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色的宮殿中央放置著一麵巨大的鏡子。


    通體銀白的鏡子雕刻著藍紫色的紫菀花枝,鏡中映著坐在石凳上的伽南,古琴旁的小瓶中插著一朵淡黃色的不知名野花,伽南指尖觸碰到那柔弱的花瓣,眼底滑過一絲微弱的光芒。


    鏡麵忽而起了波紋,待到鏡子重新清晰,裏麵的人已經變成了紫硯,在古舊的書閣中,依舊是撐著下巴的散漫表情,用折扇敲著書卷中的十瓣曼珠沙華。


    而後,鏡中出現了檸盼的身影,以及停駐在她手臂上的火紅色鳥兒。


    隨後,是妖的小院。


    “見到蜻蜓了?”


    “嗯。”西淩吃完最後一個點心。


    “陽光,好看麽?”


    “好看。”


    妖彎起眸子,“以後,我們會常常看到的。”


    依舊在畫著咒符的翊銘,不知是巧合還是真的感知到鏡子這邊的窺視,竟抬眼看向了這個方向。那目光雖是一如平常般安靜,卻沒有絲毫的疑惑和茫然,仿佛透過了鏡子,直接看到了鏡子這邊的人。


    一個玉質的如意被隨手丟過去,沒有打碎鏡麵,像是扔進平靜湖麵的石塊般,在砸起一陣波紋後,便消失在鏡子裏。


    宮殿裏響起一聲輕柔的笑意,“希望可真是個好東西啊。以為是希望,卻不知,最終隻會化作有趣的絕望。你們,可千萬別放棄才好啊。”


    翊銘收迴目光,放下毛筆,看著紙上已經完成的咒符。


    不過手掌大的咒符,卻散發出極為陰寒的氣息來。


    翊銘指尖凝起一絲靈力,割破掌心,將血滴到那咒符上。


    原本由墨汁畫成的咒符突然爆發出黑色的光芒來!


    翊銘將手掌緩緩按在了咒符上,那光芒便仿佛有了意識般,一絲一縷的全數鑽進了翊銘的掌心,在皮膚下遊走著,將翊銘整個人都籠罩在那若隱若現的黑色中。


    而同時,翊銘瞳孔中的黑色卻被鮮豔的血紅色慢慢吞噬,無風而動的發絲掩映下,變成了完全的血紅色!


    翊銘抬手。


    畫在宣紙上的咒符已然消失。


    她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眸子又恢複成普通的黑色,那光芒也消失了。


    翊銘終於牽起一絲極為淺淡的笑意來,“原來,你也有窺視不到的東西。”


    而同時,西淩站在妖的小窗外,眸光轉向了麟家族所在的西方。


    “怎麽了?”


    西淩轉向妖,並沒有開口,而是凝了一隻蜂鳥告知妖,“方才那邊有陌生靈力出現。”


    妖也感知了片刻,卻並沒有任何發現,隻得用蜂鳥道,“已經消失了?”


    “不是魅族的靈力,非常強。”西淩難得有些不確定,“翊銘在麟家族?”


    “在啊。”妖並沒有感知到靈力的波動,因此更加疑惑,“你懷疑方才的靈力是翊銘?”


    “很熟悉。”


    妖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來,“紫硯說,翊銘在摸索與魔族結契約的方法,莫非是她有所進展了?”


    西淩對靈力的感知極為敏感。紫硯隱藏氣息的能力是一等一的,都被西淩發現了。還是看到她沒有阻礙的進了祭司書閣,西淩才沒有繼續追下去。


    妖曾問過她是如何發現紫硯的。


    西淩說,氣息自然可以隱藏,隻是憑空多了一個人,她周圍的空氣流動便會發生變化,這些細微的流動改變,足以說明那裏有人存在。


    妖也按照西淩的方法訓練過,隻是效果並不明顯。就如此刻西淩已經有所推測,她卻一無所獲。


    “我去找她。”


    “用蜂鳥就可以了啊。你並不熟悉麟家族,這麽貿然前去太危險了!”


    西淩立刻凝了一隻蜂鳥出去。


    妖按著她的手腕,“你從不是魯莽的人,怎的這麽著急?”


    西淩眼神雪亮,“很強。”


    妖一驚,“你因為這陌生的力量,在……興奮?”


