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屋子,又大又寬敞。沒有臥榻,放著許多的書,中間是一張巨大的紫檀木桌子。想來這裏也不是臥室,應該是什麽書房或者客廳之類的地方。


    她又往前走兩步,看到角落裏的一件物什霎時眼前一亮。連百裏昆侖的手也顧不得握,徑直奔向那件物什。


    房間的一角竟然擺放的是一架鋼琴,一架木質的三角鋼琴!


    熟練伸手揭開琴蓋,手指尖劃過每一個琴鍵。她從沒想過,居然能在這裏見到鋼琴。雖然按現代的標準來講顯得簡陋,但這是在不知名的架空古代。竟然也有鋼琴,實在是意外之喜。


    見她在鋼琴前瞧得興致勃勃,百裏昆侖緩緩過來,問道:“這是數年前十師弟從九州外的蠻夷之地淘來的寶貝,說是樂器,可惜九州內無人會奏。娘子喜歡?”


    煙逸輕與星笑也隨之而來,站立在一邊。煙逸輕道:“嫂子若是感興趣可以試著玩一玩,這玩意兒從左邊到右邊發出的聲響都不一樣。黑格子和白格子穿插在一起,我是研究不來到底有什麽用意。”


    星笑純粹站在一邊看熱鬧,不發表感言。


    蘇一洋發現這架鋼琴居然連把椅子都沒有配置,於是叫紅衣侍者搬來一張板凳。調整好位置角度,仔細摸過鍵盤上的每一個琴鍵。


    她俯身對鋼琴悄聲道:“好久不見,老夥計!”


    見她起範兒了,百裏昆侖不由得滿眼濃厚的期待。問道:“難道娘子會演奏這樂器?”


    蘇一洋抬眼看向他,衝他眨眨眼睛。


    她,蘇一洋,彈鋼琴八年。雖不說彈到什麽大師級水平,但是擺在家裏那張鋼琴十級考級證書可是明晃晃的。那是她的榮譽,也是別人對她的肯定。對她來說,鋼琴就如同她最好的朋友一般。


    她問站在鋼琴前的三個人,道:“你們想聽什麽樣的曲子,悲傷的還是快樂的?”


    三人對視一眼,然後異口同聲。


    百裏昆侖:“隨便。”隻要是媳婦演奏的都行。


    煙逸輕:“悲傷的。”隻有悲傷才能營造出滿是詩意的桃林好風光。


    星笑:“快樂,必須快樂!”人活著不就是為了更好的死去嘛,與其一天到晚各種事纏身,不如快快樂樂度過每一天。


    “呃……”三人答案不一,這讓蘇一洋有些許小尷尬。於是她揮揮手,對三人道:“你們去桌子那裏坐著去,哪有這麽近距離站著看鋼琴演奏的。既然今天是你們是師兄弟相聚的好日子,那麽便快樂一點嘍。”


    百裏昆侖自然是對媳婦的話言聽計從,她說他們去紫檀木桌旁坐下他就乖乖去坐。煙逸輕和星笑跟著百裏昆侖,三人在紫檀木的桌旁入座。


    蘇一洋醞釀情緒,接著伸動手指。先是彈了一組c自然大調熱手,然後腦海裏篩選她會的,比較有開心氛圍的曲子。最終選定《金蛇狂舞》,這是首比較熟譜子也是背下的曲子,彈這首比較靠譜,也不容易出錯。


    於是她深吸一口氣,挺直身體,擺好手型。暗數一、二、三開始,兩隻手便如同跳舞的精靈一般,在琴鍵上瘋狂起舞。


    琴聲交織響起的那一刻,紫檀木桌旁坐著的三個人就都懵了。一時間隻聽得鋼琴響動,帶動共鳴腔將音波擴散。她彈起鋼琴鏗鏘有力,每一個音鍵按下去,都帶著顆粒感。但是再仔細聽,又能聽出曲子的抒情綿長。


    從來不知,原來這種蠻夷之地來的大塊頭樂器竟然能演奏出這樣好聽的樂曲。煙逸輕印象中,也隻是在數年前聽蠻夷人演奏過。後來他帶著這樂器迴到九州,因為種種原因,再也沒有機會去九州之外瞧瞧。


    今日先是大師兄百裏昆侖前來,從來嚴厲不輕易對旁人交心且喜歡以一副浪子形象出現在世人麵前的大師兄,竟然在這名女子麵前跟個正常人似的。不僅寸步不離站在這女子身邊,還時時要把手牽著。言語表情都無不貼心至極,這著實讓煙逸輕驚訝了許久。他並不知這女子的身份來曆,但是能讓大師兄收心,想必非尋常之人。


    而這女子竟然會演奏來自蠻夷的樂器,就說明她身份非比尋常。這樂器九州之內從來沒有人會演奏,她卻會這說明了什麽?


