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啟喜歡熱鬧,平時吃飯擺宴也沒那麽多的避諱。但今天多了這麽倆皇子,更多了個未出閣的公主,那就不能這麽隨意了。


    遂,男人依舊去了旁邊的宴會餐廳,而婦女們則被秀穎帶去了後堂餐廳了。


    白啟和兩位皇子一桌,其他人都沒有上桌的資格,中間用屏風隔開,以免兩邊吃的都不自在。


    秀穎這邊自是和長樂公主一桌,作為小妾的嵐嫣是沒資格上桌的。


    而秀穎跟長樂公主寒暄兩句後,便直接一本正經的和明顯有些食不知味的長樂公主優雅的吃著飯菜。


    心裏卻頗為感慨著這老祖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是多麽好……


    “嘿~,我說你們倆這買賣做得可以啊。大過年的來了一趟,討了這麽多錢還蹭了一頓飯,隻付出兩包糕點,比我來錢都快呢昂。”


    李泰坐在白啟下手,見白啟上來就提錢的事,心裏那叫一個憋屈,好好的幾千貫壓歲錢去年還有幾百,現在可是一分都沒有了。李泰心有不忿,卻也吃過虧,知道自己不能在這錢上和白啟硬懟,遂隻能去懟手中的炸雞腿不搭理白啟。


    李恪坐在白啟左邊,心裏更是憋屈,壓歲錢沒有就罷了,整的自己還得欠李泰和李麗質的錢和人情。


    若是欠白啟的錢,自己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還有點沾沾自喜,可身為哥哥欠錢兩個弟弟妹妹的錢,這心裏總是不是滋味。


    “姑丈,我想繼續來書院學習。”李恪道。


    白啟有些不滿的道:“不是都跟你說了麽,學了些基礎的學問陶冶陶冶情操,省的以後不被手底下的人糊弄就已經足夠了。你身為皇子,以後這些賬房、木匠等活計又不用你來做,學那麽有什麽用?浪費時間!”


    李恪的小眉頭微蹙倔強的道:“可是我覺得這些學問比那儒學實際好用多了,我想繼續在這裏學習。”


    白啟看了看李恪,也明白李恪不太喜歡交際,不太喜歡在宮裏生活,有那麽一點心裏障礙。想了想,還是耐心下來為其進行分析和引導。


    “我這裏教的算學、會計等等,其實都是些做事的學問。如你想做蔡倫、張衡、張仲景、祖衝之、酈道元等等這些天文、地理、數學、醫學、發明等大家,那你可以繼續在這裏學習。


    而你若想治國、理政,守一方平安、安一方百姓,那你就應該多花些精力去學學那些看似無用的學問。而若有機會,你還需要跟著朝堂那些老狐狸摸爬滾打一番,學一學立身處世與人情份往。這些,可都是做人的學問。”


    “做人的學問?”李恪喃喃自語了一句。


    白啟點頭,“這做人的學問,往小了說可以是‘人情世故’,往大了說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可比簡單老實的做事要複雜的太多,也要難的太多,關乎人的美德、智慧、修養,更需要的是一種情商,一種天賦,以及對生活經驗的提煉和成熟。


    我知你心有抱負,那就應該迎難而上,去適應、克服、並戰勝那些冷眼嘲諷與爾虞我詐,逃避隻會變得意誌消沉更加怯懦。明白嗎?”


    李恪蹙著眉頭沉思著,想著宮裏的那些冷言碎語,還有尊尊教授如何為人本分的母妃和先生們,一直被壓抑的心裏著實還有一份不甘。看著白啟的那鼓勵的眼神目光很快又堅定起來,對著白啟認真的點頭。


    “謝姑丈教誨,恪兒會努力磨煉心智以正自身的。”


    旁邊的李泰年齡不大,在宮裏頗受尊寵,整天衣食無憂的也沒有李恪的心中的苦悶,對為人做事理解的還不深。


    懟著雞腿隨口問道:“既然這做人做事都是學問,分那麽清楚幹嘛,兩下一起學了不就好了麽?”


    白啟嗬嗬一笑,對李泰道:“你知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這句話的意思嗎?”


    “這是當然。”


    李泰傲然道,“這話出自《莊子·內篇》,釋義為:人的生命是有限度的,但學問知識是無窮盡的。意為讓我們努力學習。”


    旁邊的李恪插話道,“青雀,其實這話後麵還有一句:以有涯隨無涯,殆已!


    意思是,拿有限度的生命去追求無窮盡的知識,必會體乏神傷。


    應該是那些博士們怕我們因此怠學,所以便將後麵這句給去了。”


    李泰一愣,這個自己還真不知道,但還是強硬道:“我國子監的學問學著,公主府的學問我也沒落下,也沒覺得難在哪裏,沒必要分開去學。”


    白啟眉毛一挑,“呦,小胖子可以啊,還能自學。那我出道小班的題目考考你怎麽樣?”