    西淩挑起眉梢。


    “為何?”


    麵對著妖的疑惑,西淩的目光慢慢冷了下來,“如此強悍,必須確認。”


    妖目光閃了一下,“抱歉。”


    “我的確好奇。”西淩說著已經要離開,“無需道歉。”


    妖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她並沒有想象中那樣信任西淩。


    ***


    在即將到達麟家族時,那絲極為隱秘的氣息忽而出了麟家,以極快的瞬移向著都城之北的祭司殿而去。


    那是西淩從未見過的瞬移速度。


    西淩立刻跟了上去,直追到山腳,才追上了疾行中的人。


    翊銘迴頭。


    眼底滑過一絲血紅色,卻在看清追上來的是西淩時,迅速消散,恢複成平日裏寂然的模樣。


    “你也來找紫硯?”


    “找你。”


    翊銘眼神一滯。


    “先去見紫硯。”西淩說著繼續瞬移而上。


    來到寢殿門口,紫硯披著外衣,正睡眼朦朧的打開房門,“你也察覺了?”


    西淩挑眉。


    翊銘看了兩人片刻,“你的意思是,你和西淩都察覺到我的氣息了?”


    “是啊。”紫硯打了個嗬欠,轉身迴了屋裏,“不然誰大半夜的不睡覺,從被窩裏爬起來等你。”


    “妖並沒有感知到。”西淩跟上去,“為何。”


    紫硯拿起一個杯子,倒了杯冷茶灌下去,讓自己清醒了些,“隻有你我對氣息最敏感,翊銘已經隱藏的很好,不被發現才是正常的。”


    西淩看向翊銘,凝了隻蜂鳥,“你的氣息並不是魅族的靈力。”


    翊銘眸子裏彎起一絲微弱的笑意來,也凝了蜂鳥告知紫硯和西淩,“是魔的氣息。”


    紫硯眼底的困意徹底消失了。


    “我結識了一個不錯的魔族。”


    紫硯差點一口冷茶嗆到。


    魔族。


    在書閣裏那些記載中,是與神族一樣古老的強大種族,因不加節製的野心和殘暴而被神族鎮壓在名為“彼岸”的空間裏。長久的受困並沒有讓他們灰心,而是時時找尋著封印的紕漏,試圖衝破封印而出。因此,在神無法估量的漫長曆史中,總是有各種記載鎮壓魔族的事跡。


    十幾萬年前,魔族傾力而出,上一任戰神戰死都沒能阻止他們,天神不得已親赴戰場,曆時數年,才將魔族重新逼迴彼岸。這一戰曠日持久,雖是將魔族全數重新封印,卻也讓天神受了重傷,從此逐漸將統領神族的大權交給天後,以至於後來深入淺出,眾神連他的麵都不大見得到了。


    而魔族從此沉寂,隻能通過與人族或魅族結成契約,才能勉強從彼岸中出來。隻是能與他們締結契約的人少之又少,這一方法似乎隻存在於古籍之中,竟好似沒人成功過。


    “……你已經結成契約了?”紫硯的話通過蜂鳥在翊銘腦海中響起,都帶著難以置信。


    “還沒有。不過是給了我他的一絲靈力,讓我日後可以更方便的找到他。”


    紫硯目光欽佩,“我可從來不知道魔族這麽和善啊。”


    翊銘淡淡笑了,“他隻告知我,與魔相關的事,神也無法窺探。我的其他問題,他說還不到時候,契約無法結成,所以不能告知。”


    紫硯撇撇嘴,“還真是麻煩。”


    翊銘抿了抿嘴角,“原本隻是一絲靈力,也不必半夜打擾你,隻不過我心裏歡喜,終於有了些進展。”


    “就算是一絲靈力,那也是魔族的聯係。我真想不到你是怎麽做到的。”


    “神無法探查魔族,而魔對神族卻似乎了解的很多。”


    紫硯目露深意,“也就是說,若是你真的能拉一個魔族入我們的陣營,你的行動樞蘿就無法知曉了。”


    “與魔族結契約,需要付出靈魂。”一直擺弄茶杯安靜聽著的西淩突然插話,“若你結成契約,會如何?”


    翊銘看了西淩片刻,“代價因人而異。”


    西淩便沒有再言語。


    紫硯同翊銘對視一眼。


    ——西淩這是在,替他人考慮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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