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61)


    no.161


    蘇青岑站在二樓樓道裏,在看到董誌正拉著一行李箱走出小道後,才慢慢從樓梯上往下走。


    等去到設在拾畔鎮的臨時辦公室時,已經快要十點鍾,好在目前隻是在籌備階段,對於時間上的安排還比較鬆懈。


    辦公室裏,來了許多總部的工作人員,蘇青岑並沒有表現的很熱情,但是也沒有太過冷漠,隻是很正常的自顧自的指揮著跟著自己來這裏的部下。


    以前在泰和時,終其蘇青岑的渾身解數也是沒有將張芝芝收買,現在,她也沒有將這份希望寄托在這些總部來的工作人員身上,聽組長高建說,今天來的都是陳亦然的直係部下,蘇青岑卻是聽聞,在風行,陳亦然的管轄範圍還沒有擴大房地產開發這一塊上來。


    風行各大股東的職責範圍,是有明顯劃分的。


    隻是,以蘇青岑的職位,當然還沒有上升到管陳亦然的地步,她隻是默不作聲的做著自己分內的事。


    在快要下班之際,組長高建卻是離譜的提議搞個迎新會。


    迎新會?迎的哪門子的新?蘇青岑為上一次陳亦然驅使自己去石家莊新開發樓盤,見高占東還心有怨言,所以,當組長高建這樣提議和抬舉陳亦然部下時,心裏明顯是有不滿的。她本想推脫掉,誰曾想,在下了班之後,卻是在臨時辦公室門口,看到了屹然於一片雜草地的陳亦然。


    蘇青岑知道,她推脫不掉了。


    很顯然,陳亦然是為她而來。怎麽會放過她?


    迎新會定在一家湘菜館,之後還要轉戰ktv。


    今晚今天這種場合,但凡想要升職加薪的人,都不會放過,因為可以在陳總麵前好好表現的機會並不多。


    蘇青岑不是很熱情的配合著大家的表演。


    論資排輩,蘇青岑坐到了高建的右邊,而陳亦然在正首,餐桌的最上峰,在飯菜陸續上桌的過程中,陳亦然開口道:“聽說,咱們公司的蘇青岑就是拾畔鎮人,給我們說說這裏的風土人情吧?”


    在陳亦然說完後,大家開始將目光聚集在了蘇青岑身上,很明顯的,大家都在憋著笑等著看她的笑話,因為從上午開始到今天下班之前,拾畔鎮的“風土人情”,大家都已經看了一個遍了:兩邊街道的集市上,小商小販擺滿了街道,隻中間可以過三個人的距離,商攤周圍到處都是破舊的塑料袋和壞掉的菜葉子、或者是壞掉的水果,剩下就都是一些小飯店門口的垃圾了,還有一些男人或者女人,端著菜盆子或者臉盆子,從自己家院子裏走出來,一上來就把盆裏的髒水往街上潑,簡直就是完全沒有衛生和文明可講。


    拾畔鎮的形態,一目了然。


    更讓人難以言喻的是,街上那些因為爭奪攤位而大打出手的婦女和男人,醜態百出,言行舉止透著蠻不講理或者得理不饒人。


    在村委會協商拆遷補助的時候,更是有幾位村民代表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


    蘇青岑麵不改色的笑笑,權當沒聽見一樣,注視著湘菜館對麵牆上的一串巨型辣椒項鏈。對於陳亦然提出的問題,她覺得可笑之極。


    不管是今天在街上遇見的人事,或者在村委會聽到的人事,那不過是拾畔鎮的冰山一角而已,真正的拾畔鎮,民風如何,並不是簡單的街上一些表象就能體現的,也並不是幾個村民代表就能代表的。


    但是,拾畔鎮之所以有這樣狀況,不過是因為生活艱難,迫於生計,他們不惜撕破臉來做一些,或者說


    一些,有礙觀瞻的話或者事情罷了。


    一個生活不如意的鄉下人,在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在沒有家庭後盾的時候,他們便會讓自己看起來張牙舞爪,以使得那些想要侵犯他們的人,望而卻步。


    每一次迴家,蘇青岑對於街上發生的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她都不多加評判,那是一些價值觀和人生觀與自己有很大區別的人,他們可能因為莊家沒有好收成而不得不擺地攤賺錢,他們可能因為給兒子湊不齊結婚彩禮而賤賣一些家裏囤的糧食,更可能因為身為外鄉人,來拾畔鎮一無土地,而無房屋,而艱難經營著小本生意。


    因為生活的不易,因為一些家庭曆史原因,他們變得不那麽開通,變得有些偏激,變得視野小的就隻看到今天,而看不到未來。


    但是,這隻是一小部分,拾畔鎮更多的是勤勞樸實,任勞任怨的老人家,一輩子勤勤懇懇,將幫助子女都成家立業之後,安心的種著地,雖然每年種的地到豐收的時候,賣不了多少錢。


    拾畔鎮還有更多的年輕人,因為家鄉的貧瘠,去到市裏或者外地打工,為的便是可以有更多的出人頭地的機會。


    但是,在社會上打拚,哪裏就有那麽容易?


