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著景玉,怒道:“你可別讓我說出罵你的話來!趁人之危算什麽……”


    我記起景玉本就不是什麽英雄,便把剩下的“英雄好漢”四字咽下了。


    景玉卻替我解開了繩子,拍了下手,輕歎道:“你這下不但不罵朕,還得說聲謝謝了吧?”


    他彎了彎眸,眸色溫柔含笑。


    我怔住,“你方才是故意捉弄我?”


    景玉眸色微訝,挑眉,道:“怎麽,你竟很是想朕認真地對你做些什麽?”


    我麵色一黑,不去看他,道:“既然你已經查清楚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景玉道:“暫時你還得在這呆著,別瞪朕,有些事隻朕一人清楚可不行。你放心,最遲明早必定放了你。”


    景玉送我到密房門口,他朝裏麵看了眼,輕聲笑道:“芊芊,要不朕陪你睡一晚?”


    我直接走進去,將他在關在了門外。


    密房裏自然睡得並不安穩,加上慧妃的死帶來的驚懼,我隻是半睡半醒。好在景玉並未食言,我被送出牢房時,天色尚未明透,天空隻些微散出些蒼白的暗光。


    景玉竟也來了,他並未著龍袍,身上是一件薄薄的輕衫,長發垂落如錦緞,遠著看來,倒像是清俊柔弱的書生。


    他走過來,我便詫異道:“你不上早朝?”


    景玉摸了摸我的頭,微笑,“朕棄了早朝專程來等你,你可有一分感動?”


    我道:“沒有。”


    不知是否錯覺,他今天的心情仿若甚是美妙,明明未笑,他的眉梢眼角卻似仍帶了三分笑意,望著我的眼眸柔軟似水,亦如裝滿了海誓山盟般的情深。


    我這般不給他臉麵的迴答,若是以前他雖不至於惱,卻也會顯得沉悶些許,此刻他笑意不減,牽起我的手,往前走。


    走進洛水院,歡歡與豆豆眼睛都瞪大了些許,盯著我與景玉牽著的手。他們迴過神,忙請安下跪,不待景玉吩咐已退下去了。


    景玉在廳內坐了,我也沒想著倒什麽茶,也坐下,道:“你有話想說吧?”


    景玉道:“楓昨晚來找過朕。”


    我驚道:“小舅找你做什麽?”


    景玉道:“他並不知朕將你關入天牢是做個樣子,隻當朕真以為你殺了人,是為你求情來了。”


    小舅果然……還是關心我的。我追問,“那你怎麽說?”


    景玉似笑非笑地盯著我,“朕怎麽說倒不是要緊的,你可知楓說什麽?”


    我道:“你就快告訴我啊,別拖拖拉拉的!”


    景玉輕歎,“提到他,你倒是挺心急的。”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接著道,“他說你本性純良,幹不出殺人這種事兒。朕也如此認為,他便要我早些放你出宮,三月太長。”


    聽到出宮二字,我不由挺直了背,盯著他,“你答應了?”


    景玉淡淡道:“尚未。”


    我蹙眉,“早晚是要離開的,你不如早些兒放了我,省得又多生是非。”


    知道我是指景軒利用我的事兒,他盯著我,道:“朕要你說景軒拿什麽要挾你,你又不肯說,這會兒倒抱怨什麽是非了,還不是你自己招來的!”


    我不答。


    他又道:“不過朕倒是意外得知了一件事,你吞下了忘情丹。”


    景玉幽深的目光定在我的臉上,仿似要探清楚我心裏到底怎樣想。


    我心中一沉,“這件事不會是小舅告訴你的吧?”


    景玉笑道:“若非他說,朕從哪裏知道?”


    慕容楓到底在想什麽,他難道不知這樣一來,景玉便會生出不該有的期待,甚至強留我麽?


    我咬住唇瓣,思緒變得複雜。


    景玉的聲音飄過來,“芊芊,你不明白楓為何要說這個麽?朕便告訴你,他要讓朕死心,放你離開。因為……你絕不可能再愛朕。”


    我正猜著約莫是景玉問起我的變化,按照慕容楓不喜撒謊的性子,便直接告訴了景玉,可聽景玉這話,我又更不解了。


    忘情丹並非無解,景玉卻說我不可能愛他,難道是慕容楓對他撒了謊?


    想到這裏,我又覺得這個可能性比日出西方還要低。


    我隻好看向景玉,道:“那你便真的死心了?”


    景玉微笑,如沐春風,“芊芊,朕今天不上朝便是專程來為你送別的。”


    我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質疑道:“送……別?”


    景玉溫柔地注視我,道:“芊芊,你不是早就盼著離開麽?朕雖舍不得你,但更舍不得你難過,隻是你若離開了,好歹也別忘了朕,一天想一次便夠了。”


    以前他一直一副“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屍”的態度,現在卻變得這樣子舍己為人,還真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在玩兒什麽詭計?


