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洋嘴唇哆嗦,渾身顫抖。整個人從下到上抖成篩子一般,她努力阻止著自己的語言,不停眨著眼睛,想讓自己更加清醒一點。她用一雙眼鎖著冷翛翛,像是在盯著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因為隻有冷翛翛知道,知道百裏昆侖的事情。“他……他他……死在哪裏了?”


    說了又覺得不妥,她補充一句道:“……他……是什麽時候死的呀?唔……”忍著問完最後一個問題,她再也忍不住噴湧而出的悲傷,用雙手捂住臉大聲嗚咽起來。她哭的用力,仿佛隻要這樣大聲的宣泄情緒,難受就不會湧上心頭。


    怎麽會呢,明明是百裏昆侖不要她了。明明是百裏昆侖一直在騙她,利用她啊。怎麽會變成,他為了讓她好好活下去,才故意製造的騙局呢?


    他,他現在在哪兒呀。為什麽,為什麽要騙她說是他在利用她。冷翛翛說中毒的人活不過一個半月,難怪他最後幾天趕著行程,就是要趕在死之前把她送到千秋國。送到他認為能確保她安全的兇險之地,把她送迴宮裏以後,他又去了哪兒,又能去哪兒。


    蘇一洋哭的腦袋發麻,她很快明白現在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於是她支棱著發蒙的腦子,揪住冷翛翛的衣擺。


    “求求你,求你告訴我他現在在哪?他死了,唔……你告訴我他死在哪裏了我去找他。我去找他啊我去找他,他不能一個人死在外麵。唔唔……求求你,哪怕已經埋了,也讓我見見他,讓我見他最後一麵,我求你了……”


    蘇一洋在瞬間哭的泣不成聲,卑微的望著冷翛翛,生怕她拒絕。


    冷翛翛冷眼看著蘇一洋,眼中滿是痛恨,麵上盡是平靜。冷翛翛是恨蘇一洋的,她怎能不恨?最愛的男人最終拿命去愛旁人,而這個旁人卻一點也不懂男人的犧牲。為什麽不恨,憑什麽不恨?!


    “我不會告訴你的。”冷翛翛冷眼瞧著痛哭流涕的蘇一洋,說出一句極有報複欲的話。她說:“你永遠不會再見到他了!”


    冷翛翛說完,就冰冷的甩開蘇一洋抓著她衣衫的手。蘇一洋隔著淚水,看著冷翛翛似是報複成功了,得逞了,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的麵容。在冷翛翛快要消失在她的視線中時,忽然大喊道:“冷將軍!”


    冷翛翛整個人猛的頓住,像是忽然之間被雷劈了一般。她僵著身子,緩緩轉過頭來,臉色不見得比生吞了一個章魚後的表情好多少。她轉過身來,張口問到:“你說什麽?”


    蘇一洋將淚擦了,揚起嘴角:“冷將軍,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問一問。當日我與帝後筱王等眾千秋國將士困於地下城中,宮中的密道眾多,機關重重,可是最後鄰國卻找到了破解密道的方法。有人說,是因為地上的人將密道圖紙泄露給了鄰國人。而恰好,那日留在宮裏的,知道地圖的,就恰巧有冷將軍。於是就有人猜,是不是冷將軍泄的密。當即筱王妃就否決了,她說,因為你是將軍。一個將軍,是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國家的。


    可是真的奇怪,你說留在地麵皇宮裏的人裏,還有誰,是知道皇宮密道並且掌握地圖的呢……冷將軍,一位將軍,當真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背叛自己的家國嗎?!”


    冷翛翛肉眼可見的白了臉,整張臉都白的嚇人。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一時間,隻聽得到她二人的唿吸聲。很明顯,冷翛翛的要重上許多。


    蘇一洋注意到她衣擺下的手,緊緊攥住又鬆開,接著再緊緊攥住。如此循環,往複數次。


    良久以後,冷翛翛麵色才將將好轉一些。她仍舊無法平穩的喘氣,隻是盯著蘇一洋,平靜的道:“我知道你在激我,可是蘇一洋,我還是不會告訴你的。關於他,你這輩子都隻能愧疚悔恨。得到桃林竹林又如何,手握鄰國七十萬大軍又如何。這一切不過是讓皇上不敢動你,可你以為從此以後你就高枕無憂了嘛?你將一輩子被囚禁在這紅牆之中,一輩子也不能離開。一輩子背負著對殿下的愧疚,直到痛苦而死的那天!蘇孖酈,一輩子還長著呢,你得慢慢受煎熬!”


