早起去店裏呢!”


    岑母推著岑父往一旁走,正好岑兮從房間裏出來,她衝岑兮喊到,“小兮,你去送送人家小傅!”


    “哦,知道了!”


    岑兮看了傅靳洲一眼,“走吧!”


    不寬不窄的林蔭道上,昏黃的路燈下岑兮和傅靳洲兩個人並肩漫步在黑夜中,兩旁種的是白楊樹,枝頭有蟬鳴聲不時響起。


    岑兮出來的時候披了一件外套,她將手插在口袋裏總感覺身邊這個男人眉眼裏的笑都快溢出來了。


    她不解的挑眉,“你笑什麽呢,這麽開心?”


    傅靳洲聳了聳肩,終於輕笑出了聲,那是發自內心的笑,“當然開心了,我今天可是第一次來你家,而且你爸爸媽媽那麽喜歡我,你說,我這算不算提前搞定嶽父嶽母了?”


    岑兮勾了勾唇,“誰是你嶽父嶽母,真不害臊!”


    “不過說真的岑兮,我很喜歡你的家人,喜歡你們家這樣的氛圍,很溫暖很舒心就算是我這個外人都能感覺到身為你們家人的幸福,我很羨慕你。還有你弟弟,也很可愛,他有你這麽愛他的姐姐,真好!”


    這是他發自肺腑的感慨,他從小就沒了母親,家庭裏就隻剩下父親這一個成年男人在支撐著一切,父親雖然顧家但因為工作的緣故不免會對他們兄弟三個照顧不過來。


    他記憶裏的家有父親有兄弟,卻很少有母親的記憶,他很少能感受到像普通人家這樣一家人和和睦睦坐在一起吃飯,聊天,看電視。後來,三個孩子長大了,連迴家的時間都少之又少了,那個家仿佛越來越冰冷了。


    而今天岑家人的熱情讓他感受到了家的溫馨,他多希望那個做飯的就是他的母親,那個和他下棋的男人就是他的母親,他還有會嘰嘰喳喳很小鳥一樣會說話的弟弟,最主要的是那個最愛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


    他真的是太羨慕封曜了,卻又覺得這個男人到底是有多傻才放著這般美好的家庭不要,放著這麽好的女人不愛,卻還反過來傷害她。


    一陣涼風襲來,岑兮拉高了外套的衣領,她拍了拍傅靳洲的肩膀,兩顆琥珀色的瞳孔明亮的就像天上星辰,她唇角綻放的笑就仿佛在他心裏開出了名為愛的花。


    “其實有時間的話你也可以帶糖糖過來啊,遠遠比糖糖應該大兩歲,小孩子嘛就喜歡交朋友,我看你天天把糖糖放在家裏她一個人挺孤獨的,如果是遠遠的話正好可以做個伴。”


    “你人真好,岑兮,我發現自己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他扣著她的肩,俊逸的臉上笑得像個孩子,可他明明就是一個大老爺們啊!


    岑兮拍了拍他的手,挑了個眉,“行了行了,你快走吧,我也要迴去睡覺了困死了!”


    “那來個吻安吧?”


    “再不走我打的你跪安信不信?”她揚起小粉拳,小臉鼓的跟包子似的。


    傅靳洲笑著躲了過去,好聲好語滿滿的寵溺,“好好好我的女王,我這就跪安了,我的女王啊跪著也要寵!”


    兩個人清澈爽朗的笑聲在寂靜的夜裏總是特別顯著的,而就在這時早已在車裏蟄伏了許久的男人握緊了拳頭,關節泛白。


    他陰鷙的目光落在那兩個嬉鬧的人身上,最後的一絲理智被那副親密的景象崩的粉碎,他推開車門邁著大步就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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