    李泰傲然道:“別整那些沒用的,要整咱就整大班滴。”


    白啟嗬嗬一笑,“那好,請聽題。”


    白啟指著桌子上的一盤雞腿,“問:這盤子裏有5個雞腿,咱們3個人怎麽分才最公平?”


    李泰聞言頓時嗤笑不屑,“這不簡單,5除以3,一人分得1.666,6不斷,算1.67個雞腿唄。”


    “那,你來分一下。”白啟將手裏的割肉刀反手得給李泰。


    李泰一怔,愣愣的接過刀,盯著盤子裏的雞腿臉色漸漸有些為難起來。


    白啟看著李泰拿著刀子在一隻帶骨頭的雞腿上比劃來比劃去,繼續調笑道:“用不用,給你找個稱?”


    李泰抿了抿嘴,看著白啟戲虐的眼神,眼睛一轉大手一揮,“用不著那麽麻煩,你們倆一人分兩個,我得一個就是了,隻要我不覺得不公平不就完了麽。”


    “嗯,不錯,有點小聰明。”


    白啟微笑著很是滿意的點點頭,隨即將兩個雞腿夾到李恪碗裏,又將兩個雞腿夾到自己碗裏。而後又問道,“那你說說,現在就一個雞腿了,咱們三個該怎麽分?”


    李泰嘴角抽搐,本來就不想分這個雞腿,整的現在還得分。而且這幾個雞腿明明是自己的,這一分,自己不是又少了一份……


    李泰拿著刀子在雞腿上左戳戳又戳戳,怎麽想也不可能把那0.333,3不斷給平均分出來。


    “怎麽,分不出來了?”吃著雞腿的白啟戲虐的道。


    李泰直接放棄,將手中割肉刀往桌上一放,不忿道:“姑丈你來分,我不就不信你能分的明白。”


    白啟嘴角掛笑,直接上手拿過雞腿,用割肉刀刷刷刷將雞肉與骨頭分離開來,而後又隨意的將肉割成十幾塊,也不管大小多少直接分成三份,而後指著這三份對李泰問道:


    “你看看,我這麽分是不是很公平啊?”


    李泰撇著嘴,指著靠近白啟的那明顯肉多的一份道,“姑丈什麽眼神?你的這一份明顯多了嘛。”


    白啟點頭,將自己的這一份中最大的一塊肉直接填到嘴裏,一邊吃著一邊又問道:“這下公平了吧?”


    李泰仔細的瞅了瞅,指著靠近李恪的這一份,“三哥的這一份多。”


    白啟自是上手又從李恪的這一份上拿了一快最大的肉放嘴裏。


    “那現在呢?”


    旁邊的李恪已經明白過來,而李泰還傻乎乎的指著自己的那一份,結果自是依舊。


    看著越來越少的肉,李泰也迴過味來,很是不滿的道:“姑丈,你這麽分下去,雞腿都被你吃了!”


    白啟擺擺手,“誒~,我們現在在討論學術問題,你管雞腿幹嘛?”


    李泰有些懵逼,但想想似乎好像也對,但隨即卻也反應過來,直接伸筷子將盤子中靠近自己的那份給夾到自己碗裏。


    “哎,小胖子,我這還沒分完呢。”


    李泰很是不滿道:“再分下去我連骨頭都沒了。”


    白啟嗬嗬一笑,將李恪的那份又給李恪,問道:“恪兒覺得姑丈我分的公平嗎?”


    李恪笑著用力一點頭,“恪兒很是滿意。”


    李泰看了眼李恪碗裏的兩個還多一點,又看了眼那空空如也的盤子,癟癟嘴,小聲埋怨道:“姑丈怎就知道坑我?”


    白啟笑道:“誰讓你連雞腿都不會分的?你若會分,我又怎麽坑得到你呢?”


    李泰聞言依然不忿。


    旁邊的李恪將自己的兩個雞腿分了一個給李泰,開口勸解道:“青雀,去年我在公主府呆了半年,都被姑丈坑習慣了,但事後每每想起總有很多收獲。就像這分雞腿,其實裏麵有很多學問的,我感覺若能想通了,定能收益一生。”


    李泰看著碗裏的雞腿,心中突然有所觸動,雖然還不理解這其中包含的深意,但感覺自己似乎已經能明白白啟所說的做事的學問與做人的學問的區別在哪裏了。


    見李泰慢慢吃的雞腿若有所思的樣子,白啟又笑道:“小胖子,既然你這麽喜歡吃,不如來我這裏我教你當廚子如何?要知道,年前我們的廚藝大賽就是研究做雞,光這雞腿的菜譜就有十幾種呢。相信這廚藝一道足夠你學一輩子了,如何?”


