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隔離病房中,崔栩頤戴著氧氣唿吸器。雙眸緊貼在一塊,安安靜靜的睡著。


    張餘歌沒有進去,隻是站在巨大的窗外,麵無表情向裏麵看著。


    這是崔栩頤,是夏彌最喜歡的男人。他們相愛,感情一定比她與河圖羽的深。可惜,他們的誤會再也解不開了!


    崔栩頤的道歉與解釋,夏彌全部錯過了。崔栩頤的道歉與解釋,再也得不到夏彌的原諒了。就像硬幣的正反麵,他們兩個因為張餘歌的介入,從此成了兩條永不相交的射線。


    難過嗎……誰知道呢!


    一直到三天後的早晨,崔栩頤才悠悠轉醒。他偏過額頭,就看到病房外長廊椅子上扶著腦袋打盹的姑娘。心中有些不可思議,甚至以為是幻覺。於是他輕輕起身,拿掉氧氣罩。掀開被子,輕輕走出病房。打開房門,來到她的身旁。他沒有選擇叫醒,隻是緩緩蹲下身來,目光溫柔的瞧著她。


    n市十一月份的天並不寒涼,五六點鍾,天色蒙蒙亮。他輕手輕腳走進房間拿出一件風衣來,輕輕的給她蓋上。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靜靜望著身旁的人。


    這陣走廊上還沒有人,而且他住的是vip病房,這一層樓除了護士不會再有其他不相幹的人上來。她一直點著腦袋,讓崔栩頤看得忍俊不禁。輕輕的將她摟緊懷裏,讓她靠在他胸膛上。他摟著她,讓她睡得舒坦一些。


    四周安安靜靜,隻有他們兩個的唿吸聲。他感受著再一次迴到他懷抱的她,心中泛起久違的喜悅。


    牽手,擁抱,接吻,他一直最喜歡的是擁抱。當你用手臂將一個人緊緊擁在懷裏時,沒有什麽比那更能讓人體會到擁有了。就這樣安安靜靜的,擁抱著她,仿佛這樣就能在一起一輩子。眼前出現他們一起執子之手白頭到老的場景,夕陽西下,小鳥叫的悅耳。兩位頭發花白笑容可掬的老人坐在藤椅上,她扇著蒲扇,他這樣擁抱著她。貓兒從膝蓋上溜走,風吹過發絲。


    若是可以,這將是多麽令人心向神往的場景啊!


    ……可惜,他沒有這個機會了。


    張餘歌脖子撅得生痛,動了動身子,猛的抬起腦袋。


    “啊!”


    “啊……”


    兩道痛喝聲一同響起,她揉著腦袋,他捂著下巴。猝不及防的對視,尷尬在四周蔓延。


    “你……你醒啦!”


    雖然不知道自己怎麽到他懷裏去的,但是現在她並不會像以前一樣討厭他。也許是因為快要離開了,也許是因為原諒崔栩頤做的那些事了。其實也沒什麽的,他囚禁她的舉措不過就像小孩子希望得到某件東西而撒潑打滾一樣的行為而已。雖說對她的心靈造成不小的衝擊,但畢竟他不是針對她,是對夏彌而已。


    所以,不是不可以原諒。


    崔栩頤下巴痛的厲害,整張臉因為氣血上湧終是有了血色。臉頰麵目猙獰皺在一起,看得張餘歌十分想笑。她揉了揉腦袋,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感覺好點沒?”


    下巴痛的也不是那麽厲害,崔栩頤終於放下捂在下巴上的手。搖了搖腦袋:“我沒事,你怎麽……會來這裏?”


    張餘歌咬了咬嘴巴,神色認真道:“崔栩頤,我來陪你看初雪!不過我得先說明哦,我不是夏……”


    嘴巴一下子被他捏上,是的,捏上。他笑的一臉天真無邪:“好啦好啦,我隻要聽前兩句話就行,後麵的就不聽了!你當真是來陪我看初雪啊,可n市從來不下雪哎。”


    張餘歌無奈的將白眼翻出天際,打掉他捏著她嘴巴的手:“我當然知道,這裏不下雪,可我不能和你去其他下雪的地方看嘛?何義已經幫忙查好了,過兩天m市會有初雪。你帶好你的私人醫生,咱們一起去看初雪嘍!”


    看她終於露出笑臉,他笑的像個憨憨。“好啊好啊,為了不錯過初雪,那我現在聯係何義,咱們馬上就出發好嘛。嘿嘿!”


