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秀下了車,眼睛朝四處張望。眼前是一條小巷子,窄窄的,連一輛車子都進不去。她扶了扶眼鏡,皺皺眉頭,走進巷子裏。


    越往裏走,入眼全是簡陋淩亂的民房,跟外麵高樓大廈車水馬龍是兩個不同的世界。都說這個城市發達,為什麽還會有如此貧窮的地方?


    顧秀生活不算太好,可也沒淪落到住在這種地方。


    那吳鬱為什麽要住這裏?


    她哥不是那種刻薄的人,吳鬱跟了他多年,做事穩當又忠心耿耿,還占了公司一點股份,大富大貴說不上,買套房子根本不在話下。放著舒適便捷的現代小區不要,住在髒亂差的城中村,令人費解。


    心裏想著他住這裏的一萬個理由,吳鬱住的地方到了。


    那是一間八十年代的房子,灰白的牆,黑色的瓦片,有許多扇子,木質的窗欞都朽了,玻璃窗子也少有完整。這房子應該是以前建的廠房或者倉庫。


    很難想象平常衣冠楚楚的吳鬱住這種地方。這環境,連那些穿線褂搖扇子的老大爺都瞧不上。


    屋裏傳來很大的音樂聲。她推門進去,看地上堆滿了很多雜物,木頭,凳子,還有金屬釘子,以及各式工具。再往裏看,有一台電刨機,以及一張大大的桌子。竟然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吳鬱背門而坐,手裏不知在搗騰什麽。音樂聲太大了,他不知道有人進來了。


    然而她走到離他還有三四米的時候,他迴頭了。


    “你來了。”他眼裏閃過一絲異樣,語氣卻是淡淡的。


    “音樂那麽大聲,你怎麽聽到我的腳步聲?”


    “我聽不到你進來的聲音,我聞到了你的氣味。”


    她嗅嗅自己身上的衣服,除了汗味,沒有第二種味道了。正想誇他嗅覺靈敏,他卻說:“不是汗味,是你的氣味。”


    顧秀想起來,吳鬱以前在特種部隊當過兵,偵察本事向來比常人靈敏。音樂的聲音依舊大聲,她聽得歌手在唱:“我愛你那麽多,所以那麽痛,當我發現我擋在你逐愛的途中,我愛你那麽多,愛得那麽痛,每次入睡後,都做了同一個夢……”


    她覺得有些難為情,一個大男人,聽這種哀傷的情歌。


    吳鬱把手上一個物件搗順了,才放到一旁,將音樂聲調小了,再將地上散落的東西歸落到兩個箱子裏,對顧秀說:“跟我到後邊去吧。”


    屋子盡頭有一個門,走到門外,是另一個景象。三座紅磚瓦房圍成一個小院子,院裏有一架葡萄,兩棵石榴樹,還有一個舊式的手壓搖井。


    吳鬱將她領到右邊的房子裏坐下,對她說:“我先去洗洗,你稍等我一會兒。”


    顧秀打量屋子,這才吃了一驚。這房子外頭看著不起眼,可是屋內的裝修,她可以保證,是絕對有專業水準的。屋子最裏處,有一張又厚又寬的原木桌子,靠牆處是一個櫃子,單看做櫃子的材質,已知道用的不是一般的俗料。


    窗邊還做了一個長長木台,上麵鋪著毯子和靠枕,陽光照進來,躺在那裏看書,別提有多愜意了。


    真他媽太會享受了。怪不得他不願意到外邊買商品房,那些房子能和這個小院子比麽?


    吳鬱走進來,還順帶端了一壺水。見顧秀四處看,眼睛還帶著重重的好奇和驚歎,自己心裏也不免小得意一番。不過他日常習慣麵無表情,倒是看不出來的。


    吳鬱給她倒上一杯水,遞到她眼前,這才坐到她對麵,這才開口說:“找我什麽事?”


    他們彼此間都知道對方的存在,不過私下接觸,還是第一迴。


    顧秀喝下一杯水,掏出自己的手機,找出一張照片放到他麵前,問:“這個女人是誰?”


    “你在哪裏見到的?”吳鬱兩個手放在桌子上,盯著她問。


    “那天我看到她跟顧問一起吃飯。”


    “那你怎麽不去問顧總?”


    “我去問他?我又不傻!”顧秀一想到顧問,恨不得要把他撕碎了。


    “你覺得我這屋子裏的裝修怎麽樣?”吳鬱將話題轉移。


    顧秀點頭,毫不遲疑地迴答:“很好。”


    “你喜歡嗎?”吳鬱接著問。


    她眼睛又圍著屋子看了一圈,心不在焉地說:“喜歡。”


    吳鬱笑了,像他這種內斂的人,要看他笑一迴實屬不易。他說:“開春了我打算栽幾個品種的月季,我想你會更喜歡。”


    這話聽得顧秀耳紅心跳,她將眼睛別開,不自在地說:“跟我有什麽有關係?”忽而想起她此行的目的,厲聲說:“你別轉移話題。這女人是誰?為什麽跟顧問在一起?”


    吳鬱並不迴答她的問題,而是站起來,微微躬身,將她超大黑框眼鏡摘掉,放到桌子上。顧秀大驚失色:“你想幹什麽?”


    “這隻是一副平光鏡,你並沒有近視眼。不戴比較好看。”他氣定神閑地說。


    顧秀氣得要捶她,隻還沒打到人,手就被他握住了。她掙紮著問:“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我一直在想,什麽時候摘掉你這副礙眼的眼鏡比較合適。”


    顧秀沒想到,平常看著一棍子打不出響的悶棍口才竟這般了得,說起話來一套一套兒的。她咬著牙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吳鬱放開她,手裏還有她的體溫。顧秀摘了眼鏡,五官清秀,使他挪不開眼。他對她說:“你知道我為什麽住這裏嗎?”


    不待顧秀迴答,他便接著說:“我知道你住海月樓,什麽房子都看不上的。大別墅對你沒有吸引力,反而這種小地方可以討你歡喜。”


    顧秀惱:“你做什麽要管我喜歡不喜歡?”


    “我喜歡你。”吳鬱平靜而鄭重地說。


    不想到他竟是這樣不按套路出牌,顧秀結結巴巴地說:“你瘋了嗎?”說完就想站起來走人。


    吳鬱抓著她的手,眼裏是炙熱的愛戀:“我沒瘋,很理智。我計劃很久了,隻要你來到這屋子裏,我就得告訴你。”


    顧秀從來感覺不到他有這樣的居心。上次他們見麵,才鬧了一次不快。這人現在怎麽可以鎮定自若地向她表白?


    “我可比你大。”她冷冷地說。


    “這對我來說不是問題。”他肯定地說。


    “你不怕顧問知道嗎?敢覬覦老板的妹妹!”


    “他的意見不重要。”


    顧秀手還被他抓著:“放手!”


    他依言放開。顧秀戴迴自己的黑框眼鏡,迴到那個古板的裝扮。她拎起自己的包,冷冷地說:“我不喜歡你。”


    她說完就踏出房門,吳鬱沒有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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