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到底想要的是什麽,也許隻有瀕臨死亡的一刻能夠知道吧。


    駱新以前以為自己想要的是自由,可是見了王霖之後便覺得是他,而離了王霖倒是再也沒有想法了。


    想來,人活著就僅僅是為了活著吧。在軍營裏的每一天,她都覺得自己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因為她每一天都得看著那些進進出出的士兵,出去時都是活蹦亂跳的,可是迴來的時候卻有太多太多是被抬著迴來的了。


    被抬著迴來還不打緊,頂多少個胳膊缺根腿的,不少還僅僅是被銀海和的炮彈打得昏迷了,變成了孩童的心誌幾針下去就行了。可是那些沒有被抬迴來的,卻是真的抬不迴來了!


    在戰爭年代,死亡是最不值得一提的玩意兒了!


    活著的人甚至連掩埋死人都不能夠進行,因為死去的人太多了,活下來的人根本來不及在掩埋好之後再去進行晚上的休息!


    死人無法掩埋到位,緊隨其後的,便是疫病了。


    戰爭年代之所以死人,倒不是在於戰爭本身,而是在於戰爭伴隨而來的疫病。


    疫病不難治,但問題在於疫病波及的範圍太廣了,整個軍營的十個有九個都染上了!


    駱新最後還是染上了疫病。病中,她模模糊糊看見的,便是那個隻見過一麵的人!


    明明隻是一個混混,可是為什麽,她就對他戀戀不忘呢?


    當駱新的病被別的藥師治好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救人未必有作用,在這個戰爭紛起的時間段裏,隻有以戰止戰一條出路!


    駱新披上了盔甲,拿起了長槍,成了軍營中唯一一個背負著如此沉重之物的人,一個女人!


    軍營裏的女人還是很少的。之前的那些歌姬舞女都被送走了,隻剩下公孫大娘與駱新。公孫大娘是彥之的妻子也是在現在才被大家夥兒知道的。


    駱新倒是沒有感到多大的意外,因為公孫大娘的每一句話都會打動彥之的心。除了她,彥之根本不可能聽進去任何一個人的話!


    如果說,彥之是利刃,是一柄難以掩蓋鋒芒,卻也容易失控的利刃的話,那麽公孫大娘就是把控他的刃鞘。


    當駱新成為軍人的那一日,彥之就將她的玉佩歸還她了。


    可是看到那一塊玉佩,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無家可歸,除了前進,再也沒有後退之路了!


    一股熱血湧上了她的頭顱。駱新竟然用刀砍玉佩,將玉佩分成了兩段!


    她刀工太好,玉佩被切斷的時候連玉沫都沒有出現多少。隻是,這樣一個被切碎的玉佩,到底還有什麽存在的意義呢?


    彥之看見這個場景倒是沒有什麽觸動的。隻有公孫大娘感到了惋惜。


    公孫大娘到底出身非同一般,一眼便識出這塊玉佩的價值。


    北有南山,山上結枝,枝上棲凰。凰獨喜此枝,特以沫相濡,結為南山玉。這是《世世如語》上對於這種玉的記載。而見過南山玉的人無一不被玉質驚豔到:此種玉澄澈通明,乍看像夜明珠般閃爍,久戴則會與自己的體膚無差別。不少人將這種久戴的南山玉稱之為入骨玉。入骨相思君知否,說的就是這種玉!


    一般而言,南山玉很少送人的,一送便是送給自己最為重要的人。更何況南山玉極為難得一見,連公孫大娘也隻是在傳說中聽說過而已!這塊玉一定是駱新的極為重要的人送給她的,可是這彥之卻是不問緣由就取走,難怪駱新總是在找機會為難彥之,竟然是這塊玉佩惹的禍!


    公孫大娘由此以後更是心疼駱新,畢竟是她的良人惹的禍,她又如何能夠置身其外呢?


    駱新果然是一員猛將!她的加入使得部隊以摧枯拉朽之勢連打了幾場勝仗,她甚至被尊稱為戰場女戰神!


    隻可惜,一個人的能力終究是有限的。她到底還是著了一迴道,整個左臂都中了毒,難以握起長槍了。


    一切都發生在白駒過隙之間,駱新聽到求救聲,一時救人心起,趕忙過去,可看見的卻是一團空氣,她頓時意識到自己陷入的竟然是一個陷阱!


    多說不宜,還是早早脫身為妙。可是她還來不及脫身就被一群人圍攻!


    她到底是一個實戰經驗十分豐富的人,幾個轉身便離開了陷阱,可是左手由於持槍的緣故,沒有帶上手甲,到底被射中了一箭。


    戰場上的每一刀、每一箭都是有毒的。駱新怎麽可能安全離開了?


    一陣眩暈,駱新再次陷入了陷阱。就在這時,一個人救了她!


    她看不清來者的臉,隻能聞見一種熟悉的味道,可是再次蘇醒的時候卻連那味道都不見了!


    醒來以後,她聞到的隻有被烈火燒熟了的砍刀和濃酒的味道,當然還有一股淡淡的草藥香。


    草藥香是從她的手臂上傳出來的,可惜她的手臂卻像失去了知覺一般,感受不到草藥的清涼。


    身旁也沒有人,連看守軍營的侍衛也沒有。想來救她的是之前她見過的士兵吧,否則她不會感到熟悉。隻可惜,這士兵的手法不夠嫻熟,竟然沒有選對草藥,還把手上的繃帶纏得亂七八糟的。


    駱新一時無話,吃力地爬了起來,打算拆開繃帶重新包紮。可是彥之卻走了過來攔住了她:“不許動!”


    駱新看見他,突然想到了她那枚被自己砍斷的玉佩,“哇”的一下哭了出來:“你這人真不講理!明明我手上的傷口包紮得怎麽失敗,還不肯我重新包紮!”


    彥之氣得拔刀而出,“晃蕩”一聲,他的刀拔了出來,可是公孫大娘也是笑盈盈地出現在他與駱新之間。


    彥之暗道不妙,剛想解釋自己拔刀的舉動,可公孫大娘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坐到了駱新旁邊。她的眼中隻有駱新。彥之隻好委屈巴巴地收起來了刀,站在她旁邊,一聲不吭。


    “你可不要怪之哥哥,他也是第一次給人包紮的。”公孫大娘一開口,駱新就呆滯了:得了,這麽醜陋的繃帶是她的頂頭上司弄的,她該怎麽辦?


    駱新正在這為自己的舉動後悔著,可公孫大娘卻是熟門熟路地替她揭開了繃帶,開始重新包紮了。


    繃帶以下的左手慘不忍睹,連皮膚都是紫色的了。紫色的皮膚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將整個手都吞沒了。


    駱新還要求公孫大娘把手臂上的衣服掀起。這手臂上的情況更是慘不忍睹,隻有紫色,腫得沒有形狀了!


    公孫大娘心疼了,輕柔地替她包紮。駱新原本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誰救了她的心突然平靜了下來。


    她突然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自己,沒有人可以一直保護她。曾經的師父,現在的彥之,也不過是在能夠救她的時候才施以援手,並不能每時每刻都呆在她的身旁!


    到底,還是隻能自己救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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