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依蘭吃了晚飯，把餐桌收拾幹淨，戴上膠手套洗碗，門上傳來鑰匙插入鎖孔轉動的聲音。她是鳳朝高級中學的音樂老師，為著上班方便，就在學校附近買了一套兩居室的房子。
除了她以外，還有這套房子鑰匙的，就是顧問。
他說工作忙，倆人已經好幾天沒見麵了。
顧俊進來之後，脫下皮鞋換上拖鞋，來到葉依蘭身邊，兩手隻圈住她的腰，將臉埋在她的頸脖間磨蹭。葉依蘭任他胡來，卻未停下手中的動作，柔聲問他：“你吃過飯了嗎？過來怎麽不說一聲？”
“還沒有，這幾天見不著你，我都沒睡好。”顧問聞著她的氣息，隻覺得繃著的神經鬆開了。
“那我再給你炒個菜？”她的手藝不錯，顧問喜歡吃。
“不要。”顧問拿開她手中的碗，將她的手放到水龍頭下衝洗，低聲說：“我想吃你。”
然後就把她抱進浴室。
葉依雲是他的女朋友，還是他妹妹顧秀的同事。兩人已經談了四年的戀愛，卻並沒有像別的情侶同居。平時各忙各的，有時候他過來，有時候她過去。
一番雲雨之後，顧問伏在她的身邊睡著了，唿吸均勻。葉依蘭輕撫他的短發，看來真的是累壞了。他有一個高挺的鼻梁，加上一雙劍眉，像古裝電視劇裏正義耿直的大俠。她第一次見，就被他的長相吸引了。
那時候為了接近顧問，花了許多心思討好顧秀，還吃了不少苦頭，總算苦盡甘來。那時候，往事不堪迴首。
戀愛談了四年，越談也越覺得心酸。她知道顧問家裏爺爺媽媽住海月樓，她路過那裏好幾迴，可是顧問從來沒有主動提出要帶她迴去。作為男朋友，他是大方的，吃穿用度上從來不曾虧欠，甚至在知道她貸款買下這套房子之後，主動把餘款全付了。
說他不好，挑不出什麽毛病。說他好，卻隱隱又還覺得缺少一些東西。
越想，就越覺得心煩。她將顧問的頭輕輕放到枕頭上，起身要去衛生間。隻是那一眼輕瞟，垃圾桶裏用過的那個安--全--套，仿佛一根利刺，紮疼她的眼睛和心。
顧問是被一個電話吵醒的。一個做通信工程的老板，約他去“朝歌”談生意。他不願意去，迴掉了。
掛掉電話，看一眼時間，現在是晚上十點。葉依蘭不在臥室，客廳裏有電視的聲音。他起身走到房間外麵。
葉依蘭坐在布藝沙發上看電視。顧問在她身邊坐下，將她摟進懷裏。
她問顧問：“你最近有沒有去看過你妹妹。”
顧問皺眉：“來這兒之前去看過她了，鬧得很不愉快。”
葉依蘭搖頭：“明明是最親的人，為什麽會鬧得這樣僵呢？”
顧問與顧秀是龍鳳胎，他早出來幾分鍾，就成了哥哥。隻是這對兄妹感情並不好。葉依蘭自打跟顧問談戀愛之後，顧秀也疏遠了她。
顧問沉默，不知道怎麽迴答這個問題。
葉依蘭靠住顧問，輕歎一口氣：“她可是你唯一的妹妹！”
唯一的妹妹。
顧問微微眯起眼睛。
十二歲的暑假，過完八月，他和顧秀就上中學了。那天顧秀和媽媽迴外婆家，他跟幾個同學去河邊釣魚。由於準備的魚餌並不多，沒多久他就迴家了。
海月樓的院子裏靜悄悄的。他想爺爺大概在午睡，沒敢發出太大的聲音。貓著步子走到主樓正門，卻聽得屋裏傳來瓷片碎裂的聲音。爺爺顧佩璋聲音十分響亮：“要我認她們母女，你做夢！”
他透過門縫往裏看，父親顧立江背對著他站，懷裏抱著一個兩歲的女童。女童被爺爺摔杯子動作嚇著了，摟緊顧立江的脖子。
顧立江拍著她的背，輕聲哄她：“明慧不怕，爸爸在這裏。”
顧佩璋看到這樣子，更加地生氣，他指著顧立江，手指顫抖：“你跟海霞離婚，你告訴我了嗎？你既然敢再跟其他女人生孩子，你迴來做什麽？”
“離婚？”顧問默念了一遍，然後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父親跟母親感情不合，吵架是常有的事。隻是，沒想到他們已經離了婚，他又在外麵與別的女人生了孩子。
