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郡被屠城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雁門郡,雁門上下頓時人人自危,拖家帶口的準備跑路。


    雁門郡守為了打有準備的仗,下令大開城門一日,讓不想守城的軍民現在就跑,免得決戰時亂他軍心。


    他這麽一幹,雁門郡人心惶惶,知道這是真的要打仗了。


    能跑的都開始收拾細軟,畢竟誰也不想留下來送死。


    天將入夜,雁門郡守張孝全站在城門樓上,憑借良好的夜視能力,他看到了一大群在城門緊閉之前抓緊時間往外逃的郡民。


    一旁的師爺瞟了一眼張孝全,大氣也不敢出:“張大人,您看這……”


    張孝全歎了口氣,別開臉:“罷了,罷了。”


    都是自己的子民,他也不想看著他們送死。


    師爺小小的鬆了口氣,勸他:“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如今已經改朝換代,降了信都那位新主,也是大勢所趨啊。”


    “我生在大周,亡,也要在大周。別人怎麽想,我左右不了,但我絕對不做亡國奴。”


    師爺還想說什麽,張孝全擺擺手:“罷了罷了,賊軍來眾數十萬,又有修道士,咱們這雁門郡是守不住的,你們若想走就走吧,我要與這雁門郡共存亡,才對得起先國主的悉心栽培!”


    他口中的先國主便是百裏玄肅,那是一位年輕有為、仁德兼備的好君王,若是讓他繼續治理天下,這大周還能再綿延個數十年。


    可惜,天妒英才,這樣一位百年難遇的好君王,竟然就這麽去了。


    看來真是天要亡大周啊。


    師爺與旁邊的守城衛兵一聽,紛紛跪下,大聲迴道:“我等誓與雁門郡共存亡!報效國主!忠於大周!”


    張孝全苦笑一聲,眼角帶淚:“好,不愧是我雁門的好男兒!起來,都起來……”


    城門樓上的動靜不小,也驚了那些將逃未逃的郡民。


    聞聲,有不少人放下了包袱,攥緊拳頭,默默迴望生養他們的家園。


    也有不少人頭也不迴,依舊紅著眼眶逃出去。


    洛丹明帶著西河的殘兵敗將老弱婦孺趕到雁門已經是兩日後的事。


    兵貴神速,原本林淩風打算攻下西河,下一個目標就是雁門,但全軍被洛丹明設下的斬將陣困住,掙紮一日,整修一日才緩過氣。


    與此同時,他也收到了來自信都的恢複。


    上麵隻寫了兩個大字:孽障。


    攥著這兩個字,林淩風心裏也有數了。在他的一聲令下,整備好的軍隊磨刀霍霍,直撲雁門。


    張孝全是個好官,在城門樓上那番話早就傳遍郡中,留下來的都是誓死守城的有誌之士,軍民一心,前所未有的團結。


    他正在郡守府布防,就聽傳令兵來報,說城門外來了一位自稱洛丹明的修道士,身後還帶了不少西河的殘兵郡民來投奔。


    說罷又呈上一塊玉質令牌。


    張孝全拿著令牌,隻覺得這塊紅玉觸手生溫,玉中帶有“陵光令”三個字,似乎生在玉髓中。


    張孝全愣了:“洛丹明……可不就是賊軍的太子麽!他怎麽會在這兒?”


    師爺也看了看令牌,說道:“這是真的陵光令,小心有詐啊大人。”


    張孝全點點頭,又問傳令兵:“他還說了什麽?”


    “那位道爺說,洛家不仁,他不能不義,西河城破,他便帶了這些人前來投奔,希望雁門可以收留,他會助我們抵抗洛家軍。”


    “噫,這可真是稀罕了。”


    這些時日,西河的傳聞陸陸續續的傳到了雁門,他們也都大致聽說了洛丹明詐降騙開城門的“戰績”。如今這位太子殿下帶著老弱殘兵過來,難道是改變方法、想再次騙開城門麽?


    真是糾結。


    之前殷郡守寄給他的一封書信,讓他考慮向太子投降,如今,前車之鑒就在眼前,他到底是信,還是不信呢?


    這時,一個滿麵風塵的衛兵從外撲將進來,顫聲報告:“報——郡守大人!亭山告急!數十萬洛家軍正從西河向雁門而來,距亭山隻有二十裏了!”


    這一戰報傳來,郡守府的氣氛一下子就凝重了。


    張孝全看了看師爺,再看看手上的令牌,隨即起身說道:“我要親自會會洛丹明。”


    師爺趕緊跟上,府中文士武官也都緊隨而出。


    在城門樓上,張孝全一眼就認出了洛丹明。


    不得不說,修道之人的氣質跟凡人就是不一樣。都是一樣的狼狽,一樣的灰頭土臉,披頭散發,可站在最前那個男子依舊帶著說不出的俊逸風雅,跟後麵那群愁雲慘淡的軍民根本不在一個層次。


    這男子高高瘦瘦,一身破爛長袍,背上還背著個渾身是血的姑娘,他微微抬頭,遙望著張孝全,帶著疲倦的低沉聲音清晰的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我是洛丹明,請雁門張大人接納西河幸存郡民。”


    張孝全眯著眼睛,繼續打量。


    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幸存郡民。


    他不會把郡民拒之門外,可這個洛丹明——


    想到這裏,他大聲說道:“接納郡民,可以,但是,我對你還存有疑惑,所以你不能進城!”


    這也是個好方法,旁邊的人都支持。


    但洛丹明這邊的人不幹了。


    一背負著老娘的男子上前,一臉的血和泥:“郡守大人!小的是西河守城士兵,敢以性命擔保這位洛大爺是好人!他為了救我們,已經與親生父親割發斷親!洛大爺是真正的大好人啊!就算進不了雁門,小的也要誓死追隨洛大爺!”


    男子一喊,後麵的軍民也都紛紛喊話表態,不一會兒就跪下一大片。


    洛丹明有些意外。


    這些人一路上都很沉默,有的人還會用仇恨的目光看著他,他自知罪孽深重,隻希望能盡快找個安全的地方,讓他們安置下來,不料事到臨頭,他們竟這般維護……


    不說洛丹明,張孝全也是糾結。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可群眾也是最容易蒙蔽的,如果這是洛家的苦肉計怎麽辦?


    西河已破,他要對整個雁門郡負責啊!


    於是,他依舊搖頭:“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我不能重蹈西河的覆轍!還請諸位體諒!”


    西河的老弱殘兵一陣哭求還是沒有辦法,最後被洛丹明逼著,一個個噙著淚進城去了。


    最後,他攔住一個殷家的親兵,把背上的殷箬歌解下來,小心翼翼的抱過去:“你們進城後找個好地方,把殷小姐葬了吧。”


    她自從遇見他就沒好事,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也隻有把她帶出那個傷心之地,葬在別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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