    想到這裏煙逸輕不由覺得細思極恐。他從如流水般的曲子中脫離出來,拿指頭戳戳百裏昆侖。百裏昆侖正聽得陶醉,不願意搭理煙逸輕。煙逸輕無奈,隻好收迴手指。耐心陪百裏昆侖以及缺心眼的星笑聽完一曲。


    一曲結束,蘇一洋還是舍不得離開鋼琴。於是坐在那裏,靜靜瞧著鋼琴。


    百裏昆侖滿臉慈祥望著她,地下沒有天光。但是屋子卻有窗戶,窗戶外能看到風景,同理,用的也是千秋國地下皇宮的原理——夜明珠!


    煙逸輕忍不住了,再次伸出手指去戳百裏昆侖。這下百裏昆侖總算搭理他了,扭過身子問道:“何事?”


    聽到動靜,星笑也興致勃勃的湊過來。瞧著星笑用自己的麵容笑出一個猥瑣的笑,煙逸輕一瞬間皺緊了眉頭。


    忍著心中那股想要揍星笑一拳的心,不斷安慰自己怎麽說那也是自己的臉,不能打。煙逸輕表情扭曲,強行扭轉視線,對百裏昆侖道:“敢問大師兄,這嫂子來自何方。為何,她竟會演奏蠻夷樂器?大師兄可知,在九州之內,無人會演奏這件物什!”


    百裏昆侖了然,知曉煙逸輕應該是想問他蘇一洋的來曆。他道:“這你大可放心,她是九州人。你們可曾記得從前我提過一句,說我曾有個未婚妻?”


    煙逸輕星笑點頭,以前幫大師兄搞事業的時候得知的。他從小就有個定了親的未婚妻,隻是大師兄那時說他對那未婚妻壓根不感興趣。而且那時他的未婚妻已經全家蟄伏在千秋國,未婚妻都納給千秋國太子做了良娣。知道那女子也不過是百裏昆侖的一塊墊腳石,位置不高,分量不重,所以後來也就在沒管過。畢竟百裏昆侖也不是靠一屆女子去打勝仗的,讓那未婚妻一家蟄伏千秋的,是百裏昆侖的二哥,那時鄰國的陛下。為了製衡,才相出的法子。


    一年前千秋國太子當了皇帝,那名女子應該封了妃?但是重要嗎?


    所以,為什麽要提未婚妻?


    煙逸輕的想法和星笑難得出奇的一致。


    百裏昆侖微微摻雜著些窘迫,他自然也明白從前的自己都親手做了些什麽。於是他略顯扭捏,道:“你們眼前這位,便就是了!”


    這話一出,煙逸輕星笑皆瞪圓了眼睛。他們同時懷著不可置信的眼神將目光投向鋼琴前坐著的蘇一洋,一邊覺得不可能,一邊又覺得這個世界太瘋狂。


    蘇一洋專心致誌的擺弄鋼琴,壓根聽不見這三人在說些什麽。


    百裏昆侖對自己兩位小師弟訕笑,而後道:“感情弄人,我也自食惡果了。往後隻想好好同她在一起……如果可以的話。”


    煙逸輕最善辨別他人話中之意,況且百裏昆侖來就是為了跟他們講事情的,於是他嚴肅的問到:“大師兄,外麵到底出多麽事了?”


    恰巧這個問題問完,蘇一洋手指下便又開始流淌出美妙的樂曲。百裏昆侖瞧了瞧蘇一洋,見她認真沉迷於鋼琴,便放心轉過身來。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將這些日子的經曆全部告訴煙逸輕與星笑。


    二人聽完果然麵色沉重,頓了片刻,星笑先開口問到:“所以大師兄此次前來,是想讓我們二人出山,護你平安迴到鄰國,製衡千秋國?”


    煙逸輕卻從百裏昆侖的表情中瞧出沒有那麽簡單。果然見百裏昆侖神色黯淡,嘴角咧出一抹微笑來。似是嘲弄,又像是譏諷。他用餘光瞧了瞧蘇一洋,見她沉溺的彈奏樂曲,注意力全然不再他們這裏,這才更加放小壓低聲音,道理:“那也得能活著再說呀……”


    煙逸輕凝眸,道:“大師兄這是何意?”


    百裏昆侖長歎一口氣,苦笑著說道:“許是因果循環,前二十餘年活的太過恣意張揚,惹惱了天公,便要收人了吧!星笑,其實我是來找你一問。這世上隻有師傅醫術最高,第二便是你。師傅仙逝,你的醫術便是九州第一。我想來問你,我還能活多久?”