    張餘歌點點頭,臉上的笑容恍惚。


    崔栩頤昏迷不醒的這些天,主治醫生已經和她聊過了。崔栩頤已經不行了,整個身體機能與意識即將全部喪失,也就是死亡。如果他能在這段時間忽然清醒且精神百倍的話,一定是迴光返照。迴光返照也就意味著……死亡離他非常之近。


    死亡……在經曆林楠灝這事之前,她從來沒切身麵對過死亡。可林楠灝之後,她似乎懂了死亡所代表的意義——消失!永遠的消失!


    這個人再也不會來到你的生活,就算你記得他,沒有忘記他,他也僅僅是活在你的迴憶中,再也不能參與你未來的任何一天。


    初雪結束以後,她就會離開這裏了。而他現在迴光返照,也許看完初雪,靈魂也就要隨之消失。


    一切,都結束了。這個小說故事,也就要以這種令人難過的方式結束了。


    人生如書,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本厚厚的故事。對於張餘歌來講,經曆過夏彌的人生以後再迴到現實,這些令人難過的記憶隻是她人生中的一個小故事而已。可她卻真實經曆了,別人的一生。


    若能自己選擇,她絕對不會選擇主動進入遊戲係統。錯了,命是自己的,不該別人來活。所以,等完成最後一個任務,結束遊戲迴到現實,她會用給她的那個願望,來完成一件事。從前她已經想好要怎樣支配這個願望,但現在,她改變主意了。


    張餘歌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裏,不該對這個世界的任何事物做出改變。


    她心中明確,要許什麽願。


    何義辦事速度,很快安排好出院等所有手續。崔栩頤、張餘歌、何義、私人醫生和他的助理等一行人坐在私人飛機上,麻溜的飛到了m市。


    這裏也有崔栩頤名下房產,一棟位於開發區公園的別墅。雖沒有崔栩頤常住的那棟別墅氣派,但依舊是普通人不能企及的。所以下了飛機,出了機場,坐上車無縫連接直達別墅。


    天氣預報顯示,m市後天會迎來本年度的第一場初雪。仿佛是為了讓人確信一定會下雪,下飛機的那一刻寒風就直刺骨。


    他們待在別墅裏,別墅有安裝地暖,還有空調,一點也不冷。大大的落地窗外已經枯了的樹枝隨風擺動,總是給人一種有心而生的寒意。別墅裏的傭人給所有人煮了紅茶,端著熱騰騰的紅茶,坐在臥室飄窗旁的白色毛毯上,她安靜的像一隻小兔子。


    崔栩頤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手中捧著紅茶,眼神也定定望向窗外。兩人互相想著自己的心事,靜靜的等待第一場初雪的到來。房間裏依舊安安靜靜的,仿佛隻要他們兩個在的地方,大多數時候總是靜悄悄的。大家都安靜的出神,不自覺間連唿吸都是淺淺。


    那晚他們睡在一張床上,兩人中間隔著四五個沙發靠墊。實在是因為這棟別墅房間大,數量少。


    何義一間,私人醫生一間,助理一間,傭人一間。他們倆隻能睡在同一間房中。換做平時張餘歌肯定是要自己睡地或者讓崔栩頤睡地板的。可是她又總覺得怪怪的。於是兩個人誰都沒有明說,一齊把客廳的沙發墊子抱來放在床中間。


    兩人心裏都明白,也許抱來沙發墊子放床中間很尷尬,但如果說出來或者睡地上的話會更尷尬。都是尷尬,不如在尷尬裏挑一個程度比較輕的來。


    床很大,也很軟。就算中間放了沙發墊子也絲毫不影響她自由的翻身。


    一夜過去,第二天早上睜開眼睛,穿鞋下床走到窗前拉開窗簾一角,她忽然看到窗外的大地竟然已經銀裝素裹。


    “崔栩頤!”她不由自主的大覺道:“快來看呐,下雪了!”