十二歲的顧問，一下子很難消化這件事。
印象裏的父親，很少迴來，說是在外麵跑運輸，待他和妹妹是極溫和的。十天半月迴來一次，總會買些好東西給兄妹二人。
顧立江很少敢正麵忤逆自己的父親。這迴直接帶人迴來，可見事情不是那麽好。
“我跟海霞是怎麽結婚的，你心裏清清楚楚。以前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為了顧問和顧秀，我也忍了好幾年。你叫我努力地為顧家爭光，讓顧家重新迴到以前的輝煌，我也去努力了。你不知道我在外麵的艱難。可是我真的沒有那個能力，我的車隊破產了，要背一大堆的債。我不求什麽，隻求哪一天我真的撐不下去了，你能給文娟母女倆一碗飯吃，一個地方住……”
未等顧立江說完，顧佩璋攔下他的話：“你有能耐離婚，就該有能耐管好自己。你以後在外頭怎麽樣，我都不關心，你也別再迴來，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顧問和顧秀，我跟海霞會照顧好的。你帶你女兒走吧。你們在外頭自生自滅就好！”
顧佩璋臉色鐵青。
顧立江抱著成明慧，又呆呆地站了一會兒，他的勇氣到這裏已經用光了。
顧問跑到屋後，倚著牆角小聲地哭。他沒有爸爸了。
後來，爸爸再沒有迴來過。趙海霞跟兄妹倆說：“你爸拋棄我們，跟成文娟那個狐狸精又生了孩子。”
爺爺說：“你們沒有爸爸，還有爺爺和媽媽。絕對不叫你們受一點委屈。”
住海月樓，雖然已不是大富大貴，但比起別人來，生活還算過得去。隻是到了過年過節，家裏總是有些冷清。趙海霞心情不好時，就會念叨起來：“你爸又沒良心又賤，拋妻棄子，成文娟那個小三不要臉，專門破壞別人的家庭。你們兄妹記得，永遠不要原諒這兩個人！”
這二十年裏，大家各自相安無事，顧問也不打算去追討什麽正義。
可是成明慧，她是自己跑出來的。自己跑出來，就不要怪別人狠心了。
他眯起的眼睛，射出一道寒光。
除了她以外，還有這套房子鑰匙的，就是顧問。
他說工作忙，倆人已經好幾天沒見麵了。
顧俊進來之後，脫下皮鞋換上拖鞋，來到葉依蘭身邊，兩手隻圈住她的腰，將臉埋在她的頸脖間磨蹭。葉依蘭任他胡來，卻未停下手中的動作，柔聲問他：“你吃過飯了嗎？過來怎麽不說一聲？”
“還沒有，這幾天見不著你，我都沒睡好。”顧問聞著她的氣息，隻覺得繃著的神經鬆開了。
“那我再給你炒個菜？”她的手藝不錯，顧問喜歡吃。
“不要。”顧問拿開她手中的碗，將她的手放到水龍頭下衝洗，低聲說：“我想吃你。”
然後就把她抱進浴室。
葉依雲是他的女朋友，還是他妹妹顧秀的同事。兩人已經談了四年的戀愛，卻並沒有像別的情侶同居。平時各忙各的，有時候他過來，有時候她過去。
一番雲雨之後，顧問伏在她的身邊睡著了，唿吸均勻。葉依蘭輕撫他的短發，看來真的是累壞了。他有一個高挺的鼻梁，加上一雙劍眉，像古裝電視劇裏正義耿直的大俠。她第一次見，就被他的長相吸引了。
那時候為了接近顧問，花了許多心思討好顧秀，還吃了不少苦頭，總算苦盡甘來。那時候，往事不堪迴首。
戀愛談了四年，越談也越覺得心酸。她知道顧問家裏爺爺媽媽住海月樓，她路過那裏好幾迴，可是顧問從來沒有主動提出要帶她迴去。作為男朋友，他是大方的，吃穿用度上從來不曾虧欠，甚至在知道她貸款買下這套房子之後，主動把餘款全付了。
說他不好，挑不出什麽毛病。說他好，卻隱隱又還覺得缺少一些東西。
越想，就越覺得心煩。她將顧問的頭輕輕放到枕頭上，起身要去衛生間。隻是那一眼輕瞟，垃圾桶裏用過的那個安--全--套，仿佛一根利刺，紮疼她的眼睛和心。
顧問是被一個電話吵醒的。一個做通信工程的老板，約他去“朝歌”談生意。他不願意去，迴掉了。