    一個外鄉人,沒有什麽人脈,沒有什麽資金,沒有什麽學識,常常都是打著一些重苦力,即便有些人是在辦公室上班的也都是拿著僅僅可以溫飽的工資。


    拾畔鎮的教育資源,是最為讓人心酸的。


    每次路過曾經讀過的小學和初中時,老舊的房屋,年邁的返聘教師(請不到適齡的教育工作者),破舊的教育器材,形成了一個比較完整的落後時代的狀態。


    那些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或者本科師範類畢業的大學生,很少有人願意來拾畔鎮教授這裏的孩子知識,因為環境,因為待遇,因為這裏的“風土人情”。


    拾畔鎮處處透露著“沒有前途”這四個字,是啊,蘇青岑也是沒有勇氣呆在這裏的,又怎麽會怪怨到別人身上?


    難道拾畔鎮就沒有資產過億、實力雄厚的人家嗎?有!怎麽會沒有!即便是窮竭如拾畔鎮,也有富貴如錦的人家。


    距離拾畔鎮後麵幾公裏的地方,被拾畔鎮裏,有權有勢的幾戶人家承包了,這些大戶,十幾年來一直靠開采片石為生,並發家致富,過上了富豪一般的生活,而留給拾畔鎮村民的,是什麽呢?是粉塵極大的生活,是烏煙瘴氣的生活,是貧窮之上又添環境汙染的生活。


    拾畔鎮的片石源源不斷的輸送給各大開發新區,輸送給各個有前途的繁華的城市建設中去,而拾畔鎮卻是無人問津,因為它偏遠,因為它發展局限,因為它沒有“錢途”。


    當社會發展日益迅速,物價日益漸漲的時候,拾畔鎮的村民有理由不慌張嗎?


    國家政府部門一再的唿籲和提倡,教育為先,可是拾畔鎮談何教育?


    那麽,自然當拆遷這等好事落在這麽落後窮竭的拾畔鎮時,那幾位村民代表的漫天要價便有源頭了。


    他們沒有技術,沒有知識,沒有來錢的地方,最後連種莊稼的土地都沒有,他們一定會抓住這次拆遷的機會的,蘇青岑一早便預料的到。


    拾畔鎮的幾位村民代表是漫天要價嗎?不!不是!


    明明那個價格是在一些開發地段出現過的,也是開發商和政府承諾過的,怎麽到了拾畔鎮就是漫天要價了呢?你還猜不出來嗎?拾畔鎮是沒有錢途的呀!或者說是錢途很少的呀!別的地段給到那麽高的價格是因為人家在市中心呀!拾畔鎮隻是城市邊緣呀!


    拾畔鎮怎麽跟別人比!所以,拾畔鎮出去的人就注定隻是打工仔,隻是苦力,隻是家徒四壁的窮人,而生來就在教育資源優良的人,就是社會精英,就是比拾畔鎮的人有身家,有能力。


    所以,一切的事情,皆有源頭。


    而那些靠販賣拾畔鎮片石的那幾戶人家,成為人人羨慕的富豪之後,去哪裏了呢?你還猜不出來嗎?當然是去了教育資源好,生活水平好,空氣質量好的地段生活。


    被他們破壞掉的環境,他們怎麽會去生活?他們隻需要帶著那些因為破壞環境而發家致富的人民幣走就對了!他們又不是傻瓜!這個世界上傻瓜並不多!


    他們為什麽走了呢?你還猜不到嗎?國家出台環保政策了呀!他們是被迫走掉的呀!不然,非要把拾畔鎮折騰成非人類所能生活的粉塵之地不可的呀!


    隻是好在,一切好在,在鎮領導,區領導的不斷的規劃中,有了與風行的這次合作,好在拾畔鎮在國家一係列好的政策下,迎來了這次的全麵開發,好在,拾畔鎮的下一代孩子,可以在環境好,教育資源好,社會風氣好的生態下生活了。


    所以,蘇青岑並不在意來自於陳亦然的嘲笑,她的嘲笑有何價值?反正不管她嘲笑不嘲笑,拾畔鎮迎來了屬於它的春天,迎來了蘇青岑無數次在夢裏所期盼的樣子。


    拾畔鎮,我的家鄉,在未來會越來越好!希望它養育一方人,希望它越來越有前途,希望生活在這裏的人都感受著國家的照拂,蓬勃發展。


    “蘇組長,怎麽了?是不是對拾畔鎮的風土人情還不夠了解?是不是還沒有我們這些剛剛來的人熟悉啊?”陳亦然的助理孟婕冰見蘇青岑把陳總的話當耳邊風,心裏很不滿的說道。


    蘇青岑莞爾一笑,慢條斯理的迴道,“看來,孟婕冰小姐對拾畔鎮很了解,那不妨說來聽聽啊?也好勾起我腦中的記憶啊?我一向記憶力不算好的呢!”


    聽到蘇青岑這樣說,孟婕冰下意識的看向了陳亦然,然後又說,“我哪裏就對拾畔鎮了解了?對於這種低水平,低素質的地方,我可是沒有要了解的欲望。”


    “那麽,既然孟婕冰小姐沒有對拾畔鎮了解的欲望,又怎麽會來拾畔鎮做督導工作呢?那不是,誤人誤己嗎?看來,陳總應該另擇高明才是,否則項目出了什麽差錯,誰來承擔呐?莫不是最後還要陳總來給孟婕冰小姐擦屁股?”蘇青岑頓了頓,瞥了孟婕冰一眼,繼續道,“哎呦,算了,都說到擦屁股的段落了,看來,今天這飯我是沒法吃了,有點犯惡心,大家多包涵,我先撤了!”說著蘇青岑便起身,在一眾人的注視下,離開了湘菜館。


    見蘇青岑離席,陳亦然沒有崩住,將手裏的筷子甩了出去,也離席而去,孟婕冰大感不妙,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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