    我道:“你不是並未答應小舅讓我離開麽?”


    景玉淡笑,“朕並未答應他,但朕現在不是正在答應你麽!”他笑容微冷,“他要你離開,朕自然不能應。你想要離開,這是你的心願,朕便不忍違背。”


    我抓了抓頭發,越發不解,“你確定你是景玉?”


    景玉彎了彎眸,溫柔地笑,“朕對你好,你便開心得不認識人了?”


    我眼神複雜地盯著他,仿似在研究一塊千年化石是什麽物種,“十幾天之前,你還說哪怕你死了,也不讓我離開,甚至還說出要把我的屍體冰封起來的話,前幾天好心地提出滿三月放我離開便足夠讓人驚訝了,現在你竟要我立刻走……”


    景玉凝視著,眉眼含笑,仿若我不是要離開,而是要與他成親似的。


    我有些發寒,忍不住問了句,“所以……你其實是真的快死了?”


    景玉的笑僵了下,卻很快恢複如常,溫聲道:“芊芊,朕若真的快死了,你便得留下來為朕陪葬了。”


    我嘴角微抽,“……那你還是別死了。”


    景玉道:“朕已讓人打點好你的行裝,小秦子會送你出宮,朕心中甚是悲痛,便不來送了。”


    我盯著他微笑如風的麵容,半點沒看出來哪裏悲痛了。


    好詭異啊!


    他若是一臉怒意不悅地冷著臉讓我滾出皇宮,我或許也還能接受一些,現在他這樣隻會讓我有一種天上突然砸下一塊大餡餅的感覺。


    完全是……做夢都不可能發生的事兒啊!


    可它發生了,我能怎麽辦?


    *******


    景玉朝我伸出了雙臂,麵色溫柔,眸光似水地望著我,“芊芊,你都要走了,讓朕抱一下吧!”


    這話略熟悉,我道:“前天晚上,你不是已經抱過了麽?”


    景玉道:“那時天太黑,朕看不清。”


    我默了下,道:“……擁抱而已,需要看清什麽?”


    景玉一臉理所當然地道:“朕想看清你的全部,也好以後能迴憶起來你是怎樣的人。”


    望著他那溫柔的笑容,我頓覺這全部二字所含的信息量太大,不便深究。


    我本不想理會景玉,奈何他一直伸著雙臂,一副不給抱便不讓走的表情。


    我揉了揉眉心,“隻抱一下。”


    景玉沒說話。


    我走過去,他卻依然坐在椅子上,我道:“你坐在椅子上,怎麽抱?”


    景玉薄唇一勾,伸手便攬過了我的腰,我坐在了他的腿上,仰頭望著他。


    他輕輕一笑,“便是如此抱。”


    我怔住。


    我的腳已離了地,坐在景玉的大腿上,為避免我摔倒,景玉還緊摟著我的腰。


    喂——這個抱和我所要表達的抱可不是同一種啊!


    我咬牙,“我說的是擁抱!你不懂麽?這算什麽?”


    景玉垂眸,若有所思地笑了,“朕懂了。”


    他將我摟緊,將我的頭壓在了他的胸膛之上,緊緊地相依,低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這樣可算擁抱了?”


    我,“……”


    我瞪了他一眼,正欲起身,景玉卻忽然按住我,低沉而喑啞地道:“別動,再待會兒。”


    仿似察覺到什麽,我眼睛瞪得更大,麵色漸漸發紅,道:“你……你……你無恥!”


    景玉卻微微笑了,輕聲問我,“朕說隻對你有感覺,你當是說著玩兒麽?”


    他伸出手指撫過我的唇瓣,輕歎一聲,驀然低下頭,吻上了我的唇。


    唇瓣微微一疼,我微張了口,便察覺到一條濕滑溫熱的舌席卷而來。


    我猛地推開了他,站在他麵前,手指發顫地指著他,怒道:“你、你竟敢……”我頓了下,找到合適的詞,“侮辱我!”


    景玉失笑,眼裏的笑意更深,有些好整以暇地挑眉,道:“所以呢?你要……侮辱朕麽?”


    我語噎,這廝無恥到一定境界了!


    景玉命小秦子過來,領著我出宮,他坐在椅子上,直到走出去,迴頭看時,他仍然坐著,麵上的笑容溫柔,半點也不似離別之人。


    直到我走出了宮中,小秦子將包袱交給我,告辭離開後,我方察覺到,景玉是真的……不要我了。


    這個認知讓我有那麽幾分茫然若失的滋味,我搖搖頭,鼓起精神,現下該去找小舅才是,他若知曉我能夠離開,定然極開心。


    我剛走幾步,頭卻被類似棍棒之類的重物敲暈了。


    隱約聽見有人道:“你也輕著點兒,傷了她,主子饒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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