    星笑淩然,大叫道:“大師兄何出此言?!!”


    雖然他的本意不壞,但是壞就壞在他這麽一喊,連同蘇一洋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鋼琴聲戛然而止,她好奇的像這邊瞧來。


    “你們……在吵架?”


    “沒有!”星笑立即迴應道,“嫂子你繼續,我們在聊男人之間聊的天,你不能聽!”


    蘇一洋莫名其妙,瞥眼向百裏昆侖望去。百裏昆侖對著她聳了聳肩,拿手指著腦袋然後擺了擺手,意思這人腦子不行,不要搭理。


    蘇一洋輕笑,不再理他們。收迴目光繼續彈奏,樂曲再次響起。


    星笑這才長歎一口氣坐下,卻忽然瞧見無論是煙逸輕還是百裏昆侖,看著他的眼神都一點不和善。星笑抿齊齊嘴巴,乖乖低下腦袋。唉,誰讓他是小師弟呢,作為最小的師弟,從小接受各種師兄奇奇怪怪的舉動以及威脅,他已經對挨打挨罵這種事情習以為常了。


    百裏昆侖瞧著他一副認打認罰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行了,搞得我們把你欺負慣了似的。你來幫我看看吧,若是看完以後發現情況不妙,我再告訴你們我另一個打算。”


    那天蘇一洋彈了好幾首曲子,雖然那三人沒有仔細聽,但是至少表現還可以,知道每次她彈完都使勁鼓掌捧場。


    後來百裏昆侖帶她去桃園深處閑逛,坐在一棵巨大的桃樹上,等到夜晚看月亮。這桃林宛如天的盡頭一般,月亮在這裏距離他們很近很近。那麽大的月亮,她第一次見。總是伸手去夠,明明知道月亮壓根不可能摸得到,卻還是不死心這麽大月亮看的見卻摸不著。百裏昆侖一直笑嗬嗬的望著她,她不明白他為什麽傻笑,她也沒問。


    後半夜的時候有侍女找到他們,說是主人吩咐,為他們送來佳釀以及桃花酥。


    佳釀名叫桃花醉,侍女特意叮囑,不能隻喝桃花醉,必得配上桃花酥,如此方能嚐出這桃花穀自製的世間頂級食物之味。


    等將酒壺拿到手中,她才想起來為什麽覺得桃花醉這名字熟悉。先前在千秋國皇宮裏,有一次招待百裏昆侖時,那天用的酒就是叫桃花醉。隻是那日宴上卻並沒有配套的桃花酥,喝起來比普通的酒甘甜香冽,但是極大的驚豔卻是沒有。


    “這桃花醉是賣往九州各地的嘛?”她問。


    百裏昆侖從水晶碟中撚起一塊桃花酥,示意她張開嘴巴。蘇一洋便聽他的話張開嘴巴,那桃花酥確實酥,用嘴巴輕輕一抿,便再去口中化開。立刻,口腔中便如同吃進了整棵桃樹一般。桃花的清香直竄腦門,又混合著香甜。簡直絕了!


    百裏昆侖望著她滿足的表情,眼中的笑意更加的深。他將剩下半塊桃花酥放入口中,片刻後等桃花酥化開,他才慢悠悠道:“偌大的桃林,除了江湖俠客們接單賺的,還要有其他收入來源。桃林隻賣三種四中物什,一是桃花醉,取當月開的最新鮮的花瓣,混合桃園冰泉埋在地下,三年出一批酒。這酒隻賣給九州的王公貴族們,平民百姓也沒有能力花全家一年的收入去嚐一口酒。二便是桃花酥了,桃花酥隻在桃林穀裏才有。趁桃花還含苞待放時采下,曬幹再用冰泉泡軟,再次曬幹。如此循環多次以後,將晶瑩剔透的桃花花苞搗碎,放入麵皮當中。蒸煮過後,這桃花酥便做好了。這桃花酥卻比桃花醉難買多了,幾乎也沒幾個人能買到。


    三呢便是等桃花謝了,樹上結了果子以後。待果子成熟,挑選品貌尚上佳的果子送往前一批買桃花醉的人手裏。果子是免費贈送的,且數量較多,所以在九州內買的也隻是一般貴。除了王公貴族,一般富豪是吃得起的。四便是那些品貌不是非常完美,但果肉卻無損的果子。將果子剝了皮,切下果肉,放入冰泉以及密料,最後做成桃醬。這桃醬也是不售賣,做好了便送給住在桃林的那些江湖俠客們。隨便他們是留是賣,送出去的便與桃林無關。


    上述這些,便是桃林賺錢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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