    這雪比預告的來早了一天,於是給了很多做好心裏準備的人一個超大驚喜。


    身後傳來他走來的聲音,沒有說話,但激動的心情自然溢於言表。他站在她身旁,胳膊不自覺間就搭上她的肩膀。張餘歌瞥了一眼他的手,最終將注意力全部放在窗外的雪上。


    其實,她從小到大也隻見過一兩次雪。還是那種很薄很薄,很快就化掉的雪。像這種鵝毛大雪,要將整個世界都埋進銀色中的雪景,她從未親眼見過。


    震驚嗎,那是自然。如此盛景怎能不震驚。


    窗簾拉開在兩邊,白光照進房間。大概用清亮來形容這種光最合適不過了,寒冷明亮。二樓主臥直對著對麵的湖,湖上結滿了冰,冰又承載著厚厚的雪。十分壯觀,壯觀非常。


    他忽然牽著她的手腕,套上厚厚的棉襖,拉著她飛奔出門外。


    嗬——打開門的一刹那,冷風直往脖子裏竄。他帶著她跑出院子,到馬路對麵的湖邊。蹲下捧起一團雪,向上高高揚起,蓬鬆的雪塊在風中飄落。張餘歌捧起一小團雪來,砸到崔栩頤背上。崔栩頤發覺,立馬反擊。兩個人雖然全副武裝,戴著手套帽子口罩,但一頓打鬧後,層層衣物下的皮膚凍的發紅發紫。


    他們無憂無慮的奔跑,追趕。仿佛放下了一切恩怨,隻是兩個互相嬉鬧的人而已。盡情徜徉在冰雪的世界裏,感受這神奇的大自然景觀。遼闊的曠野上,二人的嬉笑聲直衝九霄。他們不斷擴大範圍,將自己的腳印印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人啊,要怎麽證明自己活著?簡簡單單的,用腳在雪地上踩下一個腳印就可以!


    追呀跑啊鬧啊,張餘歌氣喘籲籲的捂著肚子,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夏彌肚子裏還有個孩子,她不該奔跑幅度過大。想到這個問題以後,她立馬覺得應該站在原地休息。


    前方不遠處的崔栩頤迴頭瞧著她,緩緩倒在雪地裏。張餘歌覺得很搞笑,南方人見到雪真的會躺在雪地裏。要不是夏彌肚子裏這孩子,她也要躺進雪地裏感受一下是什麽滋味。


    雪花是冰的,涼的,會在人的體溫下慢慢融化,然後再在寒冷的氣溫中凝固成冰。等到春天氣溫迴升,這些冰再化了變成水,蒸發後進入雲層。繼續落在人間,經曆春夏秋冬。


    兜兜轉轉啊,什麽都沒有變吧!


    她休息了好一陣,終於不再喘氣了。抬眼瞧著仍舊躺在地上的崔栩頤,笑著走到他跟前要拉他起來。外麵實在太冷了,她想迴別墅吹吹暖風。


    可走到崔栩頤跟前時她卻發現他緊閉著雙眸,她恍惚間想到方才他好像是搖晃著身子倒在地上的。她心頭驀然一緊,連忙捉著他的胳膊搖晃。


    可他這次……是真的睡著了,睡得很沉,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她忍著有些昏沉的腦袋,想要將他扶起來,可終於努力都沒法將他拉拽起來。


    蒼茫的天空,銀裝素裹的大地,黑色的羽絨服。他安安靜靜的離開,沒有一絲聲響,不帶一點痛苦。多麽美的場景啊,就這樣,他走了。沒有告別,或許是因為他明白,她不是他的阿彌。


    眼前的一切一點點變的模糊,銀裝素裹的世界,安靜異常的崔栩頤。暴風雪吹打在臉上,周圍的一切漸漸定格,沒有一絲聲音傳進她的耳朵。麵前忽然浮現出河圖羽的臉來,她眼中厚厚的淚水凝聚成冰,擋住了他溫柔的臉龐。


    天地翻湧之間,仿佛有一隻手猛的將她拽出這個世界。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她的意識漸漸渙散,整個人如同魚沉大海。一點點,一點點陷入沉眠。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緩緩恢複意識。


    “動了,眼珠子動了!”耳邊有人在說話,另一道聲音接著響起:“哦哦,真的動了,她是不是要醒了!”


    這聲音,有些熟悉。她皺起眉頭,將手放到額頭。動了動乏力的身子,緩緩睜開眼睛。


    “醒了醒了,真的醒了!”林染嘰嘰喳喳就像一隻小鳥。管薏在一旁沒有說話,卻也滿眼關心的望著。


    “她每天都會醒,這有啥興奮的!”蘇一洋雖是這樣說的,但也還是起身到張餘歌床邊掀開窗簾。


    張餘歌腦海中迷茫,像是失憶的人慢慢記起忘記的事情。那些散落的記憶一點點進入腦海中,她一點點清醒。捂著腦袋,皺緊了眉頭瞧著身旁圍著的三個舍友。


    “你們……怎麽這樣……看著我?”


    聽到她講話,三個人的表情齊刷刷變化。那模樣一模一樣,就是見了鬼的樣子!


    林染激動的伸出一根指頭,倒吸著涼氣指著張餘歌質問道:“你你你是人是鬼,如果你是本人就告訴我們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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