掛掉電話，看一眼時間，現在是晚上十點。葉依蘭不在臥室，客廳裏有電視的聲音。他起身走到房間外麵。
葉依蘭坐在布藝沙發上看電視。顧問在她身邊坐下，將她摟進懷裏。
她問顧問：“你最近有沒有去看過你妹妹。”
顧問皺眉：“來這兒之前去看過她了，鬧得很不愉快。”
葉依蘭搖頭：“明明是最親的人，為什麽會鬧得這樣僵呢？”
顧問與顧秀是龍鳳胎，他早出來幾分鍾，就成了哥哥。隻是這對兄妹感情並不好。葉依蘭自打跟顧問談戀愛之後，顧秀也疏遠了她。
顧問沉默，不知道怎麽迴答這個問題。
葉依蘭靠住顧問，輕歎一口氣：“她可是你唯一的妹妹！”
唯一的妹妹。
顧問微微眯起眼睛。
十二歲的暑假，過完八月，他和顧秀就上中學了。那天顧秀和媽媽迴外婆家，他跟幾個同學去河邊釣魚。由於準備的魚餌並不多，沒多久他就迴家了。
海月樓的院子裏靜悄悄的。他想爺爺大概在午睡，沒敢發出太大的聲音。貓著步子走到主樓正門，卻聽得屋裏傳來瓷片碎裂的聲音。爺爺顧佩璋聲音十分響亮：“要我認她們母女，你做夢！”
他透過門縫往裏看，父親顧立江背對著他站，懷裏抱著一個兩歲的女童。女童被爺爺摔杯子動作嚇著了，摟緊顧立江的脖子。
顧立江拍著她的背，輕聲哄她：“明慧不怕，爸爸在這裏。”
顧佩璋看到這樣子，更加地生氣，他指著顧立江，手指顫抖：“你跟海霞離婚，你告訴我了嗎？你既然敢再跟其他女人生孩子，你迴來做什麽？”
“離婚？”顧問默念了一遍，然後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父親跟母親感情不合，吵架是常有的事。隻是，沒想到他們已經離了婚，他又在外麵與別的女人生了孩子。
十二歲的顧問，一下子很難消化這件事。
印象裏的父親，很少迴來，說是在外麵跑運輸，待他和妹妹是極溫和的。十天半月迴來一次，總會買些好東西給兄妹二人。
顧立江很少敢正麵忤逆自己的父親。這迴直接帶人迴來，可見事情不是那麽好。
“我跟海霞是怎麽結婚的，你心裏清清楚楚。以前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為了顧問和顧秀，我也忍了好幾年。你叫我努力地為顧家爭光，讓顧家重新迴到以前的輝煌，我也去努力了。你不知道我在外麵的艱難。可是我真的沒有那個能力，我的車隊破產了，要背一大堆的債。我不求什麽，隻求哪一天我真的撐不下去了，你能給文娟母女倆一碗飯吃，一個地方住……”
未等顧立江說完，顧佩璋攔下他的話：“你有能耐離婚，就該有能耐管好自己。你以後在外頭怎麽樣，我都不關心，你也別再迴來，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顧問和顧秀，我跟海霞會照顧好的。你帶你女兒走吧。你們在外頭自生自滅就好！”
顧佩璋臉色鐵青。
顧立江抱著成明慧，又呆呆地站了一會兒，他的勇氣到這裏已經用光了。
顧問跑到屋後，倚著牆角小聲地哭。他沒有爸爸了。
後來，爸爸再沒有迴來過。趙海霞跟兄妹倆說：“你爸拋棄我們，跟成文娟那個狐狸精又生了孩子。”
爺爺說：“你們沒有爸爸，還有爺爺和媽媽。絕對不叫你們受一點委屈。”
住海月樓，雖然已不是大富大貴，但比起別人來，生活還算過得去。隻是到了過年過節，家裏總是有些冷清。趙海霞心情不好時，就會念叨起來：“你爸又沒良心又賤，拋妻棄子，成文娟那個小三不要臉，專門破壞別人的家庭。你們兄妹記得，永遠不要原諒這兩個人！”
這二十年裏，大家各自相安無事，顧問也不打算去追討什麽正義。
可是成明慧，她是自己跑出來的。自己跑出來，就不要怪別人狠心了。
他眯起的眼睛，射出一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