    說罷,冷翛翛頭也不迴轉身就走。


    她對她的很僅僅隻限於,百裏昆侖是因為替蘇一洋擋刀才受的。永遠沒人知道當她聽見筱王親口說他為她擋的那刀上有劇毒,且無解,中毒之人隻能等死後心中的絕望。甚至第一次對筱王產生那麽強烈的殺意,若不是拚盡最後一絲理智,她很可能迴會對筱王出手。


    可她最後也沒有動手,就像那地下宮的密道機密也不是她說的一樣。筱王是千秋國藩王,是千秋國的子民,是千秋國的一份子。她是千秋國的將軍,哪怕世人再不願意承認,也不能抹去她也曾馳騁疆場,保家衛國的事實。


    一個將軍,會背叛她的家國嗎?


    答案是肯定的,不會!痛也不會,死也不會!!


    冷翛翛不會傷害任何一個她曾經拚了命來保護的千秋國子民,更遑論是她的君主?


    透露出密道位置的人,最後也找到了。李淑儀——那位邊陲小國進獻來的和親公主。這麽多年,幾乎沒人還記得她公主身份。也許是因為那個國家實在太弱小,也許是因為她實在太不值得引起注意。


    因著她容貌與皇後有三分相似,很久以前性格又與皇後有六分重合,所以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帝每迴與當時是太子妃的皇後發生爭執,總是會去李淑儀處發泄。


    李淑儀不爭不搶,不吵不鬧,很是乖巧。於是沒有一個人對她提防,這也幫助了李淑儀拿到隻有皇帝或皇帝近親人才知道的密道圖。她繪製了密道圖,在鄰國人逼宮那次,悄悄把密道圖放在一個地方讓鄰國人發現。


    其實如若後來李淑儀不發了瘋似的自己說出來,皇帝是不會懷疑到她頭上來的。就連冷翛翛也絕不會懷疑她,因為她實在是最不可能的人。


    最終一杯毒酒,送走了那名年輕公主的性命。聽說她十五歲來千秋國和親嫁給太子做良娣,直到現在,她也不過十八九歲而已。正是女子如花般盛開的年歲,卻死的冷冷清清。


    冷翛翛沒有告訴蘇一洋密道圖的真相,就像她也沒有告訴蘇一洋,百裏昆侖其實還沒死,一直秘密的藏在她寢宮之中一樣。有些事,她是不會告訴蘇一洋的。


    得知原來不是被百裏昆侖利用完最後拋棄掉的蘇一洋是又哭又笑,腦袋腫的有十個大。她笑是因為百裏昆侖沒有不要她,沒有不愛她。他跟她說過的情話都是真的,發自肺腑的真話。她哭是因為他死了,可她甚至連他是什麽時候死的,在哪裏死的,死了以後又葬在了那裏都不知道。


    像小孩最愛的玩具被大人扔了,得而複失後欣喜萬分,卻發現這個玩具已經支離破碎,再也修不好了一樣。


    但是她沒有悲傷很久,因為蘇一洋在剛剛毫不留情麵的質問冷翛翛的同時,就已經想好了對策。她可以無限重生,每一次重生她都能迴到死亡的前幾天。以此類推,她完全可以迴到和百裏昆侖分離的那些天。更可以,迴到那日被筱王包圍著絞殺的那一天。她可以挨下那一劍,然後繼續重生,想辦法帶百裏昆侖避開使他們受傷的陷阱。一切都可以挽迴,不是完全沒有機會的。


    因此她沒有完全陷入在悲痛中,她滿腦子都在想著,趕緊迴到過去,改變這一切。


    她開始從地上爬起來,滿屋子找可以上手的利器。翻啊找啊,她最後將目光落在桌上的陶瓷茶盞上。她飛速跑到茶盞前,將茶盞“啪啦”一聲摔的稀爛,隨後抓起一塊瓷片,想也沒想就使勁往脖子上劃去。


    很使勁的,要劃破大動脈然後失血,盡快死亡接著在幾天前複活。


    隨著瓷片的滑動,痛意伴著麻意在脖頸子上劃過。她眼前一黑,心想這血掉的也太快了點。


    但沒工夫去想太多,她順從的陷入這片黑暗當中。靜靜的等待著生命的流逝,然後重新啟動的活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似乎在做一個睡得很不踏實的夢。夢裏她躺在床榻上,身邊圍著一大堆人在說些什麽。她還看到了皇帝,皇帝望著她緊鎖眉頭。身邊的人擠著一大堆,有一個瞧著挺年邁的老者伸手向她襲來,仿佛在對她做些什麽。蘇一洋感歎真是流氓變老了,在夢裏也對別人動手動腳的。而且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沒有人管管嗎?