    李泰食指微動,對白啟說的菜譜很是感興趣,但對著白啟說的著廚子卻是一點興趣沒有。


    “姑丈,我好歹也是越王、大都督、四皇子,你這不是讓我當馬倌,就是讓我當庖人的,置我皇家顏麵何存?怪不得我娘親不讓我跟你多接觸。”


    白啟聽得嗬嗬一笑。自己沒事逗孩子們玩,盡教些如何吹牛、撒謊騙人、不講實話去了,長孫皇後沒意見那才叫奇怪了呢。


    “學海無涯,人生苦短。天下美食何其之多,你就不想一一品鑒一下?”


    李泰撇撇嘴,“我才不想像姑丈一樣不思進取,安於現狀,隻知道混吃等死呢。”


    李恪聞言卻開口問道:“是啊姑丈,像您這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有經國經濟之才,為什麽喜歡窩在這個山溝溝裏呢?何不進入朝堂輔佐明君、以開創盛世、施展抱負、名揚千古?”


    聽著這熟悉的台詞,又看著李恪認真的模樣,白啟不知道這問題是不是和他老子有關,但內心卻突然生出一種這個小屁孩要拉攏自己自立山頭的感覺……


    想到這裏,白啟突然覺得好笑,“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追求,而且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當帝王將相的。你看我,現在的生活就挺好的呀,有足夠的時間泡泡溫泉,聽聽曲子,過著驕奢淫逸的幸福生活也沒有人來批評我。


    而你再看看你父親,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豬差,幹得比驢多……咳咳,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上朝,不僅要聽聞奏事予以決斷,還要應付朝堂的爾虞我詐,維護各方平衡,下朝還要應付批不完的奏折。整天累死累活的不說,還有人批評指責他這而不好那不好,更還要提防別人覬覦他的皇位,壓力可想而知。


    若是你,你會選我這樣的生活,還是選你父親那樣的生活?”


    李恪皺著小眉頭認真的是考慮著,緩緩的著點頭道:“父親公務確實十分繁忙,閑暇時間少有,相比之下,我……”


    話還沒說完,李恪頓時反應過來,驚聲道,“姑丈可別再坑我,我可沒有這樣意思,我就想當個王侯將相挺好……”


    白啟笑了笑道:“身為王侯,你也可以殫精竭慮的輔佐皇帝讓國家昌盛綿長、讓人民富裕安樂。可即便你做到了眾人所希望的,你的賢明卻很難流傳千古。而且你的賢明越大,越容易被皇帝猜忌。所以,還不如像我一樣吃喝玩樂。


    而將相的理想是: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但‘君王事’和‘天下事’本就不易,要贏得生前身後名就更難了。能力越強的將相越容易功高蓋主。放得下的能知難而退,而放不下的不是被殺就是造反,沒有幾個善終的。


    文臣們總是想著天地立正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但當上了秀才後往往就會打起了官腔。若是忍受不住權利的誘惑,最貪贓枉法霍亂百姓的也就是他們。


    說到百姓,其實他們才是最慘的。他們隻想著天下太平,五穀豐登,子孫滿堂。但天下安定,皇家定要大興土木、勞民傷財,受苦受難的是他們;若災禍四起、戰亂不斷,受苦受難的還是他們。正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你且再看看,你想做哪一個?”


    “呃……好像……還是帝王好一些……”


    李恪沉吟著慢慢點著頭,但隨即卻反映過來,“哎,姑丈你又套路我……不對,這問題我明明是問你的,怎麽你反問起我來了?”


    白啟尷尬一笑,又問李泰:“小胖子,你說呢?”


    李泰隨口道:“我也覺得做帝王好呀,這樣姑丈就不敢坑我們了。”


    白啟嘴角微抽,這些熊孩子,做個王侯像我一樣混吃等死不好麽,理想非得這麽偉大!


    “嗯……這個……當帝王確實好,醒掌殺人權,醉臥美人膝。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若沒有經世之才,是做不了一個好皇帝的。你覺得,以你們在班裏隻卡中線的成績,有能力當一個好皇帝嗎?”


    李泰很是不服氣,但卻又癟癟嘴小聲嘀咕道:“我又不是太子。”


    李泰的這不服氣倒不是因為白啟,而是李泰自始至終都自認為,自己除了比李承乾小一歲以外,一點也不比李承乾差。


    “啊?……哈哈哈……勇氣可嘉,勇氣可嘉呀……”


    白啟感覺……這小屁孩……胃口好,心挺大,膽子也挺肥,不愧是李世民的種。惹不起惹不起,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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