    可惜她的抗議沒人聽見。


    後來,那老者收迴手去,周圍的人也少了。老者似乎轉過身去恭敬的對皇帝說了些什麽,隻見皇帝點點頭,周圍的人便都下去了。皇帝也沒逗留太久,很快也離開了。


    周圍很快又恢複了寂靜,靜悄悄的,仿佛來到了無聲之境。


    倒是趕快恢複意識啊,穿到哪天了總得早些知道啊。如果沒有迴到和百裏昆侖沒有分開的那些日子,她就得再死一次,直到重生後來到和百裏昆侖沒分開的時候。


    可惜依舊,沒人聽到她的抗議。她仿佛在自言自語,恍惚間,恍惚間……周圍歸於平靜,可是死亡亦或是生命重新注入身體的感覺,依然沒有到來。


    靜……


    靜的出奇……


    靜的發怵……


    等等……等等!


    那窗上,窗欞之上,仿佛坐著一個黑色人影。可是瞧不親切,那人腰間,有沒有佩劍?


    那是誰,那是誰?


    如果她沒死成,坐在窗前看她的隻能是他,也隻有他。可是冷翛翛說他死了,死了!那麽,那麽若當真窗欞上坐著人的話,一定是她成功了,她迴去了,迴到過去,迴到他還活著的時候!


    這麽想著,她的腦海中仿佛忽然竄進一股強大的念力。醒——醒——醒來!


    冰涼的空氣瞬間竄入喉嚨,灌進肺裏。同時腦袋也在刹那徹底清醒,她猝然睜開雙眼,猛的從床榻坐起。


    環顧四周,是潤儀宮。


    等等,重要的不是這個,重要的是,是窗欞跟前!


    她迅速扭頭,一陣刺痛從脖頸傳來。但很快也被窗前那人帶來的震撼給消融了,是他——一身黑衣,腰間一把彎刀。


    “百……百裏!”眼淚嗆進鼻腔裏,洶湧的如同波濤。她幾乎是爬著,從床榻上滾下來。拖著不是很舒服的身子,快速向百裏昆侖奔去。


    直到她猛的一把抱住他時,才清清楚楚的知道,不是夢!真真實實的他,真真切切的他。


    “百裏……百裏……嗚……百裏……百裏!”她一遍遍念著他的姓,緊緊抱著他,再也不想放開。


    “一洋——”他抬手輕輕放在她背上,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說話的聲音很虛弱,虛弱的好似一陣風就會飄走似的。


    蘇一洋將鼻涕抹一抹,含著滿眼淚水從百裏昆侖懷裏退出來。一雙眼殷切的望著他,仔細端詳他。


    她說:“百裏,不要再離開我了好不好?!”


    他看著她,卻不說話。就是靜靜看著她,靜靜的看著她。


    不對,不對!


    蘇一洋輕輕後退一步,為什麽他的臉色這樣蒼白?


    她後退時牽動了脖頸,於是刹那間刺骨痛意蔓延在脖頸之間。痛意讓她不得不下意識伸手去摸脖頸,於是她摸到纏在脖子上厚厚的繃帶。


    怎麽迴事……繃帶……說明,說明她沒有成功死亡,沒有重生,沒有迴到過去!


    那麽他,他卻是真真正正在她麵前的,怎麽迴事?


    “百裏,你……沒有死啊?”


    可是冷翛翛告訴她他死了啊,是了,是了!是冷翛翛騙她,冷翛翛騙她的。他還活著,還活著!


    “一洋……”他模樣憔悴,麵容虛弱,像是再也沒有力氣支撐,猛不迭的從窗欞上栽下來。辛虧蘇一洋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他。可饒是如此,也隻是緩衝了他掉進來的力道而已。


    “百裏,百裏你怎麽了,你怎麽樣了?!”


    她將百裏昆侖摟在懷裏,不停的輕輕唿喚著他。然而百裏昆侖嘴唇已經沒有一絲血絲,他的唿吸越來越微弱。


    “一洋……”他張開慘白的嘴唇。


    “我在!”她握緊他的手,心裏又焦又急,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應該怎麽樣救他。


    “百裏昆侖我求求你,求求你你別死。今日冷翛翛來找我,她告訴我你死了。我真的以為你死了,可你現在又活